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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玉樓

卻說孫二孃照顧憐憐吃了飯,又和她要熱水洗了澡。給她梳好了頭髮。照看她睡到中午。憐憐畢竟小孩心性。想到街市上瞧瞧。孫二孃便挽了她手,兩人出了客棧。見對面恰好有間裁縫店,想起給憐憐做兩身衣服,就帶了憐憐過去。那裁縫店很小,掛了各色布料和綢緞。那小店中只一位娘子,二十幾歲的模樣,姿儀端麗,倒有幾分顏色。見兩人進來,忙殷勤招呼。“夫人可要做裙子麼?剛到的蘇州綢子,端的體面”

孫二孃笑道“娘子可是東京汴梁口音不是?敢是嫁來了這裡?我卻先不忙,這孩子便做幾身。四季衣服各做一套。要上好的布料。時新的最好”。那娘子道“夫人好耳力,奴家原是汴梁人。五年前尋找舊時主人,不成想沒了盤纏,困在此地。”說著拿了一把尺子量好了憐憐尺寸,開始裁起料子。

憐憐見沒她的事了,就拿了孫二孃剛給她買的麪人兒在外邊看熱鬧。孫二孃覺的屋內悶熱,一邊和那娘子閒談,一邊拿出一把雕花檀香扇來扇。那娘子見到扇子,細細瞅了幾眼,啊的一聲。神色又驚又喜。問道“夫人這扇子是哪裡來的?”

孫二孃見她神色有異,便答“問這做什麼?你識得此物不成?”。那娘子叉手行禮,“實不相瞞,這扇子乃是我家官人心愛之物,扇柄上的焦痕,正是奴家那日不小心掉到火盆裡燒的,因此認得。不知夫人怎得的此扇?能告知麼?”語氣十分誠懇。孫二孃道“你家官人姓甚名誰?”那娘子道“我家官人,原是京城八十萬禁軍教頭,姓林名衝。”孫二孃喜道“你可是女使錦兒?”。

那娘子正是林沖家女使錦兒。只因當日林沖誤闖白虎堂,中了奸計,發配充軍。後來高衙內逼死林沖妻張氏,丈人張教頭受氣,抑鬱身亡。錦兒遂招贅貨郎燕七在家過活。不想沒兩年把丈夫歿了。孤苦無依,思念舊主。聽聞林沖流落梁山,便賣了房產,來山東找尋林沖。不想未到梁山,朝廷招安,林沖便隨軍遠征方臘。錦兒原來從汴梁南下,千里孤行,兇險萬分。此時再不敢冒險,況且盤纏無多。便賃了間小店,辛苦度日。此時見到孫二孃,兩人便各說經過。

那錦兒初始還道孫二孃使這扇子,定是和林沖關係不同尋常,說不定十分曖昧,孫二孃聰敏,笑道“這扇子卻不是教頭親給我的,是他送予武松,我又因天熱,適才從包裹裡去了出來。妹子不用多心。教頭臥病,正要人照料。你便和我們同回杭州如何?”錦兒給她說中心事,有些羞澀。聽到林沖病了,忙問詳細。待孫二孃備說原委,錦兒眼圈便紅了。“你們三人出入,我早覷見。怪道那漢惹眼,原來是武都頭。陽谷縣天天都在說他的故事。我家教頭有你二人操心,不枉英雄一場。官人怎恁地薄命!姐姐容我把店兌了,就同你們去尋官人”。兩個這邊說話。外邊卻傳來小兒廝打之聲。

原來憐憐在外玩耍,卻被兩個小惡丐冷不防搶去了麪人。憐憐也不哭,追出幾步,斜刺裡衝出一個小公子攔住小丐去路。那小公子把腰一叉,劍眉倒豎,倒有幾分大俠的風采。只聽他用稚嫩的聲音大聲道“光天化日,搶小姑娘的麪人,好不要臉!”,那兩個小丐怎會睬他的大道理。一起上前扭打。幾下就把小公子打翻在地。憐憐過來幫忙,小公子卻十分傲氣,不要別人幫忙,繼續和小丐廝打。

這時孫二孃聞聲出來,看那小公子眉清目秀,頗有氣宇。更難得有仁俠心腸。待要分開三人,斥罵小丐幾句,又想小孩子頑皮打架,原是常事。不禁微笑。上去把小公子扶起來,對那兩個小丐道“男孩子打架,不能人多欺負人少,等我去教他兩招,再來打過,你們敢嗎?”。高點的小丐看了矮個的一眼,均覺有趣。對孫二孃笑道“有什麼不敢,娘子胡吹大氣。想臨陣磨槍嗎?我兄弟就在這兒等著”。

小公子連連被打,有些沮喪。聽說孫二孃要教他武術,不禁躍躍欲試。孫二孃把他帶到一邊。輕聲道“你這孩子很有英雄氣概,我倒略知些相撲之技,現下教你兩招,識得要領,總不至吃許多虧來”。當下教了“踢兒絆”,“大背”幾招。乃是相撲最簡單的招式。並把法門和要領簡單說了。那孩子甚聰明伶俐。一點就透。回去和兩個小丐又纏打在一起。高個的小丐當先撲過來,小公子虛晃一拳,右腿在底下一掃,撲地一聲對手倒地。眼見所學有用,心裡十分高興。不妨矮個的小丐撲到,摟住他腰。險些被按倒。小公子想起虛虛實實的道理,拽臂向左,那小丐爲穩住重心,身向右傾,小公子左腿橫踢,小丐跌倒。又勝一合。這時高個小丐爬起,衝過來扼住小公子脖頸,小公子被掐的喘不過氣來。兩手使勁,想掰開對方雙手,但對手比他年長,高大許多。哪裡解的開。猛地想起剛纔學的手段。急忙掰了對方手指,小丐吃痛,放開了手。小公子一手抓住他手臂,一手抓住前胸,倒轉身形,以肘貼胸,腰臀貼身使力,喊了一聲,居然把小丐摔個過頂。依稀記得,正是那招“大背”。

