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滿嘴跑火車，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哥鍾躍民不同，李奎勇這孩子爲人踏實、勤快，幹活不惜力氣，劉衛東一直很看好他。
“走，回家！”劉衛東招呼兩人進屋，幫著他把嶄新的被褥還有鍋碗瓢盆暖瓶炕蓆等搬上車，然後發動汽車，直奔家裡。
“我哥哥回來嘍！”小彩娥蹦蹦跳跳跑出來幫他們搬東西，看到這麼天真可愛的小妹妹，鍾躍民一把把她抱起來，捏捏小臉，“叫哥哥！”
“不叫！”小彩娥執拗的掰開他的手，“我要幫我哥哥幹活呢！”
“你哥哥也是我哥哥，那你管我叫什麼？”鍾躍民繼續逗她。
“哥哥……”小彩娥眨眨大眼睛，鍾躍民咧嘴一笑，“誒，再叫一聲，真好聽！”
“可是我哥哥給我糖吃，哥哥你會給我買糖吃嗎？”小彩娥露出乖巧的笑容，把鍾躍民鬧了個大紅臉。
“躍民伱還是省省吧，當心被她繞進去！”劉衛東遞給他一卷炕蓆，“拿到屋裡去，把那牀破的扯下來，把這個新的鋪上去！”
“好嘞東哥，我辦事你放心！”鍾躍民把小彩娥放在地上，扛著炕蓆衝進屋裡，將舊炕蓆扯下來，捲成一個卷扔到外邊，再用笤帚掃了掃了炕面，將新席子小心翼翼鋪好。
郎主任也夠意思，能想到的幾乎都想到了，就連穿衣鏡這種東西都給弄了過來，看到穿衣鏡的這一刻，說實話，劉衛東心裡確實有那麼一丟丟的小感動。
劉老漢早早的把牆刷了一遍，三人一起動手，把屋子好好拾掇了一遍，看上去還真有那麼點新家的模樣。
“大功告成！”劉衛東看著裝飾一新的家，滿意點點頭，現在就差最後一樣東西了！
只是這樣東西……
也是最難辦的！
“走，請你們吃飯去！”
“哥哥請我吃點好吃的唄！”小彩娥也累得滿頭是汗，小手髒兮兮的，劉衛東扯過毛巾幫她擦擦手，“想吃什麼和哥哥說！”
“哥哥……人家想吃滿漢全席！”鍾躍民捏著嗓子“撒嬌”。
“我現在就讓你下去和老妖婆一起吃滿漢全席去！”劉衛東笑著拍了他一下，“走，咱們今天吃點好的！”
劉衛東領著三人，直接去便宜坊吃烤鴨，每人點上一隻，抱著啃。
劉衛東給妹妹捲了個荷葉餅，問李奎勇，“奎勇，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還能咋辦，廠子招工也輪不到我，先去社區的勞動服務站報個名，打點零工乾乾吧！有空跟您學開車！”
提及未來，啃著鴨大腿的李奎勇神色有些落寞，劉衛東也嘆了口氣，“想進廠子當司機不？”
“想啊我做夢都想啊，可是我爸就是個蹬三輪的，我又沒啥本事，哪個廠子能用我？”
“這樣吧，我回去和我們廠子領導說說，看看能不能先讓你去運輸科當個學徒，這事我不保準能不能成……”
“哥，甭管成不成，至少你心裡有我這個兄弟，這就夠了！”李奎勇眼圈一紅，說道。
“行了行了大老爺們矯情啥，跟著東哥混還能讓咱們餓著！是吧東哥！”鍾躍民嬉皮笑臉說道。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劉衛東從口袋裡掏出一疊錢，“這是郎主任給我的出車補助，你們倆跟著我跑了一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每人五塊，拿好了！”
“艾瑪謝大哥！”鍾躍民賤兮兮的接過錢，看得劉衛東只想笑！
不好了腦子裡有畫面了……
“東哥這錢實在太多了，再說了我們倆就跟著跑了一趟，也沒幫上啥忙……”
“東哥給你的你就收著唄，咋的不把東哥當親大哥了？”鍾躍民嘰嘰喳喳，劉衛東也笑，“錢給你們倆了，怎麼花是你們你的事，車上還有幾簍蘋果，老規矩，一人一簍。”
小彩娥坐在一旁，吃著荷葉餅，歪著小腦瓜看哥哥和這兩位大哥哥聊天，吸了一下小鼻子，這個哥哥不好，說話眼睛總是飄來飄去的，那個方臉的哥哥人好……
可是嫂子呢，哥哥你快點把嫂子接回來啊，我都想她了！
吃過飯後，劉衛東開上車，把蘋果送到兩人家裡。
大院裡，李援朝正招呼著小弟們集合，見鍾躍民坐著大卡車回來，臉色一沉，衝他招招手，“躍民你又跑哪野去了，過來！”
“李哥忙著呢！”鍾躍民扛著一簍蘋果下車，一把扯開上邊的麻繩，把蘋果掏出來扔給衆人，“海洋，鄭桐接著！”
劉衛東按了兩下喇叭，“躍民，我先回啊，下次去我提前通知你！”
“好嘞東哥，您受累，我隨叫隨到！”鍾躍民抓起帽子，衝遠去的藍色大卡車揮舞幾下，目光裡滿是崇拜。
李援朝的臉色陰沉得嚇人！
“你小子！”張海洋走過來，踢了他一腳，“在哪認識這麼一個好大哥，趕明也給我介紹介紹！”
“就是啊躍民，咱們可是兄弟，你認了大哥總不能藏著掖著吧！”鄭桐啃著蘋果瞎嚷嚷。
“都吵吵什麼啊，說正事！”李援朝咳嗽一聲，“躍民正好你回來了，咱們這出事了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這幾天都跟我東哥去瓦房店拉蘋果去了，順便還打野豬了，我跟你講你是沒去，打野豬太特麼好玩了！”
