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只見過兩次面,但李清照卻對趙孝騫格外熱情。
趙孝騫這輩子閱女多矣,自然看得出來,李清照對他的熱情無關(guān)男女之情,更像是認(rèn)識了一個好哥們兒的那種感情,大家談得來,玩得來,對脾氣。
老實(shí)說,趙孝騫其實(shí)也很喜歡這種相處方式。
女人,他已夠多了,哪怕李清照有歷史名人的光環(huán)加持,趙孝騫也沒對她產(chǎn)生任何男女之情。
他不是村裡配種的豬,不是見了漂亮女人就想上的。
再說,如今的李清照還只是個及笈之年的小姑娘,擱了後世那叫未成年,趙孝騫不會禽獸到對這種小女孩下手。
再長大點(diǎn)兒就說不定了,趙孝騫不確定自己能否管住下半身。
至於目前,趙孝騫很享受與李清照的這種相處模式。
她是他的好妹妹,她只會心疼giaogiao。
他是她的男閨蜜,要發(fā)生什麼早發(fā)生了,還輪得到她丈夫?
多麼美好又給旁人添堵的關(guān)係啊。
“以後咱倆同時出現(xiàn)的場合,儘量別坐一桌……”趙孝騫頹然嘆氣:“我主動點(diǎn)兒,坐小孩那桌去,你可以裝作不認(rèn)識我,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李清照笑不可遏,咯咯笑個不停:“你倒是很實(shí)在,不像別人那樣,明明喝不過我,還死撐著面子不服氣。”
趙孝騫幽幽道:“酒量就跟數(shù)學(xué)題一樣,不會就是不會……”
隨即扭頭瞥了她一眼,趙孝騫道:“你爹讓你登門給我賠罪?”
提到這個,李清照有點(diǎn)不高興了,撇嘴道:“我爹他擔(dān)心我得罪了你,影響他的仕途,哼!他這人,一輩子就想著升官了。”
“對了,你不會爲(wèi)難我爹吧?”李清照終於有些惴惴了。
“江湖規(guī)矩,道歉要露出……嗯,既然是賠罪,你態(tài)度能好一點(diǎn)嗎?我等著呢。”趙孝騫氣定神閒地擺出了被賠罪的姿勢。
李清照將頭一扭:“我又沒得罪你,爲(wèi)何要賠罪?酒量不好是你的問題,我沒錯。”
“又提這個……”趙孝騫頭痛地揉了揉額頭:“罷了,我就當(dāng)你賠過罪了,不跟你計較,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你我後會有期。”
說完趙孝騫起身就走。
李清照卻拽住了他:“不準(zhǔn)走!”
“幹啥?”
李清照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給他。
趙孝騫茫然接過,冊子很簡樸,封面都是空白的,不是外面的刻字印刷本,仔細(xì)一聞,冊子上還帶著些許少女的清香體味,嗅之如酥如綿,芳香欲醉。
“這是啥?”趙孝騫翻開了冊子,卻見裡面是手抄的一首首詩詞,有的很完整,有的只有半闕,從娟秀又帶著幾許剛勁的字跡來看,顯然是李清照親手抄的。
再看那些詩詞,越看越眼熟,竟都是趙孝騫曾經(jīng)作過的。
沒想到李清照手抄了一整本冊子,顯然李清照嘴上不說,但對趙孝騫曾經(jīng)作過的詩詞是非常欣賞的。……或許,還有點(diǎn)小崇拜?
見趙孝騫神情怔忪,李清照得意地皺了皺瓊鼻,笑道:“趙半闕,感不感動?你作過的詩詞,我昨晚親手抄錄下來了,一首都沒錯過呢,抄得手痠死了。”
趙孝騫卻垂著頭,一臉挫敗,盯著小冊子失神地喃喃自語:“這女人昨晚把我灌醉了,居然還有餘力回家抄冊子……”
這女人的酒量,打十個自己這樣的貨色應(yīng)該如探囊取物吧?
李清照哭笑不得:“喂,趙子安,我問你感不感動,你卻還是對我的酒量耿耿於懷,男人就那麼死要面子的嗎?”
“叫哥哥。”趙孝騫板著臉道。
“啊?”
“我比你大,你得叫哥哥,沒大沒小的,誰讓你直呼我表字了?”
李清照執(zhí)拗地?fù)P起小下巴:“我就不!就叫你趙子安。哪天你喝酒能喝過我了,我再叫你哥哥。”
“……不是說好不提酒量的事了嗎?”
李清照哼了一聲,道:“你隨身帶了鈐印嗎?”
“幹啥?”
指了指他手裡的冊子,李清照道:“給冊子上蓋個印,這本冊子我要收藏起來,有你的鈐印,它纔有價值。”
趙孝騫深深看了她一眼,從懷裡掏出私人的印璽,在冊子的扉頁上蓋了下去。
李清照開心地笑了,將冊子收回,小心地塞入懷裡,然後拍了拍他的肩:“多謝子安兄啦!”
“爲(wèi)表謝意,明日請你飲酒吧,我請你。”李清照豪邁地道。
“大可不必!在你面前,我不配提‘酒’字。”趙孝騫斷然拒絕。
“不飲酒,只吃飯如何?”
趙孝騫嘆了口氣,道:“興許不行,我馬上要出征了。”李清照一怔:“率我大宋王師北伐遼國嗎?”
