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樑錦,樑俊的心情其實(shí)並不怎麼好。
他對樑錦並沒有太大的敵意,雙方除了互相打了對方手下之外,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矛盾。
但樑錦能找到這裡來,讓樑俊很不習(xí)慣。
不習(xí)慣事情超脫自己的掌控。
自打出了雍州,樑俊就沒有了之前那種成竹在胸,所有人都按照自己佈局發(fā)展的感覺。
總感覺出了雍州就像是出了新手村。
自己還沒來得及更新裝備,這邊高等級的怪物一波接著一波蜂擁而至。
太子黨一幫人研究了小半天,定下的計(jì)策大體上是沒有什麼問題。
可在施行過程中,卻讓樑俊有力使不出來。
昨天晚上夜探皇城,如果不是遇到張雲(yún)起和廖忠庭,這倆文淵從沒見過的師兄弟。
兩個失誤就會讓樑俊的計(jì)劃功虧一簣。
從這事上就可以看出,以樑俊爲(wèi)主的太子黨哪怕有了劉文靜的加入,自身實(shí)力還是不夠強(qiáng)。
從樑錦能根據(jù)手頭的信息,輕易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來看,對手的實(shí)力遠(yuǎn)比自己想的要強(qiáng)。
這還是長安城裡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實(shí)力並不拔尖的大皇子。
那麼把長安城經(jīng)營成鐵桶一般的天策府的實(shí)力,不言而喻了。
昨晚樑俊將樑老三的軍時,樑老三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還惹的樑俊一頓嘲諷。
堂堂皇帝之尊,也是穿越者,居然被手下大臣和皇子擠兌成這等熊樣。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樑錦上門,樑俊算是體會到了樑老三的無奈。
“三弟,帶著安陽和麒麟去真人屋子裡吃飯吧。”樑俊擡起未打開的食盒遞給文淵,道:“我們哥倆喝點(diǎn)。”
文淵看了看樑錦,又看了看趙君慕,躬身道:“是。”
而後拿起食盒帶著安陽公主走出了屋子。“
“君慕,給太子殿下陪個不是。”
趙君慕忍痛上前,半跪於地,沉聲道:“之前衝撞殿下,乃是卑職之罪,萬望殿下大人不計(jì)小人過。”
“哎,免了免了,趙將軍你也和我三弟一起去吧,讓我們哥倆聊聊天。”
樑俊心煩意亂擺了擺手。
趙君慕應(yīng)聲而退,將門關(guān)上,衝著身邊的士卒道:“你們幾人,去山口蹲守,若有人靠近,格殺勿論。”
“是!”
等到門外沒了聲音,樑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心道:“這他孃的都是什麼事。原本以爲(wèi)計(jì)劃天衣無縫,結(jié)果一做起來才知道漏洞百出。一個不注意就被人端了鍋,我這還樂呵呵的給人說書呢,真夠腦殘的。”
樑俊欺負(fù)樑錦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愁眉苦臉的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本王也是有心算無心,太子殿下何須如此。”
樑錦雖然看不到樑俊的表情,但猜也能猜到這位太子現(xiàn)在的心情一定十分的不好。
“何須如此,哎,早知如此,你說我抗旨不尊,留在雍州多好。”
樑俊說著又倒了一杯酒,自顧自喝起來。
大炎朝這些皇子之中,樑俊對樑錦算是比較熟悉的。
自己出長安城前一夜就是這位大皇子前來送行,還順道殺了自己四個小太監(jiān)。
爲(wèi)樑俊拔了皇帝派在自己身邊的眼線,雖然樑俊對樑錦這種殺人不眨眼的行爲(wèi),有些反感。
當(dāng)然他想眨眼也沒得眨。
但也知道這位大皇子是在向自己示好。
大皇子雖然一直深得皇帝寵愛,原本來說,殺幾個皇帝的眼線無傷大雅。
但此時的皇帝已經(jīng)不是原來那個皇帝,向來大皇子也能發(fā)現(xiàn)。
沒了原來的寵信,還敢?guī)妥约簹⑷耍还艹鲮妒颤N原因,樑俊還是願意買樑錦的好的。
因此剛剛當(dāng)著趙君慕和文淵的面,樑俊嘴上雖然不客氣,但屋子裡一剩下他倆,樑俊反而有些輕鬆。
也許是因爲(wèi)樑錦乃是瞎子的原因,不管他是誰穿越而來,對自己的威脅終究是最小的。
哪怕是秦始皇穿過來,他一個瞎子,能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
“可惜,你我皆是身不由己。”樑錦伸出手去拿酒杯,樑俊趕緊把酒杯往他手上推。
“昨天我去見皇帝了。”樑俊也不隱瞞,人都追到自己藏匿之處了,再藏著掖著反倒讓他小看了。
樑錦仰頭喝盡杯中酒,道:“我猜到了。殿下喬裝入城見樑靖,倒是好膽魄。”
樑靖?
