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後來逐漸興起的中環和東湖區,以及更外圍的北崗區、田灣區和西寶區,南安區的資格稱得上是最老,因爲南安區的中心地塊,依然隨處可見當初那個小縣城的陳舊建築。因此,南安區人總因爲這些歷史的見證而以S市的土著自稱。
不過,他們也只能以此聊以自慰。爲了這承襲傳統的榮耀,固執的老南安人堅決捍衛著古城區的建築風貌。顯然,這讓當時的城主大人不太稱心,於是,大筆一揮,規劃方案一改,本來還擬定爲“上環”的新區,被扶正爲“中環”,不久,城主大人和一衆官員的辦公之所全部遷入中環區。
儘管老南安人抗議了幾次,可是,當政府的意志以棒糖主義的形式執行下來,團結的老南安人從內而外地潰散。許多“背叛者”只花了不多的錢,就得到了一套X室X廳的居室,更多的外來人成爲這個城市的新市民。再後來,老南安人只剩下那一堆不足百年曆史的磚石建築,就像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最讓老南安人感覺不安的是,儘管他們盡心守護,可是在經年的風吹日曬雨淋後,老城區仍是無可奈何地日漸萎縮,就像一塊披在老南安人身上的遮羞布,千瘡百孔……
二十年前,倒是有一些人花了些錢,將不少老城區的房子修繕了一番。令朽敗的老城街區總算有了不小的改觀的。本來這是一件好事,有人熱心慈善,誰不歡迎?可是,一提起這事,老南安人卻是一臉的糾結。何故?
原來,這羣熱心人並非樂善好施的良善之輩,而是一羣欺行霸市、坑蒙拐騙的下三流之徒。他們以修繕爲名,從此霸佔了老城區裡一處舊時大戶的宅邸,並將之命名爲龍壇。因爲他們聚衆組成了一個幫派,叫黑龍幫。黑龍幫當時的老大姓曹,人稱曹爺。
曹爺向來信風水,有一次,他偶然路過這裡,注意到這戶宅邸的風水堪稱寶地,此後就惦記上了這裡。
黑龍幫的出現,就像一條鮎魚闖進了沙汀魚羣一樣,將原本就物慾勃發、人心浮躁的新南安人攪得民不安生。此後,本來都以一盤散沙形態生存的混混們,也有樣學樣,開始踏上了朝著真正意義上的黑幫進化的歧途。
那一陣子,大大小小的黑幫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其後每日上演的火拼,街頭飛車搶包,持械追砍等現象變本加厲起來,使得本來就偏安於危牆之下的南安區治安,一度惡化到S市建市歷史的冰點!
不僅如此,這黑龍幫的崛起,就像兩千多年前某個農民揭竿發起的起義一樣,得到了其他區一些早已以幫派形式活動的社會團體的積極響應。後來,政府一度派出軍隊持槍清剿了許多涉黑幫派。但是始終無法恢復曾經的太平,從此原本民風淳樸的S市就有了不定期“嚴打”的慣例。
也是槍打出頭鳥,因爲黑龍幫當初很風騷地立幫設派,亂了S市的粉飾“太平”,使得整個南安區在S市的名聲極差,甚至連外來遊客也竟然繞著南安區走。
三年前,曹爺死了。他經營了十多年的黑龍幫毀於一旦,他曾經費心霸佔的風水寶地——龍壇,如今也換了主人。
這位新主人,就是從十七歲出道,一直跟了曹爺整整十年的江成。
或許就連絕大多數南安人都對江成這個名字不熟,但千萬不要懷疑這個人的知名度,他絕對有到了婦孺皆知的地步,就有南安的年輕媽咪是用他的名號來讓小孩停止大哭的。
他的外號叫黑蛟。
黑蛟篡位後,通過他遠勝曹爺的鐵血手段,花了短短一個月時間就徹底坐穩了一把手的位置。選了一個良辰吉日,黑龍幫也更名爲黑雲幫。
黑蛟的上位,三年來,黑雲幫無所不用其極,貪圖撈錢快,做起了以前黑龍幫絕不沾手的販毒生意。不過,謹慎而多疑的黑蛟制定了一套極其隱密的販毒手法,以致三年來,S市的毒品市場大部分都掌握在黑雲幫手上,可是每次嚴打,他總能倖免於事。
此時已經華燈初上,龍壇庭院裡燈火輝煌,明崗暗哨處處,顯然白天的遇刺打草驚蛇了,這不門禁變得如此森嚴。
“盡是羣沒用的飯桶,竟然讓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
中進一間佈局古典的議事大廳裡,一聲怒斥傳了出來。
“找,全都給我仔細地找,一定要把這傢伙找出來。找不到,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蛟哥!”
這是誰?訓起話來毫不留情,巨大的咆哮聲震得連天花板上的灰塵都要簌簌抖落。
訓話者的形象頗爲眼熟,鬚髮恣意張揚,濃眉牛眼,形象與華夏四大名著裡的魯智深、張飛一流如出一轍。短短幾句粗聲怒罵,暴露了其連行事作風,也是走歷史演義路線。
被訓的對象是四個混混,無一例外,頭垂得老低,乖乖地承受著大漢的怒火。
“還愣在這兒幹什麼?都給我滾出去找人!”大漢一見這幾個混混敗興的孬樣,心中更是一陣怒氣上竄,大手一揮道。
一聽這話,四個混混如蒙大赦,狼狽地從議事大廳裡退了出去,在兩個抱臂把門的精壯大漢略帶不屑的注視下,如喪家之犬般垂頭潰退。
“錘子,說過多少次了,對自己的兄弟寬厚些,別動不動就這麼粗暴。”一個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在錘子的背後響起。
若是卓越在這裡,一定能夠通過這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分辨出這人的身份。
沒錯,他就是黑蛟。他的右臉頰上包著一塊白紗布,包得相當嚴實。他正坐在位於整個議事廳最上方那張披著老虎皮的主位上,身體斜斜靠著椅背,左手撐在紅木寬椅的左邊扶手上,一隻腳翹在右邊的扶手上,顯得漫不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