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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十一劍戰

周冷龍又一長身,再攔住了三個山賊,那三人中兩人都見過周冷龍的厲害,馬上閃開,另一人一呆之間,只見三隻大手在眼前一晃,被提了起來,直向另一名嘍羅擲去。

這嘍羅的刀,“噗”地刺入另一名嘍羅的身子裡,那嘍羅怒叫一聲,瀕死前也一刀砍了下去,同歸於盡。

周冷龍這時連發神威,瞬間已殺七盜,其他想圍向周冷龍的人都紛紛走避。周冷龍舒臂連抓,已抓不到,猛地嗆然出劍,三道劍光,同時長空劃過,三名山賊,慘叫倒地。

周冷龍冷哼一聲,趕向柳雁平那邊的戰圍裡去。

這時周冷龍一出現,便殺了十名強盜,只剩下五名強盜,氣勢大減,那兩名軍士見周副將軍到來,不禁大喜,抖擻精神,反而困住了那五名強盜。

周冷龍一到,三道劍光一閃,兩名嘍羅又慘叫仰身倒下,一轉身,又刺出三劍,“叮叮叮”三響,這三劍竟給人硬生生擋了回來,周冷龍一看,這人正是“霸土棍”遊天龍。

遊天龍眼見好不容易纔佔到了先機,竟給周冷龍破壞殆盡,狂怒攻心,舉棍就打。

周冷龍“唰唰唰”一連數劍,逼住遊天龍,一面道:“柳統領,你收拾那幹小兔崽子便可。”轉過來向遊天龍道:“你名字裡有龍,我名字裡也有龍,看我這條龍來收拾你這條龍。”

這邊的柳雁平,只覺壓力大減,快刀連攻,又倒下三名嘍羅,只剩下三名嘍羅,哪敢戀戰,嚇得轉身就跑,但又怎快得過柳雁平的輕功,終於全數被殲。

柳雁平又提刀加入那兩名軍士戰團中,不消片刻,全數的賊盡滅,只剩下遊天龍,正左支右礎的苦戰“三手神猿”周冷龍。

周冷龍的武功,本在柳雁平之上,柳雁平的武功,卻又在遊天龍之上,遊天龍的武功與周冷龍相比,自是相去一大截。

戰到酣處,周冷龍忽然道:“照打!”遊天龍以爲是放暗器,匆忙閃避,誰知並無暗器,周冷龍的長劍卻逼將上來,又殺了幾招,周冷龍又是一聲:“照打!”

遊天龍匆忙閃躲,但又是全無暗器,又殺了幾回合,周冷龍隨便一提手道:“照打!”

遊天龍以爲又是虛幌,不再上當,沒料到十七八種暗器同時飛來,遊天龍一來不知對方這回真的放暗器,二來做夢也沒想到能有人一手放十多種各式不同的暗器,匆忙間舞棍力擋,十一、十二件暗器被震落地上,但有五六件暗器仍打在遊天龍的腿上、腕上,臂上、踝上、肩上、膝上。遊天龍痛入心脾,再也握棍不住,痛倒在地,柳雁平提刀要來殺,周冷龍用劍一攔,順手點了“霸王棍”遊天龍的四處穴道,叫他動彈不得。

周冷龍柳雁平等久戰疲乏,故叫兩名軍士歇息了一陣,然後纔回到那羣狼攻擊主隊的地方,只見戚少商和周白宇兩人正打得驚心動魄,劍氣橫飛。

原來這時戚少商已和周白宇打了起來,兩人比的是劍法,周白宇的“閃電劍法”,真是閃電驚虹,戚少商也不敢輕敵,手執一柄淡青色的長劍,宛若一條青龍,漫天遊走,與周白宇手中電掣般的白光,鬥得煞是好看!

鬥了約五十回合,戚少商的劍法詭異多變,出擊角度令人意想不到,劍意輕靈;可是周自字的劍法委實是太快了,戚少商往往能找到對方的破綻,但一瞬即過,戚少商根本攻不及,就算攻得及,周白宇的劍也後發先至,自己不得不先封架後出擊,那時破綻早已不存在了。

鬥到七十招,戚少商哈哈一笑,道:“‘閃電劍法’,果然厲害,瞧我的‘一字劍法’!”劍招忽然一變,招招都是直刺急戳,迎向周白宇的劍勢。

原來這戚少商,確是天稟過人,每逢一見厲害的武功,就能想出一套破敵之法。平素他接人一招,下一招便可自創劍法毀之,但周白宇的劍術實在太快太精,戚少商與他鬥了七十招,才創出一套“一字劍法”來破他!

周白宇的“閃電劍法”,主要在快,以最快的速度,最準的角度,最短的距離,刺中敵人。所謂“一字劍法”,乃是集所有以“一”字爲名的劍招,這些劍招或許並無什麼奇特之處,但凡以“一”字爲名的招法卻多數走直刺橫戳的路子,橫迅直急,正好與“閃電劍法”相生相剋。

周白宇一劍“電閃星飛”直刺來,來勢之急,無可比擬,正像長空一轉急電,戚少商卻把劍橫拖,正是“一葦渡江”把周白宇的劍引開。

好個周白宇,猛地把劍勢一側,回刺過去,便是“閃電劍法”中的“金蛇遊走”,漫空劍光,方纔一劍,又是一劍,戚少商卻一招“一指中原”,在周白宇長劍轉側未刺出之際,“叮”一聲已頂中其劍身,周白宇的“金蛇遊走”便被使不出來。

戚少商一劍得手,更不饒人,“唰唰唰”一連三劍,“一決雌雄”、“一念之差”、“一觸即發”,這三招把周白宇逼退了三步,果然“閃電劍法”善攻不善守,戚少商心胸瞭然,使“一觸即發”的末勢凝立不動。周白宇一怔,回劍便是一招“星光點點”,這一招宛若千點萬點星光,直向戚少商頭上罩落。

戚少商大喝一聲,忽然沖天而起,破盡星光而出,正是“一飛沖天”,劍往下一刺,“一點靈犀”,向周白宇頭部刺落。周白宇的“閃電劍法”,往往以快打快,攻得人自救不及,那能反攻?

