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惜,你回來了嗎?”滕薇薇的聲音很急切。
“剛下車,怎麼了?”廉惜心情很好,終於回來了。
“惜惜……你……唉……”滕薇薇欲言又止,她簡直快被本地那條八卦新聞給氣瘋了,不知道怎麼和廉惜說纔好。
“薇薇,發生了什麼事情?快說,不然我和你絕交。”廉惜聽得出一定是出了大事,不然滕薇薇絕對不會吞吞吐吐的講話。
滕薇薇深吸一口氣,長痛不如短痛,直接道:“許聿旼和陳卿雲,前兩天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廉惜感覺天忽然就塌了,眼前一片分崩離析。好久,她才機械地對著電話說:“好,我知道了。”然後關機,任由電話那頭的滕薇薇急到跳腳。
廉惜遊魂一般沿著馬路慢吞吞地走著,手中大大的行禮箱映襯著她單薄的身影,讓她看起來形單影隻楚楚可憐。路很長很長,長到沒有盡頭,廉惜終於還是走累了,爬到河濱公園高高的河堤上,凝神眺望那些遊河賞景的輪渡;它們如同魚兒一般自如,在清水河中來來回回地穿梭。那些輪渡大都精心裝飾過:霓虹纏繞的船身,若明若昧高懸在船頭的各式花燈,迎風招展的小彩旗,處處彰顯著華麗。坐在輪渡上游樂的人羣歡聲笑語一片……
這裡的夜景真的很美,皓月當空照,銀光細碎地傾灑在河面上,隨著清風一圈一圈地盪漾。小風拂面吹來,明明已經入夏,爲什麼風還是這樣透心的涼?
“小惜!”身後有倏然響起的男聲。
廉惜緩緩地轉頭望向身後,眉目間煙霧繚繞。
隔著重重迷霧,許聿旼看不清那雙眼睛裡藏著怎樣的情緒。
視線相交,有片刻的寂靜。
廉惜一直在想,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
許聿旼不敢冒昧地上前,試探著問:“小惜。回家好嗎?”
坐得太久,是該回去了。廉惜機械地走下了河堤,然後拖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沿著馬路麻木地前行。
許聿旼見她下了河堤,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到了實地。
“小惜,上車!”
擡眸看了看擋在面前的龐然大物,廉惜面無表情地說:“麻煩讓個路,謝謝。”
許聿旼心中咯噔一聲,直覺告訴他大事不妙。他下車毫不客氣地攔腰抱住廉惜,直接把她連人帶行李塞到車上,他的觸碰讓廉惜忽然爆發,掙扎著大聲喊叫:“許聿旼,我們完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許聿旼按住她亂動的身子,他被她折騰得滿頭大汗,說話的時候直喘粗氣。
“你以爲你是在演肥皂劇嗎?”廉惜信手一揮,右掌摑中許聿旼的左臉頰。
世界倏然安靜,如同困獸的兩個人虎視眈眈地對峙著。
在廉惜呆愣的一瞬間,許聿旼極快地上車猛踩油門:“我們到地方了再說,別吵我開車。”他目視前方薄脣抿成一根直線。這確實是許聿旼,以前他騎著自行車帶著她穿街過巷也是極少和她講話的,總是嫌她太吵,讓他沒法好好騎車。
廉惜只是冷笑。
再說?說愛嗎?他們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車子剛停下,廉惜飛快地推門下車,轉身朝對面的十字路口一路疾奔,毫不理會身邊飛馳而過的車流。許聿旼氣急敗壞地跳下車,用力甩上車門,長腿飛奔緊追其後,終於在馬路中間有驚無險地捉住了廉惜。長臂死死地箍住廉惜的纖腰
,許聿旼驚魂未定氣咻咻地道:“你要不要命了?大庭廣衆,你一定要和我這樣鬧嗎?”
廉惜身子僵住,頓時覺得好沒意思。
許聿旼修長的指尖扣住廉惜的腰肢,目光灼灼地俯視著她:“小惜,你聽我給你解釋好不好?”
會所大堂一片富麗堂皇,奢華的水晶燈層層垂墜,從不同的角度折射出別樣的華彩,歐式雕花的旋轉扶梯,游龍般蜿蜒,一直通到三樓的西餐廳。
“許先生,右邊請。”有侍者上前躬身示意。
廉惜鄙夷的冷笑,且聽他怎麼爲自己狡辯。聽完了,一拍兩散。從今往後,橋歸橋,路歸路。
大廳裡的陳設極其奢華,牆上掛著文藝味十足的油畫。他領著廉惜走到一處半敞開的大卡座裡,裡面擺放著寬大的歐式桌椅,餐桌上擺放著一大束紅豔欲滴的玫瑰,淡金色的燭臺上燃著數支蠟燭,透明的水晶玻璃餐具在光影的投射下閃耀著炫目的流光,這裡還真是浪漫啊。可惜這一切,廉惜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怎麼看怎麼覺得諷刺。
“想吃點什麼?”許聿旼隨手翻閱著精緻的菜單,頭也不擡,淡淡地問廉惜。
她冷冷地說:“有事說事,沒必要點東西。”
許聿旼這才擡眸靜靜地望著她,目光中有濃濃的哀求。良久,他才輕聲說:“你不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麼?我忙到現在,還沒吃晚餐。”
他的生日?是了,今天的確是他的生日。可她到底還是忘記了。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沖淡一切記憶,就在你以爲還停留在原地時候,寒來暑往不知道已經過了多少個春秋。
到底不是狠得下心的人,廉惜煩躁地說:“隨便。”
許聿旼聞言笑了起來,彷彿是個要到糖吃的小孩。
菜上的很快,餐點做得很精緻,香味撲鼻,許聿旼推過一個小碟,“我記得你以前愛吃這個。”
以前,又是以前,他還有什麼資格提那些以前?
