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爺爺!”
陸暻泓在聽到這三個字時,本就陰沉的臉色愈趨地如降冰霜,卻仍然動作輕柔地將豆豆撇到一旁,在陸少帆跟前停下,犀利的視線徑直落在陸少帆從容悠然的笑容上。
兩個不相伯仲間的男子身處一個氣場,不免會將包廂內(nèi)的注意力吸引到他們身上,在場的都是在職場還有官場上打滾多年的人,自是察覺到兩人間的故意氛圍。
閔婧心知陸暻泓不開心應(yīng)該是爲(wèi)了城市代言人那回事,而陸少帆一派淡然自若的姿態(tài),面臨陸暻泓時毫無侷促尷尬之意,而是微微一笑:“小叔,好久不見!”
“是好久不見,出去聊聊。”
陸暻泓淡漠的目光掠過閔婧時,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即便轉(zhuǎn)身朝門外而去,並不再催促陸少帆,像是料定了陸少帆會跟出去。
陸少帆摟著閔婧的手臂緊了緊,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就放開她,緊隨陸暻泓的腳步走出包廂,用一扇門隔絕了內(nèi)外的空間。
閔婧望著重新合上的門,她不知道他們叔侄會談?wù)撌颤N,但終究脫不了代言人一事,將麻煩拋給陸暻泓,閔婧覺得還是對不起這位小叔。
牽著豆豆回到沙發(fā)邊沒多久,一身軍裝神色嚴肅的陸崢嶸就讓所有人入座,長輩們圍坐成一桌,年輕人也相繼坐下,閔婧望向還沒動靜的門口,就將豆豆帶到位置上,和同桌人寒暄了幾句,就自己出去叫人。
包廂外面是一個較爲(wèi)寬敞的廳堂,閔婧拉門而出,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也帶來了門外兩人的對話。
“以後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拿少晨去要求她什麼!”
閔婧一怔,扶著門把的手沒有再用力,只是站在兩扇門間,靜靜地聽著,陸暻泓清冷低沉的嗓音裡,夾帶著命令的味道,不容人抗拒他的強硬態(tài)度。
這就是陸暻泓的軟肋麼?陸少帆爲(wèi)了他能答應(yīng)當(dāng)代言人去找陸暻泓的那個她了?所以陸暻泓纔會這麼不高興,甚至有些火氣?
如果真因爲(wèi)她的緣故,而讓陸暻泓他們難做了,那她寧願陸少帆沒有脫小叔下水,而自己去想辦法解決代言人的事情。
“如果小叔是認真的,那她遲早有一天要面對整個陸家,面對少晨的過世!”
陸少帆的開口並沒有所謂的歉意,倒有幾分同情的感慨,閔婧稍一側(cè)身,就看到了走廊上相對而立的陸少帆和陸暻泓。
陸暻泓面對著閔婧,幾縷目光透過陸少帆投在只露出半個身子的閔婧身上,眉宇微皺,不願再多說下去,提步欲走卻被陸少帆的話語制止。
“愛一個人,從開始便意味著結(jié)局,這句話,小叔有一天會明白的。”陸少帆有片刻地停頓,“只是希望不會太晚。”
兩人之間的沉默在蔓延,陸暻泓深邃的視線落在閔婧臉上,閔婧索性也不躲直接往外挪了幾步,盈上他打量的目光,禮貌地頷首露出微笑。
陸少帆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順著陸暻泓的目光回過身,在看到閔婧時,俊臉上是驚愕後的滿足笑意。
“不是任何人都能像我一樣,再錯過兩年後還能再遇到她!”
閔婧往前走了幾步,陸少帆也不再和陸暻泓多言,撇下他徑直縮短和閔婧之間的距離,攬過她的削肩。
“準(zhǔn)備開席了?”
閔婧因爲(wèi)陸少帆最後一句話,笑得甜蜜而感動,對陸少帆,她何嘗不是如此?錯過了那麼多次,依舊能遇到他,是上天待她的恩賜!
閔婧挽住陸少帆的手臂,就往他們身後的陸暻泓有禮地告知道:“小叔,人都已經(jīng)到了,我們都進去吧!”
陸暻泓眉宇間是微微的褶皺,對閔婧的邀請只是淡淡的點頭,並沒有移動雙腳,看著舉止親密地離去的兩人,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這次的事讓小叔很爲(wèi)難嗎?”
