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天鵝

有劇組來選演員，班主任崔新琴自然也會到場，她已經(jīng)先一步去了試鏡的教室，系主任張先就坐在她旁邊。

崔新琴拿手中的名單扇了扇風，笑道：“今天還真熱啊，這教室裡面的電風扇也不太管用。”

張先笑呵呵地看了一眼崔新琴，他能看得出來崔新琴有些緊張，估計是怕這些學生表現(xiàn)不好。

其實他們金藝表演系的資源特別好，表演二年級的學生已經(jīng)有不少人都去劇組客串過，其中秦一就是典型的例子，上次《狙擊電話亭》火的時候，秦一也因爲在裡面客串了一個小警察而火了一把。

“我聽於東說，這次的戲是深空的。”張先笑著說道，他說這話是想讓崔新琴放寬心。

說起於東，崔新琴微微嘆口氣，“你說，於主任也是啊，這事應該提前跟我們說一聲，好歹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呀。”

張先笑道：“崔老師，我倒是覺得你考慮太多了，不過是一部戲而已，咱們以後要習慣這種事情。這些學生都多半都是深空公司幫忙招進來的，以後公司那邊肯定會經(jīng)常過來招演員。即便這次沒有招走任何一個學生，也依舊是好事一樁，至少讓學生們有了一次試鏡的經(jīng)歷。你們班的學生，有些已經(jīng)拍過電視劇或者電影，但是有些連這一行到底是什麼個情況都不知道，現(xiàn)在就需要多經(jīng)歷經(jīng)歷。”

“這個道理，我也明白。”崔新琴點點頭：“其實我也很矛盾，既希望他們能夠被導演看中，但是又有些擔心，他們?nèi)ヅ膽蛄酥幔瑫绊懰麄兊膶W業(yè)。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們正要打基礎(chǔ)。”

張先一臉無所謂道：“沒關(guān)係，咱們作爲老師的把握一個度就行了，實在不行，就給他們留級。”

崔新琴搖了搖頭，只當張先是在跟他開玩笑，留級怎麼能是隨隨便便的事情。

兩人聊了一會兒，又有幾個人進了教室，卻不是於東他們或者學生。

張先看著來的幾個人，笑瞇瞇地說道：“你們幾個來湊什麼熱鬧？”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胡長青帶著餘樺他們幾個住校作家，也包括了系部副主任畢飛雨。

胡長青走在最前頭，先是打量了一下教室裡面的佈置，隨後笑著迴應張先：“瞧你這話說的，有劇組來選角，我們作爲金藝的一份子，當然要表示關(guān)心。還有這幾位大文豪，說要來找找靈感。”

張先翻了個白眼，“我記得上次去見你們?nèi)ダ纤奚針悄沁呁迭S瓜，也說是找靈感吧？你們作家找靈感都是這樣的？”

“一個偷字從何而來？那黃瓜可是於東種的，瓜架子是畢飛雨支的，水是老天爺澆的。”餘樺爭辯道。

“那你摘瓜，問了於東，問了畢飛雨，問過老天爺麼？”

畢飛雨在一旁問道：“學生們呢，怎麼還沒來？”

“還在另外一個教室，一會兒就過來了，你們幾個既然是來了，就先找地方坐吧。”張先說道。

“行，我們先坐。”

他們幾個也沒有另找地方，就在張先他們旁邊坐下來了。

沒過一會兒，於東跟孔生也一起過來了。

見到餘樺他們幾個也在，於東意外道：“你們怎麼來了？”

隨後還沒等餘樺他們回答，他又跟孔生說，“孔導，我給你介紹一下……”

等於東介紹完了之後，孔生連忙過去跟他們幾個握了握手，這幾位可都是名噪文壇的大作家，能一次性見到這麼多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孔生表現(xiàn)出的熱情，除了是因爲對作家的尊敬，也是因爲他想跟幾位打好關(guān)係，說不定以後會有合作的機會。

現(xiàn)如今，作家跟影視圈的合作是一種主流。

雙方寒暄過後，都各自坐下，學生們也按照號碼牌的順序依次進來。

孔生手裡拿著一張紙，上面記錄著學生的名單。

這次過來，主要是爲了女主角，順便看看有沒有適合其他角色的演員。

看著學生名單，孔生暗暗感慨，不得不說，金藝的這批學生中，有不少外形都很好，特別是幾個女學生，一個比一個漂亮，而且風格各不相同。

之前他也去中戲和燕京電影學院看過，如果光比外形的話，金藝應該是贏了另外兩所學校，不論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

