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去議事房找離安歌時,離安歌正在和三位長老商量明年招收新弟子需要準(zhǔn)備的事項,大長老的意思是以後只招收與本門有緣之人,其餘自己找上門來的一律不要,腦洞派本就資金不多,若是什麼人都收,以後豈不是連鍋都掀不開了?三長老卻說那些與腦洞無緣之人雖然在修行上可能無甚進(jìn)展,但他們好學(xué)之心還是可敬的,就算不能進(jìn)入到第二年的修行,上山第一年內(nèi)學(xué)到的知識以後也用得上,起碼增長了見識,教他們學(xué)習(xí),這是積善的好事。
二長老見他們二人吵來吵去各不相讓,想了個折中的辦法:“不能把他們拒之門外,又沒錢收他們進(jìn)來,何不讓他們自己帶著銀兩上山?我們也不多收,按市價收取一年的伙食費(fèi)和住宿費(fèi),至於家境貧寒的還可適當(dāng)通過勞動減免,師兄、師妹、安歌,你們以爲(wèi)如何?”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均點頭叫好,只是還有些細(xì)節(jié)上的事情需要商量,四人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商討。狗蛋在門外等的著急,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便留了張紙條貼在門上。
她本來想寫:師兄,我和師傅下山賣蟲子去了,你結(jié)束後速來找我——狗蛋
但奈何識字不多,“師”字不會寫,“賣”字不會寫,“速來”的“速”字不會寫,只好都省略掉,省來省去剩下六個字:“我下山,來找我——狗蛋”
“狗蛋”兩個字都是畫了只狗臉,又畫了個雞蛋代替的!
收費(fèi)入學(xué)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起來卻著實不易,三位長老和離安歌就“伙食標(biāo)準(zhǔn)應(yīng)該如何定”、“如果有人肯出更多的錢是否應(yīng)該給他提供更好的伙食和住宿”等等一系列瑣屑又很重要的事情商討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還是定不下確切的方案,只好先各自回房,將想法分別寫下來,日後再議。
大長老推開門,見從門上掉下張紙條,好奇地?fù)炱饋恚催^後哈哈大笑:“哈哈,安歌,你小師妹著急了,叫你下山找她去呢!”其他兩位長老也湊頭來瞧那張紙條,只見上面畫的狗頭搖頭晃腦,細(xì)看竟頗有狗蛋平時傻乎乎、笑瞇瞇的神態(tài)在裡面,也都不禁笑出了聲。
離安歌接過大長老手中的紙條,只覺臉上心裡都是熱的,簡單跟三位長老到了別,便回寢換上方便走山路的衣服下山尋狗蛋去了。
因爲(wèi)狗蛋留的紙條上只寫了自己,離安歌以爲(wèi)她是自己下山玩,又怕獨自一人無趣,所以纔來叫上他。當(dāng)他在山下官道見到離言和狗蛋在一起時微微詫異了一下,躲在暗處偷看他們二人在搞什麼名堂。
離言聽說門派內(nèi)缺錢修牆,本是想回家找那個家大業(yè)大的爹要銀子回來,但沒想到……算了,不高興的事情不提。總之,他傷心過後,見到不幸被他踩死的那隻蛐蛐兒,突然來了賺錢的靈感。他的計劃是在人來人往的官道上支起一個算卦看病的攤子,有金蠶這種名副其實的療傷寶物,任誰看了都會對他的神通深信不疑,但他不看病,專等人湊上前來詢問時,將金蠶往地上一扔,故意引人踩死,再狠狠訛上一筆。
“南來的,北往的,官人、商人、大老爺們,來瞧一瞧看一看啊,遠(yuǎn)近聞名的藥王爺?shù)諅鞔蟮茏咏袢赵诖藢毜亻_壇治病,不治風(fēng)寒,不醫(yī)小病,專治缺胳膊少腿、奄奄一息、藥石枉及的大病、重病……”離言給狗蛋穿上一身肥大的長袍,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按在太師椅上,面前擺著一張長桌,身側(cè)還立著面“神醫(yī)在世”的大旗,自己走在前面遊說,看上去煞有其事。見看熱鬧的多,問的人少,離言乾脆上演了一處“苦肉計”,當(dāng)場拿起腳下的石塊往頭上一磕,頓時鮮血直流、血肉模糊,又叫狗蛋從兜裡掏出準(zhǔn)備好的金蠶,往腦門傷口上一放。圍觀衆(zhòng)人見剛纔還噌噌向外冒的鮮血立即止住,不由地發(fā)出“嘖嘖”讚歎,又見離言將手中蟲子拿下後,剛纔還血肉模糊的大腦門又恢復(fù)如常,連個疤都沒有,更加讚歎不覺。
人多必有勇夫,這麼多人中終於有一個大膽站出來,那人橫著膀子、腰間別著一個大板斧,滿臉的絡(luò)腮鬍,一頭長髮編成長辮盤在頭上,讓人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但離言是什麼人?一般人敢惹的他敢惹,一般人不敢惹的他還敢惹。見終於有人上鉤,他笑瞇瞇迎上前詢問:“請問這位大爺,是想看什麼病啊?”