“不管爲(wèi)不爲(wèi)難,最起碼他答應(yīng)了。”
陸少帆臉上不見凝重的擔(dān)憂,紳士地推開門,讓閔婧先進,閔婧瞅了眼還屹立在原地的陸暻泓,收回目光時看到滿屋子的人都望過來,也不再多問就進了包廂。
這頓年夜飯算是閔婧這些年吃過最熱鬧的,也是最放得開去吃的,沒有了死氣沉沉的壓抑,四世同堂的歡樂一直維持到結(jié)束。
閔婧在期間將有意去畫廊幫忙的事告訴姬素清,姬素清很爽快地就答應(yīng)了,知道閔婧大學(xué)學(xué)過繪畫,更是開心地直說要受閔婧做徒弟。
這些聊天間說起的話語,閔婧不知真假如何,卻也一直謙遜禮貌地應(yīng)對,這份得體也讓她在陸家人心目中留下了良好的影響。
外面天色漸晚,陸家人之間也相互道別,在離開前都會恭敬地和陸崢嶸說一聲,陸母付好錢回來後,一家五口人才最後離開。
“你在裡面等我,我去開車。”
陸崢嶸他們坐了司機開來的車先行一步,閔婧就獨自坐在酒店的大堂沙發(fā)上等人,無意間地轉(zhuǎn)頭便看到從她眼前走過的女人,不由地蹙起黛眉。
閔婕打扮高貴地挽著一個男人,和他低頭細語間,臉上是嬌媚動人的笑容,兩人只顧著言笑,沒有注意到坐在一旁的閔婧。
閔婧粗略地瞄了眼那個高大的男人,不是紀陌恆,卻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兩人走到電梯前,還是旁若無人地親暱,就像是恩愛多時的情人,電梯打開,兩人走入後,轉(zhuǎn)過身的閔婕在看到沙發(fā)上的閔婧時,臉上的笑容幾欲皸裂。
化著妝容的小臉,有種咬牙切齒的憎惡,就連她身邊的男人也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不由伸手去摸她神色難看的臉。
閔婧看到閔婧牽強地扯出笑意,搖頭示意沒事,在電梯闔上時,那個一直低著頭的男人忽然擡起頭,一指間隙的四目對視,閔婧看著那張成熟的臉龐,有剎那的錯愕。
那個男人,在閔家別墅外出現(xiàn)過,也在商場裡和閔婕發(fā)生過爭論,正是那個流浪漢!
不,正確地說,是閔婕在米蘭談過的男朋友,一個有夫之婦,卻爲(wèi)了閔婕拋棄了自己的家庭。
對這樣的閔婕,她有種說不出的反感,也對這個男人感到可憐,他現(xiàn)在就是在重演紀陌恆的下場,由被拋棄到重拾“佳人”,卻不知曉這一次,是兩人相守到白首還是再次分道揚鑣。
不願再去爲(wèi)她的那些花邊事情耗費腦力,閔婧一回頭就看到門口停下的車子,其實呢走到門口時,陸少帆已經(jīng)爲(wèi)她打開車門,看到她臉色不再如剛纔的喜氣愉悅,在上車後不禁關(guān)心詢問。
閔婧一邊繫著安全帶,一邊隨意地答道:“沒什麼,只是碰巧看到閔婕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看上去很親暱!”
陸少帆擰起眉頭,瞥了眼燈光明亮的大堂,在發(fā)動車子時,說出的話卻別有幾分意味:“現(xiàn)在這個時候,她還有這心情,倒也難爲(wèi)她了。”
閔婧想起剛纔看到的那張笑意盈盈的臉,也替還呆在拘留所裡的洪嵐感到悲哀,母親在受苦,女兒卻在和男人幽會,這樣的母女情倒真是令人尋味。
卻也由此讓她想到明天對母親要做的祭拜,母親過世後,閔志海始終沒忘記帶著她在每年的大年初一去墓園看葉詩綺,即使是洪嵐的不滿也沒有讓他改變這個習(xí)慣。
在這一點上,閔志海做得很好,也讓閔婧對這位父親在過去那些年多了幾分尊重,因爲(wèi)他沒有徹底忘記母親,忘記母親當(dāng)初對他的感情!
這次去拜祭葉詩綺,同行的還有葉雲(yún)韜,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來到陸家,陸少帆和閔婧一下樓就看到了客廳裡的葉雲(yún)韜,用了早餐,幾人就駕車前往墓園。
平常空寂的墓園在這個日子,卻是停滿了車子,墓園的小道上也是走滿了捧著花束的祭拜者,閔婧他們一行人到葉詩綺的墓碑前,在看到已經(jīng)站在那裡的閔志海時,三人臉色迥異。
閔婧是驚訝過後的淡淡酸澀,墓碑前拜訪的是母親最愛的彼岸花,照片裡的女人依舊溫柔地笑著,沒有絲毫的怨恨,只是淡淡地笑著。
閔志海也注意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在看到來人尤其是看到一臉陰霾的葉雲(yún)韜時,本悲傷透著懷念的神思有剎那的僵硬。
在面對葉詩綺的兄長時,閔志海不可能不覺得愧疚,在他知道葉詩綺爲(wèi)了他做出的抉擇後,很多事情上都無法再做到坦然對之,對閔婧的親情便是如此。
“爸!”
閔婧的叫喚極輕,卻足以讓閔志海聽到,望著那張和此生最愛女人相似的臉龐,還有她身邊的葉雲(yún)韜,愧疚自責(zé)再次涌上心頭,如果不是當(dāng)初的妥協(xié),現(xiàn)在的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
陸少帆平靜地看著閔志海,握緊閔婧的手,手裡拿著綻放得絢爛的彼岸花,朝葉詩綺的墓碑走近了幾步,沒忘記禮貌地向閔志海問候。
“爸!”
閔志海望著跟前的女兒和女婿,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個字,而身後的葉雲(yún)韜卻已上前,面色肅穆的對上他的眼神:“閔志海,若你對詩綺有一點點的情意,洪嵐的事就不要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