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合歡最近很憂傷,當然,憂傷的原因還是師父那隻大妖孽。
妖孽作祟,合歡遭殃。
可要細數根源,導致合歡受罪的罪魁禍首卻還是她自己那雙作死的紅眼。
殷孽開的方子有效,所以夏合歡眼前的黑霧在一點一點減少,光明日益可見。
只是……直到現在。
夏合歡幽幽嘆口氣,現在她的眼睛已經恢復到能視物的地步,不過看到的東西都是黑白的而已。
夏合歡心裡清楚,這和殷孽醫術無關,是從那天起,再也沒出過聲的系統搗得鬼。
……
“解鈴還須繫鈴人,合歡還是靜養爲上。”殷孽收回爲合歡診脈的手,好似無心地說。
“那藥能不吃了嗎?”
夏合歡著實對中藥的味道不敢茍同,每次喝完藥都要吃下一小碟的蜜餞來壓味,可想而知,夏合歡怕苦怕到什麼地步了。
“可以,你的眼睛再吃藥也沒什麼用了。”
夏合歡剛要慶幸,卻又聽得妖孽師父淡淡說:“合歡半年前可是曾受寒大病一場?”
“是?!毕暮蠚g怔了怔,便記起殷孽指的是由於系統作梗,她狗血落水發燒的那回。
殷孽微笑點頭,“正是那次的受寒,合歡體內落下了病根,雖然不顯,還是要仔細調理纔是?!?
夏合歡頓時笑得比哭還難看,“師父的意思是?”
“合歡,藥不能停啊?!?
她錯了,她不該以爲妖孽這段時間對她好就是心軟了,其實一個人對另外一個人,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爲了更好的欺壓。
……
玉枕樓是做夜色生意,白日裡姑娘多半是睡覺,偌大的樓裡靜悄悄的,只是今個卻熱鬧了。
“開門,開門,開門!”連拍帶打、守門的龜公連衣襟都沒來得及繫好,便急著去開門了。
“來了,催命呢!不知道樓裡白天不做生意啊……”
龜公罵罵咧咧開了門,還沒等他看清門外來人,卻被人一腳當胸踹了個仰倒。
“哎呦喂,李公子今個怎麼這麼大的火氣??!”遲來的老鴇用腳尖踢了踢彎成蝦米的龜公,在李公子看不到的角度,老鴇向龜公使了個眼色,假意斥道,“瞎了眼啊你,連李公子都不認識了?還不給我滾後面叫花魁去?”
“小的錯了,小的錯了。”龜公輕輕掌摑自己兩下,“瞧小的這嘴可真是不會說話。我這就給您叫姑娘去?!?
“踹也踹了,氣也出了。李公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可千萬別見怪??!”老鴇臉上有堆起笑,手裡的手帕像只色彩繽紛的花蝴蝶亂飛。
李公子看著龜公跑遠,也不攔,“媽媽這時候反倒是知道我爹是知州了?縣官不如現管,在我爹的地界上混事,媽媽居然還敢將我扔出門外,我看媽媽是舒心的日子過太多了。”
李公子身後穿著常服的兩排侍衛配合的起鬨,嘈嘈雜雜的嚷嚷,一會說要封店,一會說要打入大牢。
老鴇心裡叫苦不迭,再給她一個膽子,她也不敢得罪知州的公子啊,可是那天的情形,她要不那樣做,想想那位公子的脾性,老鴇倒是寧可自己得罪的是知州公子了,這樣最起碼還有三分活命的機會。哪像那位爺,就是當祖宗供著,也時刻怕哪點招待不週了,自己的小命就沒了。
“李公子,來喝口茶消消氣。這事都是誤會,誤會?!?
“誤會?我躺在牀上這幾天都白躺了?我跟你說,今個這事,你要不把那小丫頭和那美人的賣身契交出來,我看你這玉枕樓也不用繼續開下去了?!?
“哎喲,我的李大公子啊,你把我這玉枕樓封了,你上哪再去找這麼可心意又水靈的姑娘??!”