可是“閃電劍法”既極難自守,戚少商反處處搶攻,周白宇及時一低頭,頂上頭巾,竟被挑去。

周白宇連看也不看,身子往後疾退,劍反擊刺出,向戚少商落腳處戳去,正是“倒射金龍”。

戚少商大吃一驚,沒料到周白宇反攻得如此之快,一招“一拍兩散”,劍尖及時在周白宇劍上一點,借勢躍起,避過一擊。

這一下,間不容髮,各人“啊”了一聲,戚少商已居高臨下,一招“一落千丈”,刺了下去。

周白宇借後衝之勢,一步滑出,險險避過一刺。戚少商喝道:“好!”竟一招“一瀉千里”,追刺了過去。

周白宇劍尖向後,不及回劍,但他畢竟是使劍名家,一抖長劍,竟手執劍尖,以劍柄一招“長龍入海”反刺戚少商的小腹。

這招後發而先至,正是攻其所必救,戚少商也不禁爲之動容,但他瀟灑利落之至,一回長劍,便是一招“一見如故”,“叮”一聲,一劍抵在劍鍔上。

這一抵,因周白宇手執劍尖,若然不放,劍尖必傷及甚至削去雙指,周白宇只得一鬆手,戚少商這一招“一見如故”以巧勁迫周白宇長劍脫手。

周白宇乃何許人,劍一脫手,雙手翻飛,正欲以“九弧震日神功”力鬥戚少商。沒料戚少商忽然收劍一笑,周白宇一怔,心道:“難道他的意思是說自己脫手便算是敗了?這可沒有的事,比鬥之前,也沒有明文規定,況且就算劍法不如人,但自己的內功未必就輸給他了。”於是道:“得罪了。”雙掌一招“日照東昇”攻出。

戚少商就在周白宇一怔之間,忽然斂起笑容,一劍便刺了出去,原來這一招是左道旁門的“一笑傾城”,在一笑之間,令人防不勝防,猝然出劍,若是漂亮的女孩子使這一招,更能收效。

戚少商這一招刺出,竟對周白宇的雙掌不閃不避。

周白宇的“閃電劍法”,自是能後發而先至,但他手中己無劍,掌法有奇功,但不及劍快劍長,果然周白宇掌勁離戚少商還有一寸餘時,喉嚨便被戚少商的一招“一笑傾城”頂住了。

其實戚少商心中也是大驚,他本是趁周白宇一怔之間爭取主動,預料能在周白宇雙掌尚離自己身上半尺時劍尖己頂住對方,可是周白宇出掌奇快,只離自己身上一寸餘,掌勁已侵肌

骨,若自己出劍再慢一些,那麼這場輸的,不再是周白宇而是

他自己了。

衆人看得屏住了呼吸,迄此才透了一口大氣。

戚少商緩緩收劍,說道:“僥倖,僥倖。”

周白宇收掌長嘆道:“戚先生應變之法,是在下平生僅見。”

戚少商恭敬地道:“在下也贏得萬幸,若是真正的搏鬥,在下這一劍縱殺得你,但你雙掌只怕也一樣要了我的命哩!”

這二場比武下來的結果是:

第一場:鐵手勝阮明正

第二場:伍剛中和勞穴光

第三場:戚少商勝周白宇

第三場比試無論勝者、敗者抑或和者,都非常兇險。鐵手在最後一招裡始奪得下阮明正手中之刀。勞穴光與伍剛中三場力拼,飛砂走石,結果三和。而戚少商勝周白宇的那一場,也只是一髮之差,戚少商險勝半招而已。

鐵手忽然壓低聲音對時震東道:“將軍,下一場由在下出場一折戚少商如何?”

時震東深知三場比試算和,必再比一場,對方必派出武功最高的“九現神龍”,時震東自忖武功勝不過周白宇,己方只有鐵手能與之一斗,再者戚少商先前曾力鬥周白宇,而鐵手也挫敗阮明正、兩人都出力鬥過,都沒有占上便宜,若自己派出一個沒戰過的,就算勝了,也勝得並不光采。

時震東當下大喜道:“此戰全仗閣下了。”

鐵手閃身而出,道:“適才三戰,一和一負一勝,貴寨再派一人,與在下交手一場,以決勝負如何?”

戚少商大步而出,哈哈笑道:“看來在下不免還是要一會鐵大捕頭了。”

鐵手抱拳道:“適才在下眼見戚先生劍法,十分仰慕!”俯身撿起周白宇地上光芒閃動的利劍,向周白宇道:“借用。”周白宇道:“不妨。”、:

鐵手又向戚少商繼續道:“在下想以劍來討教先生的劍術。先生使的是‘一字劍法’,出招多少並無限制,在下則要在十招之內,取勝先生,若勝不了,便作負論。”

衆人一聽大驚,鐵手答應在二十招之內取阮明正兵器幾乎中計大敗,而今鐵手竟不知前車可鑑,大言不慚,竟要在十招之內,取勝戚少商!

時震東等都知道,這“四大名捕”中的鐵手,只擅於空手功夫,使劍只怕未必比得上冷血,而今他竟要用劍法來挫敗另一劍術大家,且自限在十招之內,著實未免太看不起戚少商了。

鐵手繼續道:“戚先生既用的是‘一字劍法’,那麼我用的十招,也該設個限制,這十招第一招必需有個‘一’字其中,譬如‘如意門,的招法‘一潭泓水’。第二招必需有個‘二’字,如‘飛鷹門’的招法‘二度交鋒’。第三招必需有個‘三’字,如‘神鞭幫,的招法‘鳳凰三點頭’。餘此類推;如戚兄用的不是‘一字劍法’,便算是敗了。如在下不按照秩序,或不用依序排列的招式,也算是輸了,戚先生意下如何?”