當然了，演員的外形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演技和身上的那股子勁。

而相對演技，孔生更看重演員身上的勁。演員只要基本功達標，剩下的就拼那股子勁了。

只是可惜，看過了好幾個女學生，都沒找到跟女主角貼合的那股勁。

梅亭太穩(wěn)，不太適合女主，演女二倒是挺合適的。袁泉倒是演出了輕快靈動，但是總感覺差了點意思，小丸子的活潑是一種無厘頭的活潑，她本身畢竟是個小偷。

顏丹辰也是個大美女，長得比較精緻，但是也不適合演女主。不過看到顏丹辰，孔生倒是覺得挺適合《烏龍闖情關(guān)》女主的，可惜今天高稀稀沒來，不然可以讓他看看。

……

孔生看看名單，皺眉道：“還剩一個女生了啊。”

於東笑著點頭，“還有一個胡靖。”

孔生看了一眼於東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些什麼，頓時打起了精神。

等到胡靖進來的時候，孔生眼睛一亮，雖然胡靖沒說話，但是這丫頭身上確實有股子勁……就是一種混不吝的勁，一看就是個不怎麼聽話的“壞學生”。

特別是她剛進來偷偷看他們這邊的表情，就給人一種狡黠的感覺，還摻著一種不耐煩。

隨後孔生讓胡靖試了一段戲，表現(xiàn)果然不錯。

胡靖表演完畢後，老老實實地站著。

於東側(cè)著頭問孔生，“孔導，怎麼樣？”

孔生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其實，在我心中的女主角，應該是偏瘦的。”

“……”

於東明白了，孔生是嫌胡靖胖。

其實胡靖不胖，微微有些嬰兒肥，只是她的嬰兒肥肯定不上鏡。

而此時，胡靖還不明白現(xiàn)場的情況。

其實他們都不太明白現(xiàn)場的情況，於東他們只說要選演員，卻沒說要選什麼樣的演員，同學們都認爲應該是來選一些配角。

多的他們也不太敢想，他們現(xiàn)在才大一，哪有電視劇能讓他們?nèi)パ葜鹘牵弦粚玫膶W長學姐們，因爲蹭了一些劇組，就夠他們羨慕的了。

胡靖用左手扣著右手指甲，於東和孔生既沒讓她走，也沒給她進一步指示，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她就覺得現(xiàn)場氣氛好壓抑，最好趕快宣佈結(jié)果，她出去好了。

因爲今天沒課，所以昨晚她看小說看到好遲，剛纔等待的時候，她一直在補覺，現(xiàn)在腦袋還有點昏昏沉沉的，就想著趕快回宿舍再好好補覺，趴桌上哪有在牀上睡覺舒服。

“孔導，如果覺得不行，不用強求。”於東小聲提醒道。

他不希望因爲自己的話，影響到孔生的判斷。這些學生日後的時間還有很多，並不在乎能不能演上這一部戲。

孔生卻擡了擡手。 щшш ⊙Tтka n ⊙C〇

他也沒說話，就炯炯地盯著低頭看地板的胡靖，觀察著她的小動作。

過了大概有半分鐘，胡靖感覺現(xiàn)場太安靜，忙又擡頭望於東他們這邊看，看到孔生正盯著她，眼神中先是露出一絲緊張，隨後立馬露出笑容，歪著頭傻傻地說道：“導演，我要繼續(xù)演麼？”

看到她的一系列小動作和眼神變化，孔生拍了拍大腿，“有了。”

剛纔他有些糾結(jié)，胡靖氣質(zhì)挺合適的，就是有些嬰兒肥，可能會影響到電視劇的效果。

但是當他看到胡靖後來的反應後，立馬把胡靖的嬰兒肥拋之腦後，剛纔那一會兒，胡靖簡直就是小丸子上身。

……

孔生直接拍板，定下胡靖爲女主角，到讓於東有些驚訝，他明明聽孔生說想要一個瘦點的小丸子。

等第一輪試鏡結(jié)束之後，於東找了個機會問孔生，“孔導，你不是想讓胡靖減肥吧？”

孔生笑著搖頭道：“沒有，她就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

於東點點頭，“這樣就好，我是怕你定下她之後，要讓她減肥。演員爲了戲，改變一下身材，我覺得是可以的。不過胡靖他們現(xiàn)在年紀還小，還是以身體健康爲主，另外她的臉是嬰兒肥，大概減不下來。”

