揣測
下午最後一節是經濟學,剛一放學我就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加長凱迪拉克。
老頭子還是找人‘帶’我回去。
回到那久違的‘家’,當車子開進大門的時候我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緊張。
走進大廳的時候,那人正站在牀前看著那盛開的五月的火紅玫瑰,看著那依然挺拔的熟悉背影,我卻覺得心裡五味陳雜。
“難道你真的窮到賣臉蛋的地步了嗎?”
男人的聲音有些不悅。
星舞看到他丟在桌子上的報紙,上面大幅的劇照正是他自己,那是在馬爾代夫拍攝《天堂島之戀》的時候所拍的,只有一個星期的拍攝,也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海灘上休閒,就是和女主角一些笑鬧的場景也都只是當玩兒一樣的,劇照的背景正是海灘,上面的人笑得很孩子氣,大男孩一樣,明明只拍攝了短短一週,報紙上卻分明打上了‘主演’的字樣。
“是呀,我的確是那麼窮。”
“如果這樣叫窮爲什麼不回來?”男人的背影依然僵硬:“難道你就喜歡那樣被人像大猩猩一樣評頭論足?你一向喜歡出些風頭,但是這樣任性也要有些限度,這樣鬧下去,整天被人盯著,什麼東西能藏得住?!?
就在那時候他真得覺得男人還真有些他父親的味道,不過說來他的確是他父親,起碼在血緣上他否認不了,雖然那是他所痛恨的。
男人還真的是老了哎,他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囉嗦。
窗外的陽光照著那一片火紅的玫瑰,男人的視線彷彿被那玫瑰吸引住一樣,始終沒有再回頭看他。
他們之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和諧了?
這兩年他漸漸不能理解男人的想法,這樣忍著他似乎不是他的風格,在他的記憶中,男人總是那樣強勢,那樣如同一場風暴一樣會將掃過之處都變成一片狼藉,但是這兩年他不斷地挑戰著男人的限度,一點一點蠶食著軍火生意的份額,一點點在威脅著他們黑焰盟第一幫派的地位,男人卻一直表現得這麼風平浪靜,這不是他的風格,如果換做別人,男人早就出手了,星舞從小看過無數次這樣的戲碼上演,男人總是將所有試圖挑戰他地位的人殺得片甲不留,但是對於自己,男人卻一直很隱忍,隱忍到讓他覺得難以理解。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難以理解男人的想法了。
“小舞,我讓周嫂做了你喜歡的淮山豬肚煲?!蹦腥宿D頭頭對他說:“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們父子好好喝一杯?!?
想一想上次一起吃飯是什麼時候,大約半年多以前吧。
他看著男人坐在他的對面,沒有夾菜,只是端著水晶杯,微微地啜著,那神態似乎極爲享受而且非常之優雅。
優雅?一個黑道大哥竟然可以讓人覺得優雅?
楚家似乎是很古老的一個家族,一直做著軍火生意,在黑道中保持著其無可動搖的地位,這樣出身黑道世家的他似乎繼承了所有該有的特質,冷酷的眼神,狠歷的手段,和那樣一股天生目中無人的狂傲,最重要,他一直是謹慎的,謹慎而冷凝,他謹慎到幾乎不會犯任何過錯,哪怕是細小的,他的行事總是冷凝,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似乎不會爲任何事任何人而起波動,只除了兩個人,一個便是他的媽媽,所有他周圍的人都說當年這個男人瘋狂地愛著他媽媽的時候簡直變成了一個瘋子,做盡了所有瘋狂的事,另一個讓這個男人無法平靜對待的人就是他。
雖然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那樣靜靜地喝著酒,星舞卻覺得那雙黑色的眼睛如同一團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如同死寂的湖畔一樣冷凝,不論什麼時候都散發著那樣沉寂如同死亡一樣的氣息,只要當他看向他的時候,纔會燃燒起這樣的烈焰,彷彿能將一切灼燒,即使被他這樣盯著,星舞也覺得自己如同要被燃燒成灰燼一樣。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個男人有的時候根本就是個瘋子。
而那個時候他只是那樣輕輕地啜著水晶杯裡血一樣猩紅的紅酒,只是那樣用烈焰一樣灼熱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星舞連忙低下了頭,這頓飯他吃得太煎熬了。
就在剛剛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那男人很俊美,很優雅,尤其是那雙黑得如同子夜一般的眸子,這是他從來沒有發現的,他一直覺得自己精緻的五官繼承了他的母親,那個漂亮的混血女警官,帶有荷蘭血統的他有著異乎周圍人的白皙和深刻的五官,但是他淡淡的粉色的薄脣和那雙黑得沒有一點雜質的眼睛明顯繼承了那男人,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
“我吃飽了。”
這頓飯他幾乎是狼吞虎嚥的吃完,而他對面的男人卻只是喝著酒看著他,彷彿只是看著他不用吃飯就可以飽,那神情彷彿在享受一頓精美的大餐一樣陶醉……
“累的話就去休息吧。”男人收斂了眼眸對他說。
星舞如同得到赦令一樣連忙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門,那種感覺就如同是有什麼人在他的背後追趕他一樣,躺在牀上,他的胸膛仍然上下起伏不定,腦子裡全都是吃飯的時候那個男人熱烈的眼神。
他以爲這世間上沒有比他了解那男人的了,但是這個時候他卻完全無法猜透那人究竟在想什麼,究竟要怎樣,要是換做以前他早就……
他一直躺在牀上,始終無法平復緊張的心情,那扇側面的金屬門隨時都可能會打開,也許就在凌晨的時候,他感覺連同自己的呼吸都那麼緊張,他屏息凝神一直聽著那扇門什麼時候會打開,但是直到天快亮的時候都沒有聲響。
他不知道那時候他的心裡是怎樣一種感受,這種感覺是失望嗎?不,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但是他又不能控制自己地去揣測那個男人在隔壁的臥室裡是不是一樣輾轉難眠?
就是這樣到了天亮才入眠,他做了一個夢,在夢裡他回到了十二歲的年紀,那時候剛剛上初中,身爲黑道太子的他卻有著執拗孤僻的脾氣,他討厭所有落在他臉上的目光,也許因爲容貌異於常人的緣故,他總覺得學長們和老師們看他的眼光都讓他感覺討厭,下了學丟下書包,他就走進了浴室,站在花灑下面閉著眼睛,讓那熱的水流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睛卻在鏡子中看到一雙灼熱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他的未著寸縷的身體。
不知道什麼時候浴室的門打開了,他的父親正站在門口,而那雙從來都冷酷如霜的眼睛裡燃燒著灼熱的烈焰,那眼神彷彿飢餓的野獸正盯著他的獵物……
作者有話要說:要開虐了,竟然發現寫了這麼久虐文,對於小舞竟然還有些下不了手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