戚少商出道以來,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心想,我戚少商今日不教訓你這傢伙都不行了。但他爲人精明,只怕是計,不怒反笑道:“鐵兄,你要在十招之內取勝我,不勝便作負論,不是太便宜我姓戚的嗎?”

鐵手笑道:“戚先生,在下也不敢取笑先生,實因在下劍鬥先生,全無把握,若十招不成,再打下去,只是自取其辱而已,所以找一個遁詞罷了。”

言下之意是說:他自知打不過戚少商,但十招總能的,十招過後,便算敗了,也敗得不算難看,是要戚少商留個面子給他。戚少商知道鐵手畏忌自己的厲害,不禁有些躊躇滿志,笑道:“好,好,那也行。”言下之意是說,你不想敗得難看,我也成全你。

伍剛中、時震東等見鐵手先行示弱,心中極爲不滿,時震東更後悔指派鐵手去打這一場。

白欣如一蹙眉心,想問周白宇,周白宇一擺手,滿懷信心地道:“我相信鐵兄定有深意。”

阮明正雙目一轉,他爲人極爲小心,問道:“鐵兄,你是說十招之內,要勝大哥?”

鐵手道:“不錯。”

阮明正道:“不勝如何?”

鐵手道:“便作輸論。”

阮明正道:“輸了如何?”

鐵手道:“在下與大家立刻便退回滄州。”

阮明正道:“若時將軍等不答允又如何?”

時震東心中暗道:“自己是誓不相允的了;鐵手只向他望了一眼,道:“他們不走,我先走。”

阮明正心中想,只要鐵手走了,時震東等如失右臂,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要這煞星走了,那便好辦,於是又道:“大哥只準用‘一字劍法’,是不是?”

鐵手道:“正是。”

阮明正道:“用多少招並沒有制限?”

鐵手道:“是。”

阮朋正道:“但你也必需用第幾招招式內便得有那招的數字,而且那招還得是人所皆知不得自行創招,對不對?”

鐵手昂然道:“對。”

阮明正側著頭問:“若你不用或用錯了呢?”

鐵手道:“亦作負論。”

阮明正望了一望戚少商,戚少商一頷首,道:“君子一言。”

鐵手即道:“駟馬難追。”

戚少商緩緩行出場來,笑道:“兄弟我可佔了你的便宜了。”

鐵手道:“先生先請。”戚少商心中暗忖:從一到十,當然是攻招,守的招數就不能算在內了,不過鐵手總不能只守不攻呀,若是這樣,也遲早必敗在他手下,當下笑道:“鐵兄僅有十招,自當珍惜,只好由我先拋磚,期以引玉了。”嗆然出劍,劍落游龍,長空一閃,直奪鐵手雙眉之間,這一招叫“一劍光寒”。

鐵手猛退了一步,讓過劍勢,劍一橫,劈了過去,戚少商一看這劍法吃了一驚,因爲這已不是劍法,而是以劍作刀,那一招正是“一刀斷頭”,當頭砍來。

戚少商一回劍,向左右撥了兩撥,正是“一心無二”,以一劍兩式把鐵手的劍勁撥了回去,順勢便是一招“一意孤行”。

本來“一心無二”是“天心派”的劍招,“一意孤行”是天山派的劍招,戚少商竟似對天下劍招都瞭然於胸,這兩招本就意氣相投,戚少商兩招一道使了出來,更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衆人不禁喝一聲彩。

鐵手竟不退避,一吸小腹,硬生生挪移半尺,避過一劍,手中長劍一震,一招“兩不相忘”,竟以劍面分左右拍擊而來。

這招“兩不相忘”本是“鐵板門”的武功,一旦被拍中,耳膜震破,不死也癲狂,更厲害的是鐵手不退讓戚少商的“一意孤行”,馬上反擊,更令人自救無及。衆人又是如雷般喝了一聲彩,已不分敵我兩方,只見高招,渾然忘我了。

戚少商臉不改容,“刷刷”兩劍,已挑開化解鐵手的兩招橫折,正是“一石二鳥”!

鐵手冷哼一聲,一反手又是一招“三人同行”,戚少商竟被他逼退三步,正待反擊,忽然心中一動,自己何不裝作敗退,誘鐵手把十招使完,不是贏定了嗎?何需苦苦反攻,萬一失手,不是敗得極爲不值?不禁出手稍後。

果然鐵手見逼退戚少商,便乘虛而入,第四招:“四面八方”,只見千萬劍光,竟自前後左右,齊刺戚少商!

各人心中又驚又佩,平常人出招,只能從正面出擊,若能閃身左右側而出擊,已然十分了不起,鐵手居然能把劍使得轉彎劃向敵人的背門,叫人無法招架,防不勝防!

但見一道劍光,破劍網而出,正是“雪山派”的絕招“一瀉千里”!

鐵手更不容情,第五招:“五度梅開”,第六招:“六丁開山”一齊刺出。

只見“五度梅開”,使得如五瓣梅花,高雅綺麗,分五個方向刺來,在雪光上,更顯清豔,換作旁人,早看得目眩不已,無法對應了,戚少商卻一招“一劍穿心”向五朵梅花之中刺去,立破去這一招。

