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風(fēng)雪故人
站在遼國的角度,真定府官場大亂,繼而被清洗,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大宋越亂,遼國進犯的勝率越高。
縱是奇才如趙孝騫,終歸是精力有限的,此時的他忙著處理真定府內(nèi)部的事,遼軍若是驟然突襲,恐怕趙孝騫也會手忙腳亂。
尤其是,這次真定府官場的清洗,還牽扯了諸多大宋軍中的將領(lǐng),如此一來,宋軍的軍心必然不穩(wěn),將士不譁變都算客氣了,哪裡還有動力拿起刀劍作戰(zhàn)。
不得不說,遼國朝堂君臣的想法很靠譜,合情又合理。
按照正常的推理,真定府確實應(yīng)該很亂,趙孝騫此時確實也應(yīng)手忙腳亂。
遼軍趁機突襲進犯,比以往的勝率高了好幾成。
耶律洪基權(quán)衡過後,心裡那一絲不踏實的感覺終於漸漸消失,臉上重新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他感覺他又行了。
“快馬告之耶律淳,把真定府發(fā)生的事?lián)嵰詧螅嬖V他,兵貴神速,在趙孝騫沒有處置完真定府內(nèi)部的事以前,馬上發(fā)起進攻,一個月之內(nèi),佔領(lǐng)真定城。”
“若戰(zhàn)事順利,朕會再撥兵馬,直到佔領(lǐng)真定九縣,再揮師代州,劍指宋國太原府。”
耶律洪基臉上的微笑越來越深,剛纔那一陣不踏實的感覺,此刻想起來都覺得好笑。
身爲(wèi)遼國皇帝,怎麼會如此高看宋國那個年輕人?
就算他再厲害,終究只是一個人,太渺小了。
一個人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國運氣數(shù)的,這一次遼國要用刀劍告訴宋國,就算他們造出了什麼火器,但這天下終究還是遼國說了算,老老實實繼續(xù)給遼國納歲貢吧。
“臣領(lǐng)旨。”耶律斡特剌恭聲道。
耶律洪基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宋使蘇軾還在上京麼?”
“是的,他還在上京,仍住在館驛裡。”
耶律洪基皺眉:“朕已發(fā)兵宋國,兩國已沒有什麼可談的,他爲(wèi)何還不走?”
“臣也不知,但聽同僚說,蘇軾在館驛裡每日縱酒聲色,而且……咱們遼國有許多官員和讀書人登門拜見,人人皆以得蘇軾一句點撥爲(wèi)榮,上京的權(quán)貴和美女對他竟趨之若鶩,追捧不已。”
耶律洪基眉頭皺得更深了,有一種活吞了蒼蠅的感覺,很不適,犯惡心。
“他賴在上京到底想作甚?”耶律洪基有些怒意了。
耶律斡特剌也有點犯惡心,道:“這些日子,上京幾家青樓有名的花魁,還有幾位權(quán)貴家的千金,據(jù)說都與蘇軾有了一夕之歡……這老匹夫,欺人太甚!”
接著耶律斡特剌露出惡狠狠的表情,沉聲道:“陛下,蘇軾賴著不走,不如一把火燒了館驛,陛下再修書一封,告訴宋國皇帝,就說宋使死於意外,寥寥說幾句抱歉便是。”
耶律洪基搖頭:“不可,蘇軾終歸是使臣,殺使臣後果太嚴(yán)重,此例不可開,朕正式遞一份國書給他,請他早早歸去吧。”
見耶律斡特剌仍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耶律洪基不由好奇道:“你爲(wèi)何對蘇軾如此痛恨?你家千金也被他……”
耶律斡特剌急忙道:“臣並無女兒,臣只是……”
說著耶律斡特剌不知爲(wèi)何虎目含淚,猛男啜泣:“臣中意的一位青樓花魁,數(shù)日前的夜晚,也偷偷溜進了館驛求歡……”
耶律洪基驚愕地看著他,視線穿過他的頭頂,他看到了魂縈夢牽的一片青青大草原……
“你……受委屈了。”耶律洪基同情地嘆息道。
“臣不委屈,因爲(wèi)蘇軾根本沒睡她。”
耶律洪基再次驚愕:“爲(wèi)何?”
耶律斡特剌悲憤地道:“因爲(wèi)蘇軾看不上她,碰都沒碰她,就把她打發(fā)走了,臣心心念唸的美人兒,他竟棄如敝履,根本不屑碰她,簡直是奇恥大辱!……老匹夫不得好死!”
