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雪裡,常插梅花醉。
今年海角天涯,蕭蕭兩鬢生華。
一抹雪白纖影,獨依窗臺,望,窗外雪絮飄舞,眸光悲切哀婉。
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裴雨虹想,自己還真是癡了的好,而今清明,倒徒添了滿腹的幽怨。
那個人……揪了心,痛了心,愛極,也恨極!
窗外,一片銀白中的一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低垂著頭顱,薄削纖弱的雙肩,那麼的憂傷寂寞。
淚灑相思……愛情,你究竟是幸福,還是痛苦!仿若罌粟花,飛蛾撲火,拼了命地去追,拼了命地摧殘,那麼的荏苒,終不堪這寒風冰雪。
門板被輕輕敲響,裴雨虹只回頭,呆呆看了門板。
門開,是煙月那張巧笑倩兮的小臉兒,略顯蒼白,眉眼彎彎,那笑卻僅漾了眼角,眸底,是深藏著的憂傷。
“媽媽,您的月兒來了?!?
然後,一盅雞湯,四碟小菜,一一擺放在餐桌上。
療養院的條件不錯,加上藍熠大手筆,住的是豪華房間,裡面電器傢俬,應有盡有。
剔透的玻璃小幾,映了雞湯小菜,冒著冉冉熱氣,在窗外白雪紛飛的襯托下,煞是溫馨。
“媽媽,您愣著幹什麼?呵呵。”煙月笑,推著媽媽的背,將她按坐在玻璃小幾旁邊。
裴雨虹只是望著自己的女兒,沉默。
煙月尷尬,“媽媽這樣看著我,呵呵,讓我……呵呵呵……”
月兒很高興嗎?裴雨虹扯動了脣角,半天,終究哽了喉,只能默默地望著女兒,女兒憂傷的瞳底。
“呵呵,”煙月笑,眼睛眨啊眨,“媽媽,猜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哪知……“月兒……不上班嗎?”
“呃?”怎麼說著說著就岔題了呢?人,果然不能很聰明,媽媽清醒後,煙月想再糊弄她,可就要費點心思了,只是……經過了昨天,腦子真的好昏好昏。
“月兒,南丁格爾精神是不分週末的,而今天是禮拜三?!?
“啊?啊,媽媽好偉大,南丁格爾都知道,呵呵?!睙熢滦?,不知自己所云。
敲敲腦袋,我敲,我敲敲敲,哦,醒了,行了。
“那個,媽媽,我今天調休?!蔽視?,這也叫清
醒?煙月淚奔。
裴雨虹攏起煙眉,半響。
“不是說給媽媽帶了什麼嗎?是什麼?”
“哦,”煙月長長出了口氣,再笑,“噠噠噠……哈哈!”
一瓶紅酒,在雪光下流光澄潤,隔著剔透的玻璃瓶,熠熠生輝。
裴雨虹看看紅酒,再看看女兒。
“呵呵,我和媽媽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今天我們以雪爲媒,不醉不歡?!?
兩隻高腳杯,盛了猩紅的酒釀,窗外,是滿目的銀白。
好一個不醉不歡,煙月率先幹了一杯,對著媽媽曬空空的玻璃杯,兩腮暈紅,襯托了臉兒蒼白,眸底悽美感傷,那麼的無力。
“我喝乾了,媽媽,該您了。”
“醫生不讓喝酒。”
“我讓喝,呵呵?!睙熢挛罩AП雼寢尩恼菩?,“女兒讓媽媽喝,不怕?!?
裴雨虹忽然眼圈發紅,忍了滿目的水意,仰首喝乾紅酒,卻遲遲不放下杯子,剔透的玻璃杯,映住雙眸,星光晶瑩。
“吃菜,媽媽,該吃菜了,今天的午餐好豐富哦,蔥爆羊肉,醬牛肉,紅燒大蝦,外加翠綠爽滑的小青菜……”
晶瑩的淚,沿著玻璃杯滑下,裴雨虹終究還是哭了。
煙月蠕動喉頭,吞下喉間的哽咽,笑得沒心沒肺。
“呵呵,才一杯紅酒而已,媽媽也太不濟了吧?!毙∈帜孟聥寢屇樕系牟AП瑢⒁豢诖渚G的小青菜喂入媽媽口裡。
“月兒?”裴雨虹口中含糊不清。
“嚼菜,媽媽?!?
裴雨虹乖乖地咀嚼。
“呵呵,這才乖哈,吞下?!睙熢潞逍『闵敌?。
“月兒有什麼心事要告訴媽媽嗎?”
“沒有,呵呵?!?
“又哄媽媽。”裴雨虹嘟起嘴巴,不依。
煙月搔搔額前的髮絲,“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媽媽,我只是想……”
煙月頓住,欲言又止,裴雨虹凝了眉。
“媽媽吃,吃了午餐再說也不遲?!?
“月兒不把媽媽當媽媽吧?還是認爲媽媽什麼都幫不了你?”
“不是,不是,怎麼會呢?那個……”煙月咬牙,“媽媽嫁給爸爸吧,好不好?你們兩個復婚。”
空氣霎時凝
滯,只餘縷縷呼吸,兩雙眼眸,一樣的憂傷。
良久,裴雨虹才輕輕道:“然後呢?”
煙月吞了下梗阻的喉頭,艱難道:“然後我們全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裴雨虹落淚,搖頭,月兒,她的月兒什麼都不知道,二十年前的那一場……恩怨。
忽然,頭……好痛好痛!“啊!”裴雨虹忽然捂住頭,痛苦地尖叫。
“媽媽,媽媽。”煙月慌亂地抱著媽媽,“您怎麼了?”
裴雨虹推開女兒,痛苦在倒在牀上翻滾,力竭般的嘶喊,嚇壞了煙月,連忙按了牀頭的急救電話。
醫生帶了護士過來,一陣陣的忙活,給她注射了鎮靜劑,她才沉沉地睡去。
煙月頹然蹲坐在牀沿,緊握著媽媽的手,怎麼辦?
從未有的絕望,從未有的悲傷,蔓延至全身,那麼的無力。
“裴小姐?!?
煙月擡頭,一黑衣男人抱著公文包,面無表情地遞給她一份賬單,“我是藍家的律師,這是你母親在療養院的賬單,請過目,如果沒有異議,請您馬上奉還?!?
煙月看最後的合計總額,1、2、3、4、5、6……無語,六個零啊,這不是逼良爲娼嗎?
“裴小姐,你母親的憂鬱癥我諮詢過醫生了,隨時都有可能復發。”
呵呵,她就知道,這他媽的在八點檔電視劇上菜出現的鏡頭,居然也狗血到了自己的頭上。
一把抓了電話,就像最後的救命浮木,那組電話號碼,她很熟,卻從來不曾打過,纔打出去,那邊就急切地接通。
“雨虹,雨虹是你嗎?”
夏逸凡想來不只一次打過這個電話,是以一看就知道對方是誰。
“夏先生,真的很愛很愛媽媽嗎?”
夏逸凡沉默,半響才幽幽道:“月兒,你在懷疑爸爸嗎?”
煙月霍然嘶了聲,“那就娶了媽媽,和媽媽復婚?!?
“煙月!”
是煙月,而不是月兒,這陡然換了稱呼,讓煙月的心沉入谷底,那救命的浮木就要遠去,她卻抓得那麼的無力。
“不……能嗎?”
夏逸凡緘默,良久良久,直到聽到那邊啪嗒一聲掛斷電話,月兒,給爸爸時間,給爸爸一個契合的時間,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