可是“六丁開山”一出,猶如巨斧劈面,戚少商劍方劃出,招架不及,一連退七步,才避得過這一劍。

鐵手更不留情,一招“七夕銀河”,長空劃去,白芒一片,十分好看,比起“五度梅開”的清脫,“六丁開山”的威猛,又是另一番境界。

只有周白宇、伍剛中這等使劍的高手才曉得:那白芒芒的一片,宛若銀河,便是劍術之巔:劍氣。他們心中大爲佩服鐵手的劍法,但惋惜的是,鐵手只剩下三招了。

戚少商一見這一招“七夕銀河”,便知招架不過,一招“一見鍾情”,又一劍“一箭雙鵰”,再一劍“一髮千鈞”;第一劍正合乎“七夕銀河”劍路,所以讓戚少商的劍攻得了進去,第二劍“一箭雙鵰”,使“七夕銀河”渾宏無間的劍氣分裂爲二,第三劍、“一髮千鈞”才破得了這一招“七夕銀河”;若戚少商第一招不用“一見鍾情”,融入不了“七夕銀河”的劍勢,戚少商就破不了這一劍。

鐵手怒叱一聲:“好!”第八招:“八方風雨”擊出!這“八方風雨”比“四面八方”又所所不同,甚至更精妙了許多,“四面八方”是前後左右,盡是劍刺,這“八方風雨”,也是四面八方都有劍招,但刺、點、劈、捺、招招不同,更難對付十倍!

戚少商回身一劍“一敗塗地”。這招“一敗塗地”,本是邪派劍術,聽來十分不雅,但卻是殺退背後敵人,好讓自己逃走的絕招,先行格開了鐵手從後而來的攻勢,對方左右的攻勢,戚少商卻不招架,一連退了十步,避過所有的劍招。

戚少商心中暗喜,這鐵手果然急攻求功,竟十招裡已用了八招,只要再多二招,自己便…猛覺背後觸及一物,已不能再退,心中大驚,鐵手已撲了上來,一招“九子連環”!

原來戚少商被鐵手的第三招“三人同行”逼退了三步,又被第六招“六丁開山”逼退了七步,再被這第八招“八方風雨”逼退了十步,羣豪已讓出地方來,而戚少商卻已退到一棵枯樹幹前。

戚少商一怔之間,鐵手的“九子連環”已至!這“九子連環”雖然只是一劍招,也有九個變化,接得了一劍,接不了第二個變化,接得了第三個變化,便接不了第四個變化,每個變化,虛虛實實,可虛可實,非虛非實,能虛能實,是武當派的名招,戚少商哪有不知?但他己無路可退,只有硬接,不過戚少商確是聰敏至極,有這樣的招來,他便即刻能想出破招,即不接鐵手任何一似真非真的劍招,卻一連九劍:“一馬當先”、“一針見血”、“一氣呵成”、“一鳴驚人”、“一勞永逸”、“一意孤行”、“一劍穿心”、“一落千丈”、“一指中原”,每劍迎鐵手的“九子連環”的一個變化,只聽一連“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連響,九劍全破!

戚少商一破引劍,知道已無退路,便絕不讓鐵手再攻,第十招“一夫當關”便反刺了過去。

這一劍,可說是十分凌厲,鐵手一震長劍,最後一招“十面埋伏”攻出。

衆人一生之中,只怕未曾見過如此劇烈的鬥劍,瞬息百變,令人目瞪口呆,大家都知道,鐵手這一招攻出,若不成功,便算敗了。:

鐵手這招“十面埋伏”,正是戚少商的“一夫當關”的大剋星,確實一夫當關也最忌被十面埋伏,既然是被十面埋伏了,一夫便當不了關,戚少商哪有不知,即時收劍眼看千百劍刺來,猛一招“一飛沖天”,意圖脫圍而出。

本來這招“一飛沖天”,是可以脫“十面埋伏”的劍網而出的,只要這一招得手,鐵手便算敗了,戚少商便曾用這一招來破去周白宇極其厲害的“閃電劍法”中的“星光點點”。

可是戚少商忽覺鐵手的這一招“十面埋伏”,竟比別人都使低一點,也就是說,寧願不刺敵人的頭部,而改刺敵人的胸部,不過這還是“十面埋伏”的劍招,只不過像一個足不夠高的人,對比他高大得多的人使出來的招法,可是,這一下,卻是足使戚少商使不出“一飛沖天”來,因爲,一旦使出,只怕人未沖天,雙足便被削去了。

可是戚少商的臨危不亂,處變不驚,也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第一招“一夫當頭”不成,立時轉第二招“一飛沖天”,第二招“一飛沖天”不成,及時轉第三招“一成不變”!

這一招“一成不變”,若先發而至,本來可以守得個鐵桶般密,不懼那一招“十面埋伏”,但如今救急,只好改作刺向鐵手的手腕,順勢架住鐵手的來劍,一來可使鐵手收招自保,就算鐵手因後一招而拼命,戚少商也自料能傷鐵手的手腕後再架往來劍。

“拍拍”二聲,鐵手來勢不變,卻真的被戚少商雙劍刺中,鐵手長劍落地。

戚少商一喜,陡然色變,因爲劍尖並無沒入鐵手腕內,而且“拍拍”二聲並不似劍刺入內之“噗噗”之聲,反而有點像是刺在硬物或鐵塊之上。戚少商猛地一震,順劍一架,鐵手的“十面埋伏”已在眼前,若鐵手手中有劍,戚少商這順勢的一招“一成不變”定能架住對方劍招,但對方手中無劍,戚少商劍鋒捺在鐵手的臂上,反被彈了回來。

鐵手竟是以手作劍,使出了“十面埋伏”!