兩個小丐不敢近前,小公子洋洋得意,問道“你們這可服氣了吧?錢我這裡倒有,儘管拿去,卻不能欺凌弱小”,說罷當真掏出一把銅錢遞給小丐。著實不少。那兩個小丐見他義氣,連忙交還了麪人。買饅頭去了。

小公子把麪人還給憐憐。憐憐很是高興。孫二孃暗暗稱奇。心道“這孩子性子倒是我梁山一路。這相貌也好像------”

正在此時,只聽有人驚呼“不得了!馬驚了!快讓開!於----”只見一匹高頭大馬駕輛大車飛奔而來,人羣紛紛呼號閃開,市井亂成一團。孫二孃拿件衣服,一躍而起,跨在馬背上,把衣服罩在馬頭。兩臂運力,那馬失明,禁不住二孃神力。騰空仰立幾下,嘶鳴幾聲,漸漸收了腳步。人羣大聲喝彩。只見車上紗簾掀起,下來個長挑婦人。皮膚甚白,瓜子臉。風韻撩人。下來蹲身道了個萬福。謝孫二孃相救之恩。

兩人言談十分投機。這時錦兒帶那小公子和憐憐一同過來。孫二孃叫錦兒清完店就去客棧找她,錦兒應了,回店打點不提。卻見小公子上前施禮,叫了一聲“娘”。那長挑身材娘子慍道“十八哥你太不成話,書也不讀,整日拿槍弄棒,成什麼樣子。還不快回家去!”,那小公子向憐憐和孫二孃做個鬼臉,吐了吐舌頭,口中答應,卻不挪步。說到“娘,我今兒認了個師父。就是就你的阿姨。教了孩兒幾招拳腳,著實厲害”

那長挑婦人喜道“是麼?我這可要拜師了”。對二孃笑道“請妹妹和我到寒舍吃杯茶去,我也謝謝教子之情”。孫二孃笑道:“我隨口糊弄孩子,怎做的真。況我有事,就此別過吧”,那婦人卻說什麼也不讓孫二孃走,言說住處就在附近紫獅子衚衕。孫二孃見憐憐和十八哥很是親密。想著孩子新遭喪父之痛,難免有個小夥伴玩耍,又盛情難卻,就隨那婦人去了。只見好大一座宅院。門面五間到底七進的房子。家中奴婢成羣。十分富饒。

孫二孃於這些從不放在眼裡。只淡淡一瞥。兩人廳中坐了,說些日常閒話。憐憐自和小公子外頭玩耍。孫二孃得知那長挑婦人姓孟名玉樓。行三,所以人叫孟三姐。言說丈夫亡故多年,妻死妾嫁,家中只她和兒子靠先前產業過活。生意自有管家和帳房幫忙打理。因此也不特別操心。兒子名叫“十八公子”,人常喚作十八哥。俊秀伶俐。天生愛弄槍棒。但苦無名師。孫二孃心道“她雖誠懇,我還是不露真名爲好。免得生些枝節“,當下說自己叫孫青。來山東拜訪朋友。

孟玉樓點了盞瓜子茶,親自用帕子抹了水漬,遞與孫二孃,道“妹妹是本地人嗎?若是方便,就收犬子爲徒如何?”孫二孃笑道“不瞞姐姐,我實不能久耽。再說拜師之事,寒蟬人了。我手段十分有限。姐姐也不提了”。孟玉樓道“家中小姐多大了?可標緻的很。妹夫現做什麼生意?”

孫二孃道“這孩子是我義女,父母已故,十分可憐。我丈夫故世也有三年了。”孟玉樓道“妹妹也是苦命人。姐姐有句話,你休刺心,早尋個人嫁了吧,青春年少,守它什麼?”孫二孃巾幗丈夫,全不介懷。笑道“亡夫去時曾把我託付給叔叔。怎奈叔叔靦腆。三年來從不提起此事。我也不敢有話。”孟玉樓道“想他必也是面嫩,說不定心裡早想娶了妹妹過門。男人們心特深了”。孫二孃聽了,心道“叔叔原不是個老實頭子,初見我面便來風言風語的調笑。自打和渾家張青拜了兄弟,便對我規規矩矩起來。他這樣矜持守禮,我卻也不喜歡,倒似盼他常常說笑。”

孟玉樓見她害臊,笑道:“妹妹不好意思,姐姐便替你出頭如何?明日我自去客棧會他,若得作成你兩個冰人,豈不也是好事一樁?”。孫二孃心中一動。卻低了頭不答。孟玉樓又道“你我言談相投。就拜爲姐妹如何?”言語神情十分熱切,絲毫無僞。孫二孃不覺感動。待要答應。猛可裡聽外邊有人大聲道“應伯爵拜見孟三娘子和西門小員外”。孟玉樓皺眉吩咐管家“告訴他不見,以後休要來往。沒的帶壞了少爺”。孫二孃霍地起身,言道“不知道姐姐和西門慶有甚瓜葛也未?”。孟玉樓道“西門慶正是先夫。卻是一直羞於提起”。孫二孃道“可不能瞞你了。我便是梁山母夜叉孫二孃。我的叔叔,就是武松,和你正有殺夫之仇”。

孟玉樓吃了一驚。茶杯嘡啷一聲掉在地上跌個粉碎。“你說武松?他,他在哪裡?”。孫二孃轉身出門,叫上憐憐,攜手出去。孟玉樓呆立當地,神情十分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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