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大雪覆蓋了所有的記憶。
東子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四肢很暖和,很舒服。微微睜開眼,暗橘色的火光照亮著整間屋子。她能嗅到潮溼的木柴的味道。扭動了一下身子,才發現自己的身旁竟然坐了一個男人。他長得很俊朗,大約三四十歲,高挺的鼻樑和輪廓分明的臉龐,就像是冬日裡被冰雪覆蓋的長白山峰,那是種氣勢磅礴的美。他本來是閉著眼,像是在默想,東子移動身子的聲音驚醒了他,他眼中有不置可否的迷惑,問道:“你是誰?”
東子被他略帶唐突的問法給嚇了一跳,但她又想自己總歸是陌生人,一個陌生人對另一個陌生人戒備心強了一些又沒有不可以的。她鼓起勇氣回答道:
“我叫東子,我是來這裡旅遊的遊客,我本來打算去天池旅遊,卻不想被司機一夥給搶劫了,謝謝你救了我。”
那個男人又上下打量了東子一番,眼中有種讓東子不舒服的精明與算計。東子被他看的心虛,他那種人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讓人禁言的威嚴,她忙解釋道:
“我現在身份證,錢包,手機都被搶了,雖然我沒有辦法證明我是誰,但是我是一個好人,你要相信我。”
那個男人聽後,緊皺的眉眼漸漸舒緩開,眼底甚至蕩過一絲笑意,他說道:“就你這個樣子,活該被人騙。”
東子聽出是諷刺她的,心裡暗自鬱悶。
他起身,幫她蓋好被子,緩緩說道:“我叫莫望心。望穿秋水的望,心有靈犀的心。這裡是我在山裡買的別墅。”
東子看著那個人的眉眼,忽然有種疑是故人來的味道。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他,卻又硬是想不起來。她笑著說:“那我叫你莫大哥,好不好?”
“你多大啦?我怎麼覺得你該叫我叔叔呢?”
“我二十四歲了,好吧?雖然我現在身份證丟了,沒辦法證明自己的年齡,可是我是很成熟的。”
“哦,好吧,沒看出來。你說你要去天池,爲什麼呢?”
“我,我要去忘記一個人。”
聽完東子的回答,莫望心的心頭微微一顫。
“哦,正好,我也要去天池,你手臂上的傷口不深,仔細照顧應該不會留下疤痕的。你在這裡多呆幾天,等傷好了,我們一起去天池,反正你身上什麼也沒有帶,腦袋又不太好使,一個人在這冰天雪地裡恐怕活不下去。”
“無功不受祿,莫大哥,你有沒有什麼雜活需要人幹,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白吃白住我會不好意思的。”
莫望心看著那小丫頭片子眼神中的堅定與清澈,像極了沈冰的神韻,他眼底掠過一絲深不見底的傷感,他轉過臉,起身,說道:“沒有事,你既然有緣來了,便是客人了。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有什麼事情和保姆說。”
“莫大哥,”東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叫住他:“你爲什麼要去天池啊?”
莫望心的眼神很複雜,有悔恨,痛心,也有無奈,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和你正好相反,我是爲了記起一個人。可能有一天,你會明白,或許,記起一個人比忘記一個人是更好的選擇。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
“你可以和我講一講你的故事嗎?”東子脫口而出。
“看完天池,我便會把它講給你。你早些休息吧。”說完,莫望心便轉身離開了。
她細細打量了這屋子一番,屋子很寬敞,有一面落地的窗戶,雖然是黃昏,仍然能看到外面是大雪紛飛。臥室裝修的很溫馨,應該是女生住的房間,但是僕人們又住不起這麼好的臥室,應該是女主人住的。可是女主人在哪裡呢?東子心裡充滿了疑問。她走近窗戶旁,在窗戶的旁邊有一張木製的桌子,桌子上很空,只有一束薰衣草插在花瓶裡,旁邊放著一個相框。她把相框裡的照片抽了出來,便明白了一切。相片裡,是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一個女孩半蹲在花海里,她穿衣服的款式雖然有些過時,但白色的裙子襯得她不問歲月,依舊高貴。她在鏡頭前露出燦爛的笑容,那樣純潔,恐怕是天使,和她相比也會黯然失色。在相片的背面,是一行雋永的鋼筆字:“永失吾愛——莫望心。”東子看了看窗戶上反光照出的自己,和照片中的那個女孩竟有七八分相似。原來自己在莫望心的心中,僅僅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只能懷念已失去的,而不能選擇遺忘。東子將自己移到更加靠近爐火的地方,她感到很冷,無與倫比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