廉惜蹙眉望著眼前的那碟意大利通心粉,冷淡道:“人的口味是會變的,我不吃這道菜好多年了。”
許聿旼聞言,推碟子的手一滯,眼裡的光暗了幾許:“是吧。那麼你隨意。”
廉惜無比客氣地徵詢:“許先生,現在可以談正事了嗎?”
“安心陪我吃完一頓飯有這麼難嗎?”
“我以爲,坐在這裡陪你過生日的人不該是我。”廉惜平淡地開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許聿旼語氣幽幽:“我只和你一起過生日。你明白是爲什麼嗎?”
那一年她大三,她終於沒有粗心大意地錯過他的生日,死纏著要給他慶祝,他卻不肯。廉惜問原因他怎麼也不說,後來許聿旼被她的賴皮勁纏煩了,才終於告訴她,他的生日就是他父親的忌日。廉惜從小無憂無慮,這樣的苦孩子哪裡看得下去,於是,借了本市舍友的一處空房子給他親手置辦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算是修補他不完整的人生經歷。
也是在那一晚,她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給了他。
廉惜厲聲打斷許聿旼,眼中有溼氣氤氳,“夠了!”她忍住奔涌的淚意,告訴自己不要爲這個男人再掉一滴眼淚。
許聿旼不管不顧,目光灼熱:“小惜,你聽我說好嗎?你知道屬於我個人名下的公司爲什麼叫M&X嗎?M是我,旼,X是你,惜。公司的名字就是旼和惜。小惜,你等我三年可以嗎?我保證最多隻要三年,就可以和新亞會結
束一切合作關係……”
想起他們一起在老宅的那一晚,她問他什麼時候與陳卿雲分手,他只是捧著她的臉,眼底是她看不懂的幽暗:“小惜,我只愛你,你給我一些時間好嗎?”
她以爲他需要的只是時間。原來,卻不是。
廉惜不想再聽那些毫無意義的理由,她赫然起身:“我去下洗手間。”
一連掬起幾捧涼水洗臉,望著鏡子裡滿臉水珠的自己,廉惜重重喘氣……他有什麼資格要她等他?
廉惜望著鏡子裡的身影自嘲地笑,然後慢慢擦去臉上的所有溼意。
“廉小姐,真巧啊,我們又見面了。”鏡中突然多了一個漂亮的面孔,崔婉姈在廉惜身後笑得陰陽怪氣。
“借過。”廉惜選擇無視,沒心情,沒必要。崔婉姈於她只不過是個路人甲。
“拜託就別假清高了,看著我都替你噁心。清哥是豬油蒙了心居然看上你這個賤貨!”崔婉姈咬牙切齒,往日甜美的嗓音蕩然無存,只餘怨毒和尖利。
賤貨?她可不就是犯賤嗎?癡心妄想地重溫舊夢,到最後不過是春夢一場了無痕。
廉惜冷笑:“關崔小姐什麼事呢?”
“你!恬不知恥!”崔婉姈大怒,目光中仿似淬了毒,陰測測笑道,“我會告訴陳小姐,哦不,是許太太,你,勾搭她的新婚老公。我還要讓清哥看清你的廬山真面目!”
廉惜一把撥開擋在身前的女人,冷淡地丟下四個字:“悉聽尊便。”
“我必須娶陳卿雲,因爲她身後有我需要的勢力和財力。”
廉惜譏誚道:“許總真不愧是個精明能幹的生意人……”
許聿旼臉色一白,打斷廉惜,“小惜,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又怎樣?無話可說,廉惜不屑地傾了傾嘴角。
光影迷離中,許聿旼的臉在廉惜眼中變得有些迷濛,他的聲音有莫奈何的苦澀:“小惜,我有苦衷……留在我身邊好嗎?我是這樣愛你……”
這就是她魂縈夢繞了五年的愛情?他和別人結婚了,卻要她做見不得光的情人。這就是他給她的所謂的狗屁愛情。
廉惜勾起嘴角冷笑:“許總,求你高擡貴手放過我,行嗎?以後你走你的康莊大道,我吃我的粗茶淡飯。我們兩清了!”
“小惜,你冷靜一點好嗎?你就不能想想我們的未來嗎?三年,我只要你等我三年。爲了我們的愛情你就不能犧牲一點點嗎?”
“你和我講愛情?不要再打著愛情的幌子來侮辱我的智商。我聽著都覺得噁心。”說罷,廉惜赫然起身,直接走出那個富麗堂皇的大廳,逃似地飛奔著出了門廳,她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許聿旼呆坐在高雅的卡座裡,眼睜睜地看著那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他想不明白,明明說好要在一起,明明說好了不離開他,她怎麼可以就這樣雲淡風輕地揮一揮衣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是他不夠好麼?不,不,他是那樣愛她,刻骨銘心地愛她。她爲什麼還不知足?還要固執地強求那一紙婚書?
電臺裡傳來莫文蔚透著苦澀的嗓音:“愛是折磨人的東西,卻又捨不得這樣放棄,不停揣測你的心裡,可有我姓名,愛是我唯一的秘密,讓人心碎卻又著迷……愛你,愛你,愛著你……”出租車司機從反光鏡裡看一眼滿面淚水的女人,耐著性子問第三次:“美女,請問你到底要去哪裡?”
“往事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