樑俊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原來樑老三叫樑靖。
一聽身爲(wèi)皇帝大兒子的樑錦張口直呼自己親爹的名諱,樑俊隨即想到樑老三昨晚說的話,看著樑錦打趣道:“你猜那皇帝昨晚給我說了啥。”
樑俊捏起一粒油炸花生,嚼的嘎嘣響。
“他給太子說了什麼?”樑錦也伸手去抓花生,扔在嘴裡。
“他說你不是樑錦。”樑俊見樑錦不拘小節(jié),心中好感頓生,打趣道。
樑錦哈哈一笑,道:“我不是樑錦,太子也不是樑俊。”
樑俊見樑錦面不改色,直接承認(rèn),頓時心情緩和了很多。
看來這大皇子今天來找自己,是友非敵,最起碼不是來撕逼的。
“誰說不是,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沈雲(yún)那孫子也是穿越過來的,狗皇帝也是穿過來的。整個人都懵逼了,這纔想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省得最後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樑俊想起剛來到炎朝時自己的舉動,自嘲一笑。
“太子離開長安去雍州,此時來看,不失爲(wèi)一步好棋。”樑錦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來討酒喝。
樑俊給他倒?jié)M,嘆了一口氣道:“趕鴨子上架而已,哪有什麼好棋壞棋一說,這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你猜覺得是好棋。如果當(dāng)初我死在雍州,那可就是一步臭棋了。”
說著,擡頭看著樑錦笑道:“倒是你,在長安裡不顯山不露水,雖然是大皇子,可上天給你關(guān)上了一扇窗,算是給了你一個很好的保護(hù)。我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第一個來找我的會是你。”
樑錦面帶微笑,道:“我倒是想和殿下?lián)Q一換,眼疾給你,太子給我。”
“說這些都沒有用。”樑俊哈哈一笑,道:“讓我猜猜你是誰。”
樑錦沒有說話,任憑樑俊去猜。
“你看,老二老三被分配到天涯海角,這倆孫子至今沒見過長什麼樣,就當(dāng)他們不存在。老四樑濟(jì),看昨晚皇帝的意思,這孫子前世多半是崇佛的皇帝。我歷史學(xué)的不是很好,就只知道前世歷史上崇佛癡迷的皇帝最著名的倆,一個是梁武帝蕭衍,一個是皇帝前世的老祖宗順治。如果老四也是皇帝穿越,應(yīng)該出不了這倆。”
樑俊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樑錦的表情,想要從他的臉上發(fā)現(xiàn)一些線索。
只可惜樑錦一副偏偏錦公子模樣,樑俊說完,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我呢,排行老五,前世雖然不是皇帝,但大大小小也算個諸侯吧。”樑俊有些心虛的看了看樑錦。
見樑錦還是一臉輕笑,放下心來,接著道:“老六樑羽呢,這個不用我說,想必整個長安城穿越者只要不瞎不聾都知道,這是唐宗李世民。”
“老七呢?明朝的皇帝,號稱史上第一聰明的皇帝。”
“倒是不知道七弟竟如此了得。”樑錦有些意外道。
“了得個毛線,那孫子聰明有餘,格局不足,好好的王朝被禍禍的等他死了沒多少年也完蛋了。”
樑俊心道:“不知道樑植,看來應(yīng)該是明朝之前的。”
“老八遠(yuǎn)在天邊,也沒打過交道,就不提他。”樑俊看著樑錦微瞇著眼睛,笑道:“我總覺得這幫兄弟裡面,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有會。如今唐宗出來了,剩下的三個,你老哥應(yīng)該佔(zhàn)一個吧。”
樑錦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太子猜的沒錯。”
樑俊一愣,隨後有些失望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果真是要玩死我的節(jié)奏,哎,你也別說是誰了,反正這三個裡面哪一個都是大佬級的存在,來秦劉趙老哥,咱們喝一杯,以敬咱們這跨越時空相聚的情誼。”
說罷,樑俊仰頭一飲而盡。
“我乃嬴政。”樑錦放下酒杯不緩不慢的放下酒杯。
樑俊一愣,隨後苦笑道:“我就猜到了你是祖龍秦始皇,哎,啥也別說了,政哥哥,受在下一拜。”
說完樑俊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樑錦行了一大禮。
行完禮站起身來,樑俊道:“這一頭是敬你前世和這一世把華夏大一統(tǒng),爲(wèi)我華夏開創(chuàng)萬世基業(yè)打下牢不可破的基礎(chǔ)。”
樑錦臉上有些孤寂,搖頭道:“都是過眼雲(yún)煙,提他做什麼。萬世基業(yè)只傳二世而亡,爲(wèi)後人徒增笑料罷了。”
說著順手摸到酒壺,拿起來一飲而盡,豪邁寂寥之意淋漓緊緻。
“也不能這麼說,誰也料想不到不是。”樑俊雖然對穿越者免疫了,但見到眼前這位,心裡還是有些激動。
前世去看兵馬俑,樑俊還想著要是能見到秦始皇的棺材,看一看這位歷史上創(chuàng)建了不世功績的始皇帝該有多好。
如今沒成想見了真人了,當(dāng)真是造化弄人,什麼也說不準(zhǔn)啊。
“不知大哥今日來找小弟,有什麼事麼?”