這一次戚少商本絕是無法接得住的了,但好個戚少商,危急間竟一招“天羅地網”,掌不及收回,竟用雙肘撞出,“拍拍”封住鐵手雙掌。

鐵手這招,第十招,也就是最後一招,“十面埋伏”,終於落空。

“這時候鐵手已凝掌,戚少商也住手,兩人峙立不動。

柳雁平、田大錯、岑其藏、卜魯直等人見十招已過,戚少商仍不倒下,鐵手便算敗了,心中大是頹喪。

管仲一、穆鳩平、勾青峰、孟有威等人見戚少商居然在臨危中一招“天羅地網”,封住了對方,自是勝了,莫不又佩服又欣喜。

戚少商看看鐵手,鐵手也正看著戚少商。

戚少商和鐵手二人,終於緩緩的鬆開了手。

鐵手道:“十招了。”

戚少商道:“你勝了。”

忽然回身,厲聲道:“回寨!”“連雲寨”衆徒不明所以,莫不大奇,但平時訓練有素,即時整隊歸去,數百人不到半盞茶工夫便走得個乾乾淨淨。

穆鳩平是領隊,走在最先,未走前向田大錯遙拱了拱手,敢情他和田大錯對過一招,大是佩服。

勞穴光臨走前,也深深向伍剛中望了一眼,兩人拼鬥三場,互相欽服,都有了識英雄重英雄之心。

阮明正臨走時,也望了鐵手幾眼,戚少商留在最後,舉步向鐵手一笑:“佩服、佩服。”

鐵手愧然道:“在下勝的不是武功,實在汗顏。”

戚少商笑道:“鐵兄過謙了,鬥智高於鬥力,我敗得無話可說,後會有期。”

“連雲寨“的人,便完全消失無蹤了,這本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大血戰,但而今只留下一地白雪,連一滴血也未曾染在這雪白大地上。

田大錯卻是十分不解,呆在雪地上一會,向柳雁平問道:“小柳,幹嗎他們勝了反而要走?”

柳雁平也怔怔地道:“我不清楚,大概是鐵大俠勝了吧。”

周冷龍耳靈,聽到了他們二人的談話,看見一干軍士,都有點莫明其妙,於是笑道:“鐵兄的最後一招”十面埋伏’,戚少商在最後關頭用別的招式,不是敗了嗎?其實他不用那招‘天羅地網”也絕接不下鐵兄的第十招,也等於是敗了。”

柳雁平、田大錯二人“哦,哦”了幾聲,才恍然大悟,原來戚、鐵二人戰到最後,根本已看不見人影,一招九式,一式數變,連看也看不清,只見最後二人凝住,戚少商仍封住鐵手的攻勢,才知道戚少商未倒。

時震東向鐵手道:“鐵兄、我有一事請教。”

鐵手道:“不敢,請說。”

時震東道:“我見鐵兄貿然答允以十招敗戚少商,戚少商此人武功高強,十招之勝,當世只怕絕無僅有,似諸葛先生、龍放嘯龍老前輩,或可勝之,鐵手高明,只怕仍……我見鐵兄答允得如此之快,故不敢阻攔,但迄今還想不明白……”

鐵手微微一笑,道:“時將軍好眼力,在下勝得好險,原本根本勝不了。我除了一雙鐵手與較渾宏的內力,其他無論指、掌、劍、拳、腳都遜他半籌,長戰下去,只怕他還稍勝我一些,可惜他還是犯了一個無人不犯的小毛病:“喜逸惡勞,貪愛便宜。”

伍剛中道:“鐵兄若非戚少商之敵,那麼全場高手,連老夫和周才弟,時、週二位將軍在內,也絕非戚少商之敵了,只不知鐵兄何以說他愛貪便宜?”

鐵手正色道:“愛貪便宜乃人所難免之惡習,況且是我引君入甕,此語絕非譏諷戚少商之意;我與戚少商一戰,對他甚是折服,此人沉著鎮定,才智雙全,應變之快,絕非我所能及。我既知久戰必敗於他之手,只得用計,說必需在十招之內敗他,條件是他必需以‘一字劍法’以對我。”

周白宇在旁插嘴道:“鐵兄,戚少商的武功確實厲害,我與他交過手,我以劍成名,他以劍敗我,我自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只是,他用‘一字劍法’,你也規定用一到十字劍法呀,那並不算是佔了他的便宜……”

鐵手搖首笑道:“其實他用‘一字劍法’,比我用一到十字劍法,拘束得多了,所失更慘重得多了。比如說,第七招,我大可以用‘七星伴月’,而不用“七夕銀河”,第八招我除了‘八方風雨’外,還可以用‘八面威風’、‘八仙過海’、‘八方夜戰’等招……而他的‘一字劍法’呢?可不同了,他必須要用各家各派的‘一’字爲首的劍法,又不能自創新招,自創新招便無人承認他用的是‘一字劍法’了。他本是劍術大師,這無疑是先約束了他創招應變的能力……他犧牲這麼大,只是乍聽我十招之內不勝他便算敗的這個便宜所換來的,看來那個允諾是我吃虧,其實他比我吃虧又何止五倍!”

田大錯笑道:“佔了便宜是不錯,但也沒有五倍那麼多呀。”

鐵手笑道:“要他不能以劍招的長處來戰我,是一倍;因爲他認定捱過十招便算勝我,所以只守不攻,我則全力搶攻,是一倍;因爲搶攻得逞,我才能逼他到樹前,以致他後退無路,心神大分,是一倍;我要他允諾使‘一字劍法’,但我先前已在他和周城主一戰之役,把他的使劍方法、出手方式牢記,他用‘一字劍法’,連鬥兩場,未免會有招式相同,他那一招‘一飛沖天’,我原先已料到他會用,才把‘十面埋伏’使低一點,否則他早可破圍而出了,他劍法重複,我瞭然於胸,又是一倍;還有他最後仍以一招‘天羅地網’接上我的‘十面埋伏’,並沒有輸給我,卻因允諾而敗了,更是一倍。此爲五倍,並無虛言。”

衆人才大悟道:“哦——”

鐵手又道:“不過最後一式,也拼的著實是險。我之所以大膽諾下十招勝他,因這十招中我已佔盡便宜,還勝不了他的話,那麼縱再打下去,我也絕非其敵手,不如速戰速決,故我請求他以十招賭約,也非爲設陷阱,實亦衷心之言。戚少商居然能接到最後一招,實非同小可,而且他本敗得十分不值,但一諾千金,毫無怨隙,馬上退兵,我對他十分敬佩……”

周白宇忽然道:“鐵兄,你雖佔了五大便宜,可是戚少商那一劍‘一成不變”一共刺中你兩下,拍中你兩下,但你一隻鐵手,完全無事,這一下是真才實學,絕不是便宜。”

衆人聽周白宇說起,都訝然望向鐵手的雙手,只見鐵手的雙手與常人無異,只不過筋肉均勻,十分粗壯有力而已。

時震東笑道:“難怪鐵兄叫‘鐵手’了,簡直是‘神手’……”

周冷龍忽道:“哎喲不好。”

時震東道:“什麼不好?”

