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wèi)崔清秋的丫環(huán)那一鬧騰，這一事，就不得不傳到了崔家二老耳裡，連還在府中的崔成鋒亦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dāng)晚，就又是送了東西過來，又是讓廚房特地加菜，還讓喬湛來陪著她一道用了飯。

崔清秋還病著，自是不好訓(xùn)，但葉氏卻是免不得，那丫環(huán)亦是被降了等，罰了三月月例，並打了幾個板子。

第二日，崔文鬆崔老太爺還特地打發(fā)了人請她去書房一見。

喬晚只在剛到府裡時，見過這不茍言笑、嚴(yán)肅非常的外祖父，而後她就被劃到女眷那一塊，去跟鄭氏她們說話，喬湛倒是被拘著跟著他讀了半日的書。

這會聽到外祖父只叫了自己一人，還是去書房說話，而非在鄭氏的院中，喬晚就不由有些忐忑。

問功課這些自是不可能，多半還是爲(wèi)了她會醫(yī)術(shù)，並且在崔清秋那邊鬧騰了一番的事。

喬老太爺早逝，父親又不稱職，對於喬晚來說，外祖父就像是自己爺爺一般的存在，雖然沒有什麼接觸，但卻已經(jīng)不自覺的開始尊敬並且畏懼。卻又渴望著親近。

好在這一路不算近，快要走到的時候，喬晚就已經(jīng)把該想的不該想的都想完了，臨到門口，倒是一片平靜了。

書房的老僕替她上前敲了門，便聽得一聲低沉的“進(jìn)來”。

喬晚謝過開門的老僕，微微提著裙襬，擡腳進(jìn)去。

進(jìn)屋就見兩邊各放著兩個菱形書架，透過期間空隙，隱約見得一個身影正站在桌後，揮灑筆墨，下筆如飛。

喬晚輕巧的繞過書架，沒去看人，先徑自福身行禮：“晚兒見過外祖父?！?

“嗯，”崔老太爺沒有擱筆，兀自道，“先坐，來人，上茶！”

外面有人應(yīng)了聲，隨即一個穿著樸素的丫環(huán)，就端著茶盞點(diǎn)心進(jìn)來，放在了喬晚手邊的幾子上。

喬晚習(xí)慣性的想道謝，要出口之時，還是忍住了。

雖然禮儀很重要，但對下人道謝這種事，作爲(wèi)文人，外祖父必然是要訓(xùn)她的。

她安靜坐著，沒有好奇的張望，只是在喝茶的動作間，悄然瞥了眼自家外祖父。

崔老太爺如今應(yīng)是也不過五十幾歲，鬢間並無華髮，只是眉宇間有著歲月留下的痕跡，滄桑而又內(nèi)斂，書卷氣自是有，不過更多的還是年歲積累下來的長者氣質(zhì)，令人不由自主的便心生敬意。

他不止是一個讀書人，更是一個師長，還是一個能撐起一片天的一家之主。

“秋兒與她母親對蕓蕓和你有些誤會，”不知不覺的，崔老太爺已經(jīng)擱了筆，坐在了書桌後看過來道，“你不必太過介懷，等時間一久，她們便會明白。”

等麼？這都過了差不多七年了，怕是過個十年八年，她們還是覺得是崔氏的錯吧？

喬晚放下茶盞，斂下神色道：“外祖父放心，晚兒不會放在心上，大舅母與表姐都是好的。”

只是後者大概是天生與她八字不合，哪哪都不順眼。

崔老太爺看著她，哪裡還會不明白她心中另有所想，只是小輩們的事，他也只能說一說，別的也做不了。

“聽尚然說，那學(xué)子街是你出的主意？”

啊咧？喬晚這纔不自覺的擡眼看去，對上那瞭然透徹的犀利眼神，她就掩下否認(rèn)的心思，老實(shí)的承認(rèn)：“是這樣沒錯，不過晚兒只是隨口一說，若是不當(dāng)，外祖父也不必太過在意?！?

“隨口一說？”崔老太爺輕聲笑道，“不是什麼人，都能隨口說出這樣的主意。你先別急著慌，跟我說說看，若是真建了這學(xué)子街，你想要做些什麼，該不會只是賣些筆墨紙硯，以及書畫之類罷？”

“當(dāng)然不是，呃……”喬晚下意識的搖頭，隨即猶豫片刻，還是繼續(xù)往下說，“既是學(xué)子街，那便是讓學(xué)子們互相交流之地，可以建書室，並非是賣書，而是書閣一般的地方，書不可外借但可以在書室內(nèi)觀看。裡頭的書可以五花八門，只要不是**就可，最好還可以印一些天下大事小事，朝廷事，每月?lián)Q新的，讓學(xué)子們可以更好的瞭解外面的世界，而不僅僅是拘泥於古人前輩們的見解。再是還可有琴室、畫室、棋室之類，供以學(xué)子交流、切磋，放鬆身心。如果可以，能有些鍛鍊身體的項(xiàng)目就更好，比如蹴鞠，騎馬，劍術(shù)之類，總是死讀書對身體不好，到時會試一考便是三日，沒有好身體哪裡熬得過？”

喬晚一說就說上癮了，還以爲(wèi)聽她說話的人是蕭雲(yún)擎，等到略停下來，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在何處。

“我，外祖父，晚兒異想天開了……”

崔老太爺卻是並未開口，只是猶自琢磨著，臉上也沒有什麼不滿。

偷看了一眼，喬晚才放下心來，輕輕將茶盞放下，正襟危坐，不敢有所驚動。

如果是私人書院，她還不太敢提，但既是官辦書院，人才是直接被朝廷採用，便倒是不必?fù)?dān)心什麼了。反正依照皇帝那多疑的性子，肯定是會派人來駐守。

不過她終歸還是有沒想到的地方，早知道，就先跟蕭雲(yún)擎聊了再說了。

正兀自亂想著，崔老太爺便纔開了口道：“主意是好的，只是我到底是老了，跟不上你們這些小輩們的想法，不若等尚然回來了，你們再談?wù)勂渲忻钐帯！?

讓她跟崔尚然談？還是算了吧。

喬晚低下了頭道：“不若這樣，外祖父借筆紙晚兒一用，我將這些寫下來，讓表哥自己琢磨看可不可行，如何？晚兒到底是女流之輩，怎好跟著表哥攙和呢？”

話裡話外都是避嫌，隱約透露了她並不願意和崔尚然有太多接觸。

崔老太爺略挑眉梢看了看她，片刻後，才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頭：“這樣也好，讓他去跟蕭王世子商量一番，看看行不行得通。”

她本來就是跟蕭雲(yún)擎說的，這會倒是要先跟崔尚然說，再轉(zhuǎn)述過去。

喬晚心下無奈，起了身去書桌邊，在崔老太爺?shù)淖⒁曄?，淡定從容的將剛剛的設(shè)想一點(diǎn)點(diǎn)的寫下。之前籠統(tǒng)的來說可能還有些混亂，這會理清了，再分開來寫，就簡單有條理多了。

她寫得專心，並沒留意到，一邊崔老太爺眼中一閃而過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