“於老師真是爲學生考慮啊。”孔生讚了一聲，又笑道：“即便能減下來，我也不會要求她減肥的。演員爲了戲改變外形當然可以，但是我覺得，那得在必要的情況下才行。如果只是因爲臉型，大可不必。”

……

孔生來了金陵之後，也就不急著走了，直接紮在公司這邊，準備著《穿越時空的愛戀》。既然是要拍一部明代戲，他自然是要在金陵好好逛逛，畢竟這部電視劇的背景就是在金陵。

不過暫時金陵這邊沒有地方拍攝，所以最多在這邊收一些外景，像室內(nèi)戲，他們準備去燕京拍攝。

等到孔生離開金陵沒兩天，於東他們幾個再次趕去了燕京，參加汪曾棋先生的追悼會。這一次，程硯秋也跟著去了。

他們頭一天趕到了燕京，本想先去汪家看看，最終商量了一下，還是作罷，汪家人此時肯定正忙，還是不去給他們添麻煩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於東他們坐車去了八寶山。

因爲去得早，儀式?jīng)]開始，殯儀館也沒什麼人。於東他們一人抱著一個小花籃，還有幾個跟他們抱著同樣花籃的人。

餘樺問：“有認識的麼？”

於東搖了搖頭，畢飛雨搖了搖頭，莫言也搖了搖頭，只有蘇桐開口道：“其中一個好像是《十月》的編輯。”

“是麼？”莫言有些意外，他跟《十月》關(guān)係還挺好的，倒是對眼前這幾人都沒印象。

“是新去的，我也是去年的時候才見到他。”

見於東他們朝自己這邊看，那三人個人也走了過來。

“蘇桐老師，於東老師，餘樺老師……”

三人倒是認識於東他們幾個。

問完好之後，三人又自我介紹。

“我是《十月》的圖書編輯，龍冬，這是我愛人。”

“我是蘇北。”

於東點點頭，跟對方握了握手。

打完招呼時候，大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在這樣的場合下，很難找話題。

蘇北本來想要聊一聊他們共同認識的人汪曾祺，不過正要開口，眼睛就紅了起來。

於東他們正要安慰，蘇北直接放聲哭了出來，“當時我人在湘西，事情過了好幾天我纔得到消息……前些日子我明明看過他……”

聽到蘇北哭得悲慟，原本還沒什麼感覺的於東他們幾個忍不住看向地面。

爲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於東他們幾個一會忙著看輓聯(lián)，一會兒忙著看花圈，反正就是在那兒忙來忙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忙什麼。

陸續(xù)來了不少認識的人，鐵琳剛過來的時候，本來還好好的，一看到於東他們幾個，忽然就繃不住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淌。

鐵琳受到汪曾祺很多照顧，也一直把汪曾祺當作老師，所以汪曾祺去世，她非常難過。

王孟也來了，看到於東他們幾個，輕輕地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現(xiàn)場人越來越多，彼此都照顧不到。

來的還有張兆和，沈從文的夫人，於東還是第一次見到張兆和，以前都是在書裡。老太太年紀也大了，八九十歲，能過來已經(jīng)不容易。

可能是見慣了生死，表情一直都很平淡。

不過，同樣見慣了生死的範用表現(xiàn)卻完全不同，他拄杖而來，泣不成聲。

靈車來的時候，於東看到車後門打開，一個長長的、窄窄的盒子，盒子還被編上了號。

於東他們跟著過去，慢慢走進告別廳，長盒子被放在鮮花叢中，慢慢打開，露出裡面的汪先生。

原本稍稍安靜下來的現(xiàn)場，立馬響起了一陣一陣哭聲，施老師趴在冰棺旁邊，聲淚俱下，她這兩天身體也抱恙，整個人顯得非常憔悴。

旁邊汪郎他們兄妹幾人一邊抹淚，一邊攙著母親。

告別儀式開始後，現(xiàn)場並沒有播放哀樂，放的是一首溫柔的大提琴曲。

程硯秋告訴他們，這是夏爾·卡米爾·聖-桑的《天鵝》，被收錄在《動物狂歡節(jié)》裡面。

“《動物狂歡節(jié)》是聖-桑玩鬧寫的，其中引用了其他作曲家的一些曲調(diào)，而且做了一些惡意改動，對原曲充滿譏諷，聖-桑禁止別人在生前演奏這些作品，但是《天鵝》除外。”

於東點了點頭，這首《天鵝》曲調(diào)很溫柔，用它來當作送別曲，倒是挺合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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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