周冷龍道:“我們打傷了‘連雲寨’的九當家‘霸王棍’遊天龍,擒下了還未交回給‘連雲寨’。”

柳雁平接道:“我還殺了他八寨主‘雙刃搜魂’馬掌櫃。”

時震東跺足道:“這個大大不好。”

伍剛中道:“‘連雲寨’縱再大量,也會報這個殺弟之仇的。”衆人商議後,用金創藥爲遊天龍治傷,然後解開他的穴道,即刻打馬離開那兒。

大家情知已被人識破身份,所以不再喬裝,一面點數人手:柳雁平那一組十人,己折損八人,田大錯那一組十人,亦折損了六名軍幹,卜魯直、岑其藏都僥倖保命。

衆人來到一小鎮,仔細打聽,得知楚相玉等人曾在兩個時辰前來過。

其時天已昏暗,衆人拼鬥一日,也已累了,想找個地方打尖,走到一家客棧前,只見兩個人抱了一大堆糧食,蔬菜之類的東西,一閃而過,走入了客棧。

時震東等人何等眼尖,只見一人獨臂,一人獨腳,形象甚是獰惡醜怪,不是那惡名昭彰的“天殘八廢”,又是誰來?

衆人心中雪亮,忙叫了四名軍士匿伏左右釘梢,各人卻在另一小客店落腳。這小客店本不租房,但時震東亮出滄州大將軍的印鑑,誰敢不讓方便?

各人一旦落腳,即決定於今夜行動,天色已黯,諒楚相玉等人不致在黑夜趕路,歇息恢復體力精神爲重,各人約定各自回房休息一會,吃過晚點,沐浴調息之後,個個精神奕奕,體力充沛,一齊聚集在小房中,共商應敵大計。

這時四名軍士已然回報,又換上四名軍士當值。

這四名軍士的報告:果然是一行十二人,他們認識沈統領,看到沈雲山在其中,而且沒有什麼動靜,似乎那“天殘八廢”住在頭房,“絕滅王”楚相玉獨佔一間房子,“嶺南雙惡”和沈雲山三人住在後房。

衆人聽後,紛紛商議起來。這些人,不是沙場悍將,陣前猛將,便是六扇門中的第一把好手,或是一寨之主,一城之王,軍中指揮,獄中監察,自是對剿匪攻敵等陣仗,十分了然,雖然要對付的是“絕滅王”楚相玉此等大敵,也有條不紊,進退有方。

周白宇道:“楚相玉等一路來此,絕不會不加警惕的,咱們人手雖多於他,但若不施計,只怕也難以擒得住他。”

伍剛中道:“據說那‘天殘八廢’,一個個都是殘廢的,可是武功怪異,出手狠辣,用毒的本領極高,是‘天殘幫’中最難惹的八個人,驚動了他們,可十分頭痛。”

鐵手道:“那‘天劍絕刀、嶺南雙惡’時正衝、時正鋒兄弟,更是難惹,昔日我的兩位同門,三弟和四弟,爲了要逮住他們倆,幾乎拼上了兩條性命,最後四弟以劍法破去天劍,三弟以腿法破絕刀,千辛萬苦,才把他們生擒於手。這兩人一刀一劍,一旦給他們聯上了手,只怕任是誰也敵不過來……”

時震東一拍桌子,怒道:“這雙惡魔,該死至極!”

衆人沒料到時震東會生那麼大氣,一時呆住,鐵手忽然道:“時將軍,可容在下請教一事?”

時震東怒氣未息,但對鐵手十分恭敬地道:“何事?鐵兄請說便是,我知無不言。”

鐵手笑道:“若關係到將軍,卻請將軍自爲斟酌。”

時震東道:“鐵兄說來聽聽。”

鐵手道:“在二十年前,時家有三兄弟,叫做‘嶺南三俠’,行事正派,行俠仗義,後來據說這三人中的大哥,極不滿其二弟三弟的作爲,因其二弟三弟,不但漸漸武功走入魔道,連人也變得乖戾陰狠,傷人無數,他們的父母雙親,力斥其非,竟被這兩個人殺了,連對師父也下了迷藥,爲兩人所殺。那大哥一氣之下,與這兩個弟弟起了衝突,以一敵二,終於慘敗,差點喪命在那兩個弟弟的手下。終於那大哥到了滄州,以後也不見他再出江湖,想是灰心至極。這大哥叫做時正冬,本來在‘天劍、絕刀’之上,還有‘神槍’,後來這時正冬也不知所蹤了。”鐵手一面說,一面看著時震東,又說:“我是捕快,犯人的來歷。自然不得不記個清楚了……”

時震東怔怔地道:“你都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鐵手道:“在下只是妄自測度而已,若有所誤,請將軍勿怪。”

時震東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道:“你猜得不錯,我便是時正冬!”

各人大吃一驚,萬未料及而今時震東帶領諸人來追緝的,便是他的弟弟,一時不知如何說是好,只聽時震東喃喃地道:“就因爲他們倆是我的弟弟,我越發不能任他們胡作非爲,所以待會兒在捉拿人犯時,請各位毋須賞面給我時某,能擒即擒,若不能擒,殺了乾淨,免得他們再作傷天害理之事,辱了時家聲名!”

