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昕從來不覺得,庶房嫡房一定要和平相處,嫡母一定要同等對待。
有庶房存在的根本,不是庶房後人的錯,他們不該被踐踏,也不該承擔(dān)長輩犯下的過錯,不求與嫡房一般尊榮,好歹不能讓人活不下去。
何況,作爲(wèi)孫輩,已是相隔兩代,爲(wèi)什麼還要將被分薄了恩愛的怨恨,轉(zhuǎn)嫁到孫輩身上?毫無道理啊!
褚氏就是這般,恨佟芳卿,可佟芳卿離開了侯府,離她太遠(yuǎn),她就恨寧世昀,可寧世昀做了官常常不在家,她又把怨恨轉(zhuǎn)到了王氏與寶昕他們身上。
寶昕的反抗,更是讓她惱怒的根源。
庶房血脈,你乖乖地當(dāng)?shù)辗刻つ_石也就罷了,憑什麼反抗?憑什麼活得自在?
她不願意,庶房就不能自在。
她與鍾氏站在一起,身後跟著一大羣的小輩,兩人儼然是最尊貴的貴婦,可能不能將眼中的陰冷收斂?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不該愛惜羽毛嗎?
“祖母,”寧寶祺瞬間變身貴女,低眉順眼上前見禮,“孫女看九妹妹在這裡瞎轉(zhuǎn),才攔著她詢問她,她身邊居然沒有一個伺候的人。孫女覺得不妥,幸好祖母來了。”
褚氏看她,讚賞地點(diǎn)頭,她最喜愛的嫡孫女,一舉一動都讓人看到的是名門風(fēng)範(fàn)。
“你做得很好,先與姐妹們進(jìn)去吧。”
寧寶祺應(yīng)喏,帶著所有姐妹離開,只留下褚氏、鍾氏,以及他們身邊伺候的心腹。
褚氏眼睛瞇了瞇,看了看四周,“沈媽媽,九姑娘不懂規(guī)矩,私自在寺廟裡胡亂作爲(wèi),你帶人將九姑娘好生生地送上車,著人好生生地送回府,不可讓她再偷跑。”
寶昕擡頭直視褚氏,在這裡她不能辱罵和反抗,否則,是說不清楚的。
去他孃親的,還有大事待辦,誰要他們好生生地送?
而且,能不能別把“好生生”幾個字說得這麼刻意這麼重?
哎唷,褚氏的惡意毫無遮攔,可無論如何寶昕都沒有反抗的理由,只恨雲(yún)犀珠送了出去,暫時的逃避也無法做到。
平日裡太過依賴彭信他們,單打獨(dú)鬥,她就是小菜,等人摘。
看著惡狠狠靠近的沈媽媽和她身後五六個健壯的僕婦,寶昕嘆氣,咦,恍眼一看,這些僕婦好像還有些熟悉,嘶,莫非是那晚到西偏院打架的那羣人?
這可不妙,完全是仇人相見吶!
“我與爹爹和哥哥一起來的,你不能抓我。”寶昕跳腳大喊,卻被沈媽媽從身後一把捂住了嘴。
鍾氏笑盈盈地點(diǎn)頭,不再看寶昕,招呼著鍾氏一起進(jìn)了大殿。
沈媽媽使了個眼色,僕婦們迅速圍了上來,將寶昕胳膊扭向身後,拿薄披風(fēng)給她披上,捆了寶昕的手,“奴婢等人一定好生生地送九姑娘回府。”
沈媽媽手鬆了鬆,湊近寶昕耳邊:“馬車不聽話,九姑娘要珍重,孫小英還等著九姑娘呢。”
孫小英等著?她不是……
寶昕瞭然,倏地“啊嗚”一口咬住輕敵的沈媽媽的手,沈媽媽“嗷”了一聲,死死忍住:“快,堵住她的嘴。”
寶昕死不鬆口,原來褚氏的“好生生”,就是讓沈媽媽他們利用馬車送她下黃泉啊?!
就算太夫人是爲(wèi)了自己讓她回武陽立規(guī)矩,那也是好心教她做人,不知感恩不說,還想害命,嘖,惡毒的老婆娘!