那人粗著嗓子道:“俺沒什麼病,就是常年殺豬,難免有時候會傷到自己,一般的傷藥好的都太慢,耽誤賺錢。俺看你這蟲子挺好用的,能不能賣我一隻?”趁他說話時,離言早已把手裡的金蠶偷偷扔到腳下,又笑瞇瞇地拉著那人的胳膊,把他往狗蛋身前拽:“好說好說,但買賣這事也看緣分,更何況這等寶貝的買賣,先讓神醫(yī)看看您與這寶貝是否有緣……啊!我的寶貝金蠶!”
離言的尖叫下了那人一跳,連忙順著他的視線向下看去,之間自己腳下被踩成肉泥的不正是剛剛止血療傷有奇效的金蠶嗎?那人大驚,自己被離言拉著沒注意腳下,怎麼就無意踩死了這麼貴重的東西?不過死了就死了,一隻蟲子而已,大不了賠給他們就是,掏錢便要走人。
原本就是想訛錢的離言見對方這麼痛快就掏錢了,心裡樂的不行,但見到那屠夫竟只掏出半錢銀子就想走人,立馬翻臉:“你這什麼意思?半錢銀子?喝花酒都不夠,去藥方也就能買來幾付膏藥,就這麼點銀子就想賠我家神醫(yī)的寶貝金蠶?”
“那你說怎麼辦?一隻破蟲子而已,半錢已經(jīng)算不錯了,還想讓我賠你副棺材?”那屠夫掙脫離言的雙手,轉(zhuǎn)身要往人羣中走。
離言眼珠一轉(zhuǎn),計上心來,也不再抓著屠夫的胳膊,轉(zhuǎn)而抱著狗蛋痛哭:“我可憐的神醫(yī)啊,修行數(shù)十年煉化的寶物讓人一朝踩死,以後……可拿什麼養(yǎng)活自己啊……”
那屠夫雖然長的蠻橫,但心腸卻軟的很,見離言哭的傷心,便小聲爲(wèi)自己辯解道:“俺不是有意的……”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把他賺錢的營生弄死了,就相當(dāng)於殺死了他的父母,他父母因你而死,不把你送到官府也就罷了,你是不是應(yīng)該掏錢悔過,將他雙親厚葬纔算明事理?”離言字字鏗鏘,那人聽罷竟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那他死去的爹孃在哪兒呢?”
“他自幼無父無母,屍身早已不知去向。既然說財路猶如父母,不如你就將這隻小蟲子當(dāng)做他的雙親厚葬了吧。厚葬蟲子這事說出去讓人笑話,但我們很明事理,很開明,是開明的修行人士,你只要將厚葬所需銀兩如數(shù)交予我們,我們定當(dāng)替你厚葬了這隻蟲子,絕無二話。”
俗話說看熱鬧不嫌事大,在圍觀衆(zhòng)人的煽動下,那屠夫竟真準(zhǔn)備掏出數(shù)目不小的銀子“厚葬”金蠶,他的手剛伸進(jìn)懷中掏銀票,竟被一人出聲阻攔,“且慢!”
只見人羣中走出一位翩翩公子,
離安歌躲在人羣中看了半天,終於看不下去自家?guī)煾颠@樣胡鬧。欺瞞詐騙可是重罪,他可不想看著狗蛋就這麼跟著混賬師傅學(xué)壞,故而出聲上前,恭敬的與被騙的屠夫道歉,又遣散看熱鬧的一干人等,這才轉(zhuǎn)身盯著離言,眼睛裡像要冒出火來。
離言見馬上送到嘴邊的肥肉就這麼被離安歌放走了,頓生怒氣,也用噴火的眼神盯著離安歌,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就那樣對視著。只有狗蛋看到離安歌出現(xiàn)後一臉興奮:“師兄!你看到我給你寫的紙條啦!”聽到狗蛋的聲音,離安歌臉上終於柔和起來,之間那小小的身影正費(fèi)力地拖著長袍,張開雙臂向自己跑來,奈何袍子太大,一不小心便被絆倒了。
離安歌扶起被長袍絆倒的狗蛋,幫她把不合身的袍子脫下來,又用袖子擦掉她臉上粘的灰,和藹地說:“是不是餓了?我們?nèi)ベI些糕點吃吧。”說完便想牽著狗蛋去村口買糕點。
“孩子大了還真是不由娘……哦不,爹,你是不是忘了是誰把你拉扯大的,攪黃了爲(wèi)師的生意還想拉著爲(wèi)師的人跑?”
“你說,狗蛋是誰的人?”離安歌身形未動,斜眼冷冷看向身側(cè)氣的呼哧呼哧的離言,語氣裡都帶著刀。
離言被嚇得立刻噤聲——媽耶,這小子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