鐵手正色道:“這樣就好了,將軍,在下指出這點,就是怕待會兒動起手來,刀槍無眼……”

時正冬厲聲道:“萬勿如此,公事公辦,絕不能循私。我身爲朝廷命官,若然如此,叫人何以歸服,我也知道鐵兄是想探聽我那兩個無法無天弟弟的武功……”

鐵手臉上一紅,道:“探聽不敢,只是……”

時正冬大笑道:“鐵兄明察秋毫,一絲不茍,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乃真英雄也,末將怎敢相怪……二十年前我丈二長槍挑不下那兩個弒父母的人,二十年後的今日,我已練成破他們‘天劍絕刀’之法,待會兒我便挑他們的場,請諸位放心……諸位是礙在我和周老弟的面子,天大賞光,千里迢迢來助我倆追緝欽犯,小將沒齒難忘,銘感終生,怎敢作出絲毫袒護私情之事……”

衆人聽得時正冬將軍大義凜然,全無私心,不禁大是欽佩,伍剛中首先道:“將軍萬勿如此說,替朝廷執法效力,爲江湖正義出力,自義不容辭,何況還有諸葛先生所託,此行縱雙脅插刀,亦義不容辭!”

周白宇道:“將軍的爲人,我們都十分敬佩,這一行我們在座的都已豁出了性命,將軍儘管放心便是。”

自欣如最是細心,道:“我想鐵兄的話,只在查明真相,絕無誤解將軍您的意思。”

時正冬驀然起立,力握鐵手的手道:“鐵兄,你一番心意,若對你有誤會,實是小人不如……”

鐵手也緊握著時正冬的手,只覺得這位大將,比一般的武官,都沒有架子,熱誠、剛正,而且有綠林好漢的脾氣,一時爲之語塞。

伍剛中豪氣干雲,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再來談談如何逮捕楚相玉。”

周白宇沉吟道:“正是。這‘絕滅王’,武功高強,野心大,人緣好,才智雙全,其實戚少商讓我們來抓楚相玉,只怕也因他覺得憑我們的武功,仍不是這行人的敵手之故。”

田大錯忍不住問道:“楚相玉的武功如何?”

周白宇長嘆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當日天下最令人頭痛的‘無敵公於’,也曾在兩百招之內,敗在他手下;而‘無敵公子’若單打獨鬥,我接不了他三招。”

周白宇本來就曾與‘無敵公子’交過手,白欣如也是,那一戰是他倆畢生最慘烈,最難忘的一戰,同去的武林高手,都死亡殆盡,他們也幾乎命喪斯役。

這一役中,連“四大名捕”中的追命,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終於殺了“無敵公子”,但每次提起,仍不禁悚然,鐵手也曾聽追命說過,連追命也視此役爲早年最令他心悸的一役。

而“絕滅王”的武功,竟比“無敵公子”還高!

每個人都知道“絕滅王”楚相玉的武功極高,但周白宇等仍願意挺身而出,追捕楚相玉,義不容辭。這是爲了什麼?

也許這就是俠義之士之所謂稱得上俠義二字,是看到真正要做而且應該做的事情時,不顧性命、錢財,甚至名譽、成敗,也得要去放手一干,至死方休,這也就是爲什麼有些人一生稱不上一個“俠”字。

鐵手是個捕快,他本可以只管職份以內的事,緝拿罪犯便可,可是他俠義氣概,比誰都烈,許多不是他管的事,他都要管上一管。他生平捕獲大好大惡之人固然多,但也釋救俠義之士,“武林四大名捕”所以會如此得人敬仰,實非僥倖。

鐵手道:“時、週二位將軍是陣前勇將;田、柳統領是軍中勇士;伍老先生是寨中羣龍之首;周、白二位統率北城,英明有方;但若說到抓人,在下倒是比較內行。”

時震東笑道:“正要聽聽鐵兄高見。”

鐵手漫聲道:“攻敵不如攻心,制敵不如制機。”

那客棧的老闆,莫名其妙被店裡來的兩個客人,抓住就拖了幾條街,來到另一家店前,那兩人猛推開了門,只見這客店裡沒有顧客,卻有二三十個勁裝打扮的人,有幾個是差役打扮,有幾個甚至是身著冑甲將軍。那老闆雙腿一軟,便立刻跪了下去,叫道:“大人饒命,青天大老爺饒命,小人孫天方安分守己,從不——”

“住嘴。”那老闆一看,原來縣太爺也在其中,嚇得連頭也不敢擡起來。他哪裡知道,這處於窮鄉僻巷的一個小小縣官,在官銜上,其實遠遜於那端坐中央的大將軍。

縣大爺道:“你不要大呼小叫的,讓人聽到,你有沒有犯錯,我們不知道,可是目下你店中卻有罪犯於此。”

那老闆嚇得臉色陣青陣黃,囁嚅道:“那……那小人並不知情,求青天大老爺明……明察……”說著全身顫抖起來。

那縣太爺不過四十左右,臉紅髯垂,十分威武,他本來能在這兒當縣官,就是時震東一手提拔的,可以說是時震東麾下的一名得意弟子,深諳技擊,叫做帥風旗。

帥風旗忽按時震東的密召,黑夜趕至這客棧中相會,得知內情,商量好擒敵之法,便使人召了“高升客棧”的孫掌櫃來,時震東當然知道,在這兒由縣官來行事,是方便多了。

縣官帥風旗沉聲喝道:“這沒你的事!我們要捉拿欽犯,不得不燒了你們的客棧,待三日後,衙裡自會發給你兩百兩銀子,足以賠償你那間破店,再另起一家新的……”

那孫掌櫃說道:“全憑大人吩咐,反正。那鬼店子也害我賠了好些日子,燒了也好。”

那縣官帥風旗向時震東瞧了一眼,時震東點了點頭,帥風旗道:“孫天方,本官告訴你這些,是要你預告店中的夥計、家人、住客們,收拾貴重的細軟,先行避了,店中夥計,自有本官的人充當。但你預知大家的時候,不要張皇,免給那十二個人得知,如是,本官要拿你是問!”