耶律洪基呆怔地看著他,半晌沒說話。
怎麼說呢?
綠了,又沒完全綠,但比被綠了更恥辱。
看著眼前猛男啜泣的耶律斡特剌,耶律洪基心中一陣嫌棄。
我大遼的知樞密使事,竟是這麼個擼瑟兒,搶個娘們兒都不如宋國一個文弱的老頭,丟死人了!
“沒用的廢物,滾!”
…………
北方的天氣乾燥且寒冷,大雪過後,地上的雪松鬆軟軟的,但迎面的寒風(fēng)卻如鋼刀刮面,刺得肌膚生疼。
趙孝騫和陳守賈實等人騎著馬,在去往北郊橫嶺堡的路上踟躇前行。
膝蓋高的雪地,馬兒也走得很艱難,幾乎是一步一步地挪著,每邁出一步,都要使勁擡高馬蹄,騎隊行走的姿勢看起來怪怪的,像一羣剛做完團購節(jié)育手術(shù)的牲畜。
趙孝騫渾身包得嚴(yán)實,臉上也蒙著厚厚的布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睫毛上也掛滿了霜花兒。
擡頭看了看這該死的天氣,又看了看遙遠的目的地,趙孝騫嘆了口氣。
明日就是除夕了,又是一年過去,想想自己穿越至今,兩年的除夕都是在外度過,無法與家人團聚。
去年是因爲(wèi)宋夏之戰(zhàn),他領(lǐng)著龍衛(wèi)營,在西夏國境內(nèi)與將士們過年。
今年又是如此。
而今日,眼看要過年了,他卻還要辛苦跋涉,去找一個該死的女人。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楚王世子,爲(wèi)何突然變得如此命苦了?
正在悲怨自己的命運,賈實卻突然擡手指著遠處一片模糊的民居,語氣歡欣地道:“世子,前方便是橫嶺堡了。”
一個時辰的艱難行路後,趙孝騫等人終於進了村。
這村子趙孝騫並不陌生,以前來過。
上次爲(wèi)了體察民情,趙孝騫出城隨機找了個村莊,瞭解真定城外村莊堡寨的農(nóng)戶現(xiàn)狀,他還記得臨走前給一位孤苦的老人悄悄送了一錠銀子。
低調(diào)進村,讓麾下禁軍打聽了一下嫋嫋的府邸,一行人繞過村莊,來到北面那座偏僻又略顯奢華的府宅門前。
陳守上前敲門,側(cè)門很快打開,一名青衣家僕警惕地看著他們。
陳守很客氣,他常年跟隨趙孝騫,對世子和那位嫋嫋姑娘的事很清楚,興許這位嫋嫋姑娘也將是未來的主母,自然不能太無禮。
剛堆起一臉難看的微笑,青衣家僕卻突然道:“主人吩咐,不見外客,各位請便。”
說完不待陳守說話,哐的一下又把門關(guān)上了。
陳守呆怔地看著緊閉的側(cè)門,半晌沒回過神。
身後的趙孝騫卻噗嗤一笑:“陳守,你該檢討一下自己,是不是長得太難看,嚇到人家了。”
陳守扯了扯臉頰,默默退到一旁。
趙孝騫親自上前敲門。
剛敲了兩下,側(cè)門又打開,仍是那名青衣家僕。
趙孝騫露出瀟灑不羈的微笑,剛要說話,家僕卻已不耐煩地喝道:“聽不懂人話是嗎?不管你們有何事,都請不要打擾我家主人!”
說完側(cè)門又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
趙孝騫仍保持著敲門的動作,一隻手?jǐn)E在半空,在這冰天雪地裡,彷彿被人施了冰凍術(shù)似的一動不動。
陳守和賈實等禁軍和高手們臉頰不停抽搐,打死也不敢發(fā)出笑聲,忍得很辛苦。
良久,趙孝騫終於解凍。
老子這暴脾氣!
趙孝騫當(dāng)即飛起一腳,狠狠踹在門上。
意料中的側(cè)門被踹開沒發(fā)生,側(cè)門仍舊緊閉,紋絲不動。
這下更尷尬了。
“賈實,給我踹開它!特麼的,這婆娘要翻天,敢對我使臉子!”
賈實得了吩咐,自然不會客氣,輕鬆地擡腳,轟的一下,側(cè)門已被踹開,陳守等禁軍圍住趙孝騫,其餘的人便衝了進去。
裡面的家僕都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自家竟被人破了門,家僕大怒,扭頭大聲喝道:“快來人,有刺客闖門,保護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