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Vivian很快就打探到了那個即將投放的廣告消息。她又調取了游泳隊相關的管理條例, 心裡基本有了數。

和阿墨見面，Vivian把U盤輕輕放在茶幾上。阿墨敏銳地看了她一眼，“這是什麼？”

“我調查好的資料。”Vivian淡淡地說, 重新將後背靠在椅背上, 整個身體放鬆了許多。

“速度真快。”阿墨讚歎。“我可以看一眼麼？”

Vivian微笑, “當然, 就是想讓你看好後, 我們多商量一下該怎麼辦的。”

阿墨從沙發邊的收納盒裡拿出MacBook Air的電腦，啓動，插入那隻冰藍色的U盤。她看到一個寫著【簡要版】的文檔。點開, 裡面是他和運動品牌Logo的廣告約複製本，拍攝的現場照片, 游泳中心的廣告約清單表, 不允許私接廣告的規定和懲罰措施。

“真的很詳細。”阿墨瀏覽到了文檔的最底部。

“其實這些資料, 應該已經是足夠的。他的領導們知道了，懲罰肯定少不了。畢竟, 他們選擇宋之域，只是想要有一顆聽話的棋子罷了。如果棋子達不到他們的要求，那就會變成棄子。”

Vivian慢慢地說著，眼睛看著手上墨綠色的指甲油，似乎在沉思著什麼。

阿墨研究著運動員和游泳中心的合約。“這個有點狠啊, 難怪宋之域會不幹。”

Vivian擡起頭, “你是說分成？”

“對。頂級運動員拿得到代言, 但是所能獲得的利潤太少了。運動員多不容易啊, 我做演員都覺得累, 要是真的身體不好在這個行業絕對扛不住。看看他們訓練，感覺那個累的程度是我的十倍。”阿墨搖搖頭, “他們理應有更好的報酬的。”

“但是，他們的整個培養過程也都是泳隊付出的結果。這種付出的程度和別的行業不一樣。所有的訓練都要有泳隊統籌，雖然有些教練可能太狠、會罵人什麼的，遭到大家的詬病，但那種培養模式的優越性也是擺在那裡的。”Vivian說：“這個分成比例，也應該是出於這個考慮吧。”

阿墨笑了，“所以，運動員服從這個合約是有合理性的，但如果真的不服從，也能被大家理解。”

Vivian點點頭，抱著手臂說：“難點就在這裡。我本來會覺得一查出來他違約，就馬上舉報他。因爲我看不下去晨星這樣操作。但我後來想想，到最後受害的總是運動員，而運動員個人的服從與否，討論到最後是個無解的問題。”

阿墨輕聲說：“那你還想舉報他麼？我也有點兩難了。”

晨星的鍋，到頭來都得是運動員自己背啊。

Vivian有點頭疼。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阿墨在一旁說：“我沒想到這個原本以爲簡單的事情，討論到最後會像一個玄學問題。就好像……之前上哲學課那麼複雜。”

Vivian決斷道：“先等等吧，應該用不著我們出手。畢竟，這個廣告總是要投放的，到時候領導們怎麼處理，就都是他的命了。”

阿墨笑笑，“那好吧。”

Vivian喝了口咖啡，然後說：“還有一件事，是李喬的那個汽車代言到期了。好像……商家轉給宋之域了。”

阿墨說：“我知道。”

然後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我現在對宋之域的情緒，真是又理解又恨。太矛盾了。”

而Goblin汽車代言轉給宋之域的消息在泳隊也傳播開來。訓練的間隙大家討論著究竟發生麼什麼事情。

“那個廣告和喬哥解約了？爲什麼呀？”

“合約到期了，加上看到宋之域更有商業價值，就解約了吧。”

“可是我聽說，是上面宣傳方面的人主動推薦的宋之域代替喬哥誒。我覺得，這樣不太好吧。”

“這就真的很讓人寒心了……太把我們當成被人擺佈的棋子了吧。喬哥做錯了什麼？”

話音未落宋之域就披著毛巾走了進來。大家紛紛閉上嘴，四下散開重新投入到訓練裡。

宋之域自左而右掃射了一下大家，空氣裡瀰漫著一種怪異的氣氛，敏銳如他很快就察覺了不同。他也沒多言語，就把毛巾放下來，外套和運動褲脫掉，開始進入泳池前的簡單熱身。

這氣氛彷彿只有他一人，被排除在衆人之外一般。他心裡有點苦澀，一想就大概明白他們在討論些什麼，但隨即釋然了。換了你們待在我今天的位置上，恐怕也會做出我的選擇吧。

是的，李喬沒做錯什麼，可這不意味著自己就做錯了事情。爭取自己的權益，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他並不會虧欠任何人。

熱身結束後，宋之域跳進了水裡。他試了一下有點涼的溫度，但還是咬咬牙繼續往前遊。游泳是一場和自己的戰爭，這時候他有空閒想一想自己的事情。比如還在上學的妹妹，比如那個小鎮的小住所。他窮不起，他只能順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他不知道，就是查了他的背景經歷後，本來想著要好好整他一番出氣的Vivian最終選擇沉默。她覺得自己確實狠不下心來毀掉宋之域的前途，畢竟這種事情不論你現在成績多好，只要犯事被發現就要開除出國家隊，並且無法參加世錦賽一類的大型比賽。

“喬哥今晚怎麼沒來啊。”遊過程一川的時候，何君停下來輕聲問他。

“好像被領導找談話了。誒，他來了。”

大家朝著走進來的李喬一致行著注目禮，只有宋之域沒有停下來，依然平靜地在水裡遊著。到了盡頭他到邊，自如的樣子和出水的神態讓他想到了之前拍攝的封面。他看了一下自己提前放好的計時器，再一擡頭恰恰看到李喬。

李喬剛剛接受完領導的談話。領導對他說，要聽話，要服從安排。甚至，要以身作則……他一一答應了，他還有什麼選擇呢。

那一刻他們的目光交接，是某種格外深沉的意味。然後兩個人相對著點點頭，李喬便也躍入了水裡。衆人回過神來一般繼續著劃水的動作。李喬覺得自己的心裡燃起了被壓抑已久之後的鬥志，他要遊，要拼命游下去，似乎憋足了勁兒想著要證明些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