帥風旗這一喝,嚇得那孫老闆不住叩頭,顫聲道:“是……是,小人定必十分……十分小心,不讓那欽犯……知道。”

周白宇、白欣如不禁互望一眼,發出會心的微笑。看來縣官在人民心中果是十分威重,而帥風旗也深知子民畏忌,三言兩語便嚇住了他們,更難怪當百姓遇到貪官污吏時,叫苦連天,苦不堪言了。

帥風旗見時震東干了杯中的酒,於是道:“好了!馬上去幹,在一更以前,一定要把全部無關人等撤出店內,不許驚動。”

那孫老闆叩了幾個頭,便匆匆要走,帥風旗忽然喝道:“那十二個欽犯,是住在上房哪三間,十二個人一齊投店,八個殘廢,兩個長像相似,還有兩個人,也同一夥,便是這十二人,不可弄錯!”

孫老闆給帥風旗這一喝,又跪倒了下去,忙不迭地叩頭,道:“小人記得了,小人記得了,……那十二人,兇神惡煞,小人一看便知他們不是好人了……”

帥風旗沒耐煩的一揮手,左右差役便把孫老闆扶出店外去。

帥風旗又向時震東恭敬地道:“時將軍,下官衙裡還有數百名差役,要不要一齊調來,協助將軍?”

時震東以手輕拍了拍帥風旗的手背道:“不必,人大多,反而累事,挑七十名最幹練的官兵來便可。風旗,這一番兄弟我來這裡,沒有敘敘便如此叨擾你,心中很是過意不去……就沒料到兄弟我手上出了這樣的事。”

帥風旗笑道:“我的命是將軍撿來的,我的官是將軍保來的,今夜若能相助一二,則不勝喜矣,我當親力指揮兵團,矢死爲將軍效勞。”

時震東也笑道:“旗弟萬勿如此說,你屢次立功,自當應犒賞升官,如你自個兒不爭氣,兄弟我也相助不了。旗弟昔日江湖上稱你是‘追風劍’,有你出馬,兄弟我放心得很就是。”

各人見時震東待部下如此和藹莊重,更難怪手下將士,都矢死爲他效力了,朝廷權官顯要,甚少如此,心中不禁對時震東肅然起敬。

帥風旗道:“我這就去調整兵隊,搬運箭矢、火器等。”

時震東道:“好。”

鐵手忽然道:“帥先生。”

帥風旗因時震東之引見,已知鐵手大名,當下回揖道:“鐵先生有何見教?”

鐵手道:“那孫老闆叫什麼名字,你可知道?他是否土生土長在這兒?”

帥風旗道:“這廝倒是三個月前才搬來的,好像是京城裡的人,沒什麼家屬,那幾個夥計就像似他的親人,他叫孫天方。”

帥風旗果然不愧是時震東座下得意子弟,就連一個小小的掌櫃,都打聽得那麼清楚,記得如此詳細。

鐵手沉吟道:“孫天方?他在這兒還有沒有別業?”

帥風旗道:“沒有。他就是經營那一間店子。”

鐵手道:“哦。”

周冷龍忽道:“帥老弟,待會你兵馬來時,一律手系紅中,免得火起時刀槍無眼,不易辨認。”

帥風旗點頭道:“周將軍提點得是。如鐵先生沒有什麼要問的話,下官要去辦事了。”

鐵手笑道:“騷擾了,先生自便。”

帥風旗向諸人一揖,匆匆去了,燭火被勁風掃得搖曳不定。

周白宇忽然沉聲說道:“計劃可能要改變。”

鐵手點頭道:“周兄高見,與我不謀而合。”

周白宇道:“鐵兄高見?”

鐵手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一更甫過,打更人疏落的腳步,消失在巷子的轉彎處。

這打更人年年打更,月月打更,夜夜打更,已經夠厭倦了,那些走了一遍又一遍的路,閉著眼睛也可以走,所以他根本沒有張望,因爲這齷齪的街道沒有什麼值得他張望的事物。

只是他沒有料到,今夜這街道兩旁,竟伏著五十名全縣最精悍的差役。

打更人昏黃的燈籠遠去後,帥風旗一躍而出,右肩掛了一條血紅的布條,一揮長劍,那五十名差役,立刻躍出,也是右肩掛紅布,躍進牆裡,八方埋伏,圍住客棧,了無聲息。

帥風旗隱隱約約可以望見,全店悄無人聲,想必都已撤走一空,但摟上三間小房,仍燈火熒然。

第一間房裡有八個人,竟團團圍在桌前,桌上點一盞昏暗的小燈,不言不語,沒有動作;第二間房裡燈火明亮,不見有人。第三間房裡有兩個人,正打坐練功,另外一個,正在撫拭著鋒利的長刀,想必是沈雲山——滄州“鐵血大牢”的十二統領之一。

帥風旗也是身經百戰的武官,在此刻竟不知爲什麼,手心隱隱出汗。

大家伏著,沒有聲張。

帥風旗緩緩拔出長劍,長劍在夜色中發出森然的厲芒。

十五名差役在弓上裝上了火箭,十五名差役弓上裝了麻藥,二十名差役潛伏在每一處出路,拔刀布網,靜靜等待。

只要火箭一發出去,全店即時燃起,凡是企圖衝出來的人,都用箭射他們的手足,一旦中箭,全身便會發麻,束手就擒。

就算能避過暗箭的,埋伏在所有出路的差役都會一擁而上,把他們一網打盡。

他們都知道“絕滅王”楚相玉,不是好惹的,而“嶺南雙惡、天劍絕刀”也不是易鬥之輩,至於“天殘八廢”,單看到他們的樣子就沒有人膽敢去碰,何況還有滄州知名的刀手“長刀“沈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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