僕婦捏住寶昕的嘴終於救出了沈媽媽的手,沈媽媽一看,流血了,揚(yáng)手就是一耳光:“你以爲(wèi),落了單還有你的好?九姑娘?在侯府你是,現(xiàn)在,你什麼都不是。”
拿沾了沈媽媽血跡的帕子堵住寶昕的嘴,故意大聲道:“哎喲,九姑娘得了急病,這是會傳染的吧?還是趕緊送回府尋大夫看看的好,走吧。”
寶昕突然想起被強(qiáng)制送走的靖王太妃,一樣的手段,真是太湊巧,太好笑了。
寶昕的眼睛有些酸澀,替太妃憂心,被這般對待,太妃該多失望多難過啊,她那樣生活在夢中一般的人,夢醒了,打擊是致命的。
看啊,太妃,咱多有緣分,被人找的病因都是一樣的,還都是堵了嘴捆綁起來披上披風(fēng)。
寶昕不走,僕婦將她摁到背上,背起來走得飛快,漸漸,看見慈恩寺大門前的石獅子了。
寺廟門口,怎麼是石獅子呢?
一個男子一身玄衣擦身而過,又退了回來:“嘿,九姑娘?你怎麼了?”
寶昕聽聲音熟悉,擡眼看去,司馬翎?她被蒙成這樣,他還能認(rèn)出來?
能耐人啊!
她“嗚嗚”地哼哼,用眼神示意,沈媽媽笑微微地上前:“這位公子認(rèn)識我家九姑娘?姑娘病了,必須立即送回府看大夫,不能耽誤,公子見諒。走吧。”
病了?
司馬翎又看寶昕的眼睛,寶昕拼命眨巴,救命啊,沒病啊,是“被生病”啊!
天要塌了,這可怎麼辦?
沈媽媽帶著人匆匆下階梯,司馬翎沉思著慢慢前行,突然轉(zhuǎn)身上前,一把拽住寶昕隨手一扔,然後一腳踹飛轉(zhuǎn)身撲過來的僕婦,三腳兩爪,除了前面帶路的沈媽媽離得遠(yuǎn),僕婦們?nèi)刻稍诹说厣稀?
沈媽媽緊跑幾步,招呼侯府護(hù)衛(wèi):“快,有人想殺九姑娘,你們拿下他。”
司馬翎“嘿嘿”一笑,迎上前,抓住護(hù)衛(wèi)們劈砍過來的刀劍,“喀嚓”,滿地斷劍。
護(hù)衛(wèi)們只是職責(zé)所在,看他手段強(qiáng)硬,趕緊拱手:“我等不明情況,是沈媽媽讓我們動手的。”
一個僕婦,憑什麼指使他們?庶房姑娘,他們也沒必要拼死相護(hù)。
護(hù)衛(wèi)全部退開,沈媽媽來不及尖叫,被司馬翎一拳砸暈。
司馬翎打了個呼哨,他的護(hù)衛(wèi)飛奔而來,司馬翎讓他們捆了這些僕婦押下看守著,他得問問九妹妹,怎麼處理。
咦,九妹妹呢?
護(hù)衛(wèi)們聽他自言自語原地轉(zhuǎn)圈,全部指著另一方向:“那邊躺著一個人,是不是三公子要找的人?”
司馬翎看向幾丈處,欣喜地跑過去,沒看見護(hù)衛(wèi)們抹汗同情寶昕的目光。
寶昕趴在地上,司馬翎扶起她來,笑嘻嘻正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九妹妹滿頭大汗眉頭緊蹙,早就昏迷了過去。
怎麼回事?
將披風(fēng)解開,送了寶昕的綁,取下嘴裡的布,看九妹妹左臉紅腫,覺得眼睛一酸,居然流下淚來。
“死虔婆,居然打九妹妹,還捆綁九妹妹,得弄死她,嗯,不能讓她死得太舒坦。”
拿清心油抹在寶昕鼻下,寶昕幽幽醒轉(zhuǎn),覺得整個內(nèi)腑疼痛不已,呼吸困難。
司馬翎心虛地替她揉著背順氣,寶昕好一陣才緩過氣來,“回寺裡,有要事。”
剛想起身,腿卻劇痛使不上力,跌倒在地,“司馬翎!”
司馬翎認(rèn)罪一般低垂著頭:“看來,你的腿砸在樹上了,估計,斷了。倒黴催的!”
寶昕氣喘:“你……你你……你才倒黴催的!你的巧勁就是這麼練的?”
“對不起,是因爲(wèi)太心急,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