“差不多吧,先把燕雲(yún)十六州收回來。”
李清照立馬興奮了:“子安兄帶上我可好?不給你添麻煩,我女扮男裝,做你身邊的親衛(wèi)如何?”
“莫胡鬧,這是兩國交戰(zhàn),戰(zhàn)場上屍橫遍野的,你一個姑娘家嚇尿了褲子,我?guī)湍銚Q?”
李清照氣道:“趙子安,安敢小覷我!我李清照此生何曾懼過任何人?你若敢?guī)易撸冶阕屇憧纯矗颤N叫巾幗豪俠之氣!”
“你就算跪下來給我磕十八個響頭,再塞給我十萬兩銀子,我也不會帶你走的,死了這條心吧。”
李清照噗嗤一笑,狠狠呸了一聲:“想得美!我家窮得很,可沒那麼多錢送你,我身上的衣裳都穿了好幾年,爹沒錢給我買新的呢。”
趙孝騫失笑,好像李清照確實(shí)不太寬裕,一輩子都手頭緊,少女時家道中落,勉強(qiáng)算是中產(chǎn)家庭,後來嫁了一個叫趙明誠的人,這人倒是本分,但他喜歡玩金石書畫,這可是個很花錢的愛好。
所以夫妻倆一直過得緊巴巴的,後來趙明誠病死,李清照再嫁,命運(yùn)便開始對她不公了,後半生坎坷潦倒,甚是可憐。
如今的李清照才十四五歲,還未與未來的丈夫相識,她仍是父親膝下倍受寵愛的女兒,活得無憂無慮。
趙孝騫不知道自己與李清照的相遇相識,是否能改變李清照未來的命運(yùn)。
但願如此吧。
無關(guān)男女之情,趙孝騫只是覺得,華夏第一才女的人生,不應(yīng)如此潦倒落魄。
他喜歡李清照現(xiàn)在的樣子,沒心沒肺,想笑就笑,永遠(yuǎn)在陽光下跳躍,永遠(yuǎn)不見這世界的陰暗。
“我這幾日就要出征了,你好生保重,待我回汴京,給你帶點(diǎn)遼國的特產(chǎn),比如遼軍的頭蓋骨做的酒器,如何?”趙孝騫朝她壞笑。
別的女子若聽了,必然花容失色,驚恐拒絕。
誰知李清照卻兩眼放光,忙不迭點(diǎn)頭:“好呀好呀!我喜歡!頭骨一定要硝制,在太陽下暴曬數(shù)日,不然味道會很難聞,我便在汴京等你給我?guī)恚心恕!?
“用遼軍頭骨做的酒器飲酒,哈哈,想想就興奮,日後可有面子吹噓了。”李清照的美眸閃閃亮,高興得不行。
趙孝騫一怔,接著哈哈大笑:“好,我一定記得給你帶來,而且會選一個造型外表最完美的頭骨,請內(nèi)行的工匠給你做好,……對了,遼軍將軍的頭骨如何?更有面子。”
李清照興奮得渾身直顫:“好,好!必須要將軍的,最好是一軍主帥!趙子安,你可莫誆我,我在汴京等你凱旋的好消息。”
果然,不愧是第一才女,這很李清照。
果然,我交的女性朋友,也是雄鷹一般的女子。
二人坐在王府的石階上聊了很久,趙孝騫並未打算請她進(jìn)府,李清照也沒打算進(jìn)王府。
彼此交朋友都很純粹,沒有摻雜任何別的東西。
聊得來,脾氣對味,坐在街邊也能聊一整天。
直到天色漸暗,李清照擡頭看了看天色,才驚呼一聲不妙,急忙起身往家裡趕。
趙孝騫暗暗舒了口氣,幸好她爹沒寵得太離譜,小姑娘再桀驁不馴,也是有門禁的,敢犯門禁你試試。
“走了走了!再不回去我爹會活活打死我。”李清照慌慌張張朝御街跑。
剛跑了兩步,又蹬蹬磴跑回來,李清照目光灼灼地盯著趙孝騫,久久不語。
“趙子安,能與你這位大宋英雄做朋友,真好,嘻嘻!”
然後李清照收起了笑容,非常嚴(yán)肅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裙,端莊且正式地朝他長揖一禮。
“趙子安,願你此去,爲(wèi)大宋立下蓋世之功,雪我大宋百年之恥,我在汴京盼你的捷報,大宋社稷有你這位英雄扶挽,真好!”
說完李清照朝他嫣然一笑,轉(zhuǎn)身飛快跑遠(yuǎn),跑步的姿勢仍然沒有半點(diǎn)姑娘家的矜持。
趙孝騫呆立王府門前,盯著她遠(yuǎn)去的背影,良久,突然哈哈一笑。
“能認(rèn)識你這位朋友,也真好。”趙孝騫喃喃道。
身後傳來輕碎的腳步聲,趙顥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
“剛纔那姑娘是誰?瞧模樣才十四五歲,你竟下得了手?”
趙孝騫嘆道:“關(guān)係非常純潔的朋友,沒有半點(diǎn)男女之情。”
趙顥冷哼:“你問問咱家看門的狗,問它信不信。”
“孩兒剛纔問過了,狗說,它從不幹狗拿耗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