提起打野豬，鍾躍民眉飛色舞，卻絕口不提野豬騎士那檔子事！
丟人！
“得得得，有空再說吧，我跟你說咱們院出事了，寧偉他哥讓小混蛋給捅了，送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
鍾躍民這才注意到站在人羣裡，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裡透出兇光的寧偉！
彼時的寧偉才十歲左右，個子不高，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外套，見鍾躍民看著他，小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向前邁了一步，一把抱住鍾躍民的胳膊，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哎呦這怎麼還哭了，甭哭甭哭，不是還有我們這幫哥哥們嗎……”鍾躍民蹲下來，幫他擦擦眼淚，“來，吃蘋果，你哥的事就是我們的事，你放心，我們肯定幫你哥報仇雪恨！”
“嗯！”寧偉小手攥著蘋果，使勁點點頭。
“你不是認識那個叫李奎勇的嗎？你去幫我們問問，那個小混蛋經常在哪住，今天不廢了他，老子出不了這口惡氣……”
李援朝咬牙切齒說道，鍾躍民眼珠一轉，“行，我等下就去，那個鄭桐，你先幫我把蘋果擡我家去……”
鄭桐和張海洋、袁軍都湊過來，三個人擡著一簍子蘋果進了鍾躍民家裡。
“臥槽！”鍾躍民進屋後當場傻眼，前幾天劉衛東給的那簍蘋果竟然見底了！
“你們也太能吃了吧，那可是六十斤蘋果！”
“可不是咋的，吃的我們幾個牙都酸倒了，是吧鄭桐！”
張海洋調侃道，鄭桐搖頭晃腦，“你的蘋果質量不行，太酸太酸，下次弄點甜的，我和老張都喜歡吃甜的。”
“給你們吃就不錯了，還他孃的挑肥揀瘦！”鍾躍民踢了他一腳，鄭桐嘿嘿一笑，“對了啥時候有空給我們引薦一下你那位大哥啊？”
袁軍也推門進來，抓起一個蘋果啃了一口，“躍民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你那個大哥看年歲也不比咱們大幾歲，就一軋鋼廠的司機，你和他混個什麼勁啊，他和咱們又不是一路人！”
鍾躍民的臉唰的拉下來，他想起那天晚上劉衛東說過的話。
“那你說我們是哪路人？”鍾躍民反問一句，袁軍頓時語塞，是啊，我們是什麼人？
“我們現在不過是一羣喪家之犬罷了！”鄭桐一句話緩解了袁軍的尷尬，他乾笑兩聲，“得，你愛跟誰玩跟誰玩去，我管不著。”
“你這話說得在理。”鍾躍民哼了一聲，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不知道他啥時候去草原，到時候一定讓他帶上我……
“哥幾個甭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人家可是大好人，我跟我東哥跑一趟就賺了五塊錢！”鍾躍民從口袋裡掏出五塊錢晃了晃，“今天我請客，咱們老莫走起！”
“你這五塊錢夠吃個屁的！我這還有三塊二……”
“我這還有八毛……”
“可算能打牙祭了，走走走！”
“我肚子裡早沒油水了，等下多點些肉吃……”
衆兄弟勾肩搭背往外走，一個個喜形於色，他們從不擔心未來的生活是苦是甜，他們只知道靠著父輩的餘蔭，足可以讓他們衣食無憂。
至於李奎勇這樣的貧民子弟……
第二天一大早，劉衛東就來到軋鋼廠，照例先給自己的愛車來一個全面保養，保養完後工人們才陸陸續續上班。
“這個點，勞資科的韓科長應該也來了……”劉衛東擦擦手上的機油，徑直奔向勞資科，韓科長正坐在辦公桌旁看文件。
“科長……”劉衛東敲門進來，衝他一笑，“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是衛東啊，來來來坐坐坐！”韓科長急忙招呼他坐下，遞過來一支菸。
現在劉衛東在軋鋼廠的名氣可是響噹噹，坊間傳聞，廠子能復工，是因爲他向李主任諫言所致，所以韓科長對他也十分敬重。
“有啥事你直接說，只要我能幫你辦的……”
“我有個小兄弟，是我遠房親戚，現在沒活幹，我想讓他去我們運輸科當個臨時工，幫忙修理修理機器也行……”
“這事呢……”韓科長點燃香菸抽了一口，遲疑一下，“這事要是放在前幾天，甭說你，就是李主任親歷來求，我也不會開口放一個人進來的，你知道的咱們廠用工方面卡得特別嚴，就像你們院那個賈東旭，他工傷死了才讓他媳婦秦淮茹來頂班……”
劉衛東眉頭一皺，行不行給個痛快話，墨跡個溜溜球啊！
“你還不知道吧，你們運輸科出事了，這人員名額有了空缺，我才能幫你批這個條子……”韓科長拿起一張臨時用工登記表推給他，“拿回去讓你拿親戚填了，明天來廠子一趟。”
“我們運輸科，咋的了？”劉衛東做夢也沒想到這事竟然如此順利，他急忙接過登記表抓在手裡，隨口問了一句。
“小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