老鴇表面上大聲叫屈,心裡卻在暗暗盤算,當天將李公子扔出去之後,她就知道這李公子要上門來鬧一鬧,早就提防著跟花魁通過氣,她這邊穩住李公子,那邊就只等著花魁去跟公子拿主意了。
甭管他什麼知州公子、就算知州本人來了,有公子在,看他們誰敢鬧騰。
……
短暫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夏合歡下意識想要起身開門,卻被殷孽按住。
“進來,”殷孽應了一聲,轉而語調平平說,“合歡,眼睛看不見,就不要逞強。爲師說過,你不需要活得如此小心翼翼。”
夏合歡眼睛眨了眨,低首不語。
“公子,”花魁美人慾說什麼,看見夏合歡的時候卻又欲言又止。
夏合歡自然也是看到她的神色了,本來按照她原本的想法,她自己應該識趣主動避嫌,只是剛剛殷孽的話,卻讓她心思浮動,她靜靜坐在那裡,好像全然沒有看見花魁美人皺起的眉頭。
“可是那知州的公子又鬧事了?”殷孽因夏合歡的反應翹了翹嘴角。
“公子真是料事如神。那李公子果然是來鬧事的,不但要求賠償千兩白銀,而且還要交出夏姑娘的賣身契……和公子……您的,他還說如果不讓夏姑娘跟他走,他就封了玉枕樓?!被廊诵⌒囊硪斫淮宄?,心下忐忑地望著殷孽,“媽媽說,這事還要請公子給拿個主意。”
“合歡,你瞧,你惹得麻煩卻總是要爲師替你善後?!币竽趺嫔峡床怀鲆唤z意外,好似早就知道一般。
“師父,這事您也有份吧?”夏合歡很委屈,當初被調戲可是師父本尊來著,她不過是被殃及的小蝦米,怎麼到妖孽師父嘴裡就全是她的錯了?她要是長成妖孽這級別,還用得著可憐兮兮地跟他混嗎?早自立爲王了、稱霸一方了。
“若不是合歡被人調戲,爲師又怎麼會露面?究其原因,還是合歡惹出的亂子?!?
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是這麼個理?纔怪!當初她也很無奈,好伐!她願意招惹是非嗎?明明是那作死的精分系統逼著她惹是生非!現在把她害得這麼慘,居然還玩起了失蹤!有本事最好一輩子不好出來,她還不惜得身體多出來個莫名其妙的存在呢!
“跳樑小醜而已,封樓?”妖孽似乎連嗤笑不屑,嘴角僅僅是彎了一下,沒有多餘的神態,可是那個刻在骨子裡的蔑視卻是□□裸的顯現出來。
花魁美人深以爲然,玉枕樓不過是個賣笑的場所,可是能來這裡一擲千金的哪個後臺不比知州硬氣?但是有誰敢在樓裡鬧事?
殷孽不怎麼在意,對花魁叮囑了幾句,再回頭就看到自己徒弟呆呆傻傻,雙眼無神的樣子,“合歡!又在跑神?!?
夏合歡驚回神,花魁美人已經轉身出去了,師父卻還端坐在原地沒動。
“師父,我們不要和花魁美人一起出去解決掉那個李公子的事情嗎??”
“花魁美人?爲師不知合歡原來你的審美也需要校正?!?
不就是隨口喊了個美人嗎?這又關審美什麼事了,妖孽師父,難道你不覺得你的話題跳躍性太大嗎?作爲普通人的夏合歡表示,要跟上師父的思維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師父,不要轉移話題。老鴇不是讓花魁過來求救嗎?這麼不管,萬一玉枕樓被封了怎麼辦?”夏合歡明智地去掉後面的美人兩字。
“封就封吧!”妖孽師父風輕雲淡,“這幾日,樓裡太熱鬧了,也需要清靜一些。”
這種微妙的口氣,夏合歡眨眨眼,開始試探,“難道玉枕樓是師父的?”
殷孽斜了她一眼,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眼角流轉的風情叫夏合歡的小心肝差點停止跳動,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強烈荷爾蒙氣息的師父,你真的不知道,有一個詞語叫做男色誤人嗎?
“還是說這玉枕樓也是長寧掌櫃的?這長寧掌櫃到底有多少家產啊?”難道是全國首富?
殷孽依舊是慢悠悠斜了夏合歡一眼,不回答。
夏合歡心裡就像是有一隻貓爪子在那裡撓啊撓啊,她終於忍不住氣鼓鼓說,“師父,你瞞了我好多,既然又不打算告訴我,爲什麼還要存心掉我胃口?”
“爲師瞞了合歡?合歡不一樣在提防爲師?”
“呵呵,師父,你說什麼??!”夏合歡臉上的笑容要維持不住了,好像不是她的錯覺來著,她的這個師父似乎真的知道很多事情。她到底是哪裡露馬腳了啊!
“合歡是真的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妖孽突然靠近,夏合歡觸不及防下正正對上妖孽的眼睛,漆黑的眼底倒映出的是她小小的影子,因爲眼睛還沒好的緣故,她的看到的一切都是黑白,越發顯得黑的越黑,白的越白,好像天生無法調和,卻偏能在對立中融合。
“合歡。”殷孽伸出手,涼涼的食指指腹輕輕劃過夏合歡不安的眉眼,“合歡,你倒是告訴爲師,什麼樣的人才會有你這樣的眼睛?”
“這個我也不知道?。煾?。”夏合歡苦笑,心底卻是隱隱鬆了口氣,如果妖孽疑心地僅僅是她的紅眼,那一切都好說,怕就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師父,有話直說,合歡笨,猜不出師父的意思。”
“嗯?”殷孽的手指停在了夏合歡長長眼瞼處,比周圍肌膚略深偏紅的膚色,若是等那眉眼長開,應該是和那雙紅瞳一樣,令人驚豔的相貌。
“那合歡不如解釋下突如其來的聲音?”
在聽到這句問話後,夏合歡的心倏然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