能叫秦始皇大哥,樑俊心裡這個酸爽,日後要是有機(jī)會回到前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發(fā)短信:我,秦始皇的弟弟,打錢。
哪怕捱打,警察也不能以詐騙罪捉自己。
“既然太子叫我一聲大哥,那我也就不饒彎子了。”
樑俊對樑錦有好感,樑錦對樑俊又何嘗不喜歡呢?
這個太子做事很對自己的胃口,雍州之行,但凡是阻攔樑俊腳步的,樑俊只有一個解決辦法,那就是殺。
乾淨(jìng)利索,不拖泥帶水,殺的雍州上上下下心服口服。
殺的長安城內(nèi)文武百官在朝堂上輕易不敢說太子的壞話。
擅殺卻不濫殺,這是樑錦心裡對樑俊最佩服的地方。
不靠著心情殺人,殺的每一個人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這一點(diǎn)上比自己強(qiáng)。
樑錦斟酌一番,開口道:“聽聞太子昨日讓手下謀臣在長安城中大肆散財,因此本王想問一問,爲(wèi)什麼劉文靜沒有到本王府中一坐。”
樑俊一聽這話,樂了,哈哈一笑,道:“大哥,剛剛那一頭你受了,那麼前世的事咱們就不再提了。就說絲綢之路這事,雍州一行九死一生,我辛辛苦苦重啓絲綢之路,如今不得已忍痛拿出來以錢換我回到長安之後朝堂上的話語權(quán),大哥你憑什麼來分?”
樑俊說話一點(diǎn)也不客氣,樑錦不僅沒生氣,反而對樑俊的態(tài)度很是滿意。
剛剛直接跪自己,然後又敢這樣和自己說話,太子真性情,朕喜歡。
“太子爲(wèi)什麼要重開絲綢之路?”樑錦不急不緩問道。
樑俊笑道:“如何重開絲綢之路,大哥心裡應(yīng)該清楚吧。”說著又從食盒中拿出一壺酒,把兩人的酒杯倒?jié)M,笑道:“沈雲(yún)和我乃是從一個朝代而來,我那個朝代隨便一個普通百姓,在硬件上日子過的都比大哥當(dāng)年要好的很。夏天有冷氣,冰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冬日有暖氣,外面雪花如席,屋內(nèi)身穿薄衫,溫暖如春。出行有飛機(jī)高鐵、長安到咸陽開車兩刻鐘就到。這些雖然沈雲(yún)還弄不出來,但牙刷、肥皂、香水、玻璃等等物件,珍寶齋中應(yīng)有盡用,一文不值得玻璃轉(zhuǎn)手運(yùn)到西域各國,堪比黃金,更不要說香水肥皂這些可以提高生活質(zhì)量的物件,哪一個運(yùn)往西域不被他們視如珍寶?”
“也就是說,太子的絲綢之路,其實(shí)是爲(wèi)他人做嫁衣。哪怕絲綢之路是你九死一生重開的,最後賺大錢的還是珍寶齋?”
樑錦輕聲一笑,笑聲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樑俊鄭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沉聲道:“沒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沈雲(yún)會這些東西,那是他的造化。我雖然和他來自同一時代,但終究是術(shù)業(yè)有專攻,怨天尤人不是我的做派。既然他能造,那我就和他合作,”
“只怕人家並不想和太子合作。”樑錦冷聲一哼,接著道:“既然太子問朕,憑什麼來要你絲綢之路分成,那請?zhí)勇牶昧恕!?
樑俊一皺眉,心中敬嘆,果然不愧是祖龍始皇帝,平時看起來沒什麼驚人之處,但此時氣勢一開,竟讓樑俊心中突生一股敬畏。
“沈雲(yún)珍寶齋裡有的東西,本王手裡全都有,沈雲(yún)珍寶齋裡沒有的東西,本王手裡也有。”
樑錦沉聲說著,手握著酒杯越攥越緊。
啪的一聲,瓷杯竟被樑錦徒手捏碎。
好在這一次捏碎了酒杯之後,樑錦沒有繼續(xù)捏瓷片,手上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嘩嘩流血。
“此話怎講。”
樑俊一愣,不知樑錦爲(wèi)什麼敢這麼說。
樑錦微微一笑,道:“太子對我爽快,朕也不願做小氣人,實(shí)話告訴太子,和太子來自同一時代的人,朕手裡也有一位。而且比太子和沈雲(yún)來到此朝更早!”
孃的,我就知道雍州張角那能有一個,長安城怎麼可能就只有沈雲(yún)和自己來自同一朝代。
“那人現(xiàn)在在哪?”樑俊急聲道。
“死了。”樑錦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甚是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