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一瘸一拐地從門外進來,手裡還端著一個破臉盆,臉盆裡留著一些飯菜,好像是給動物餵食剩下的殘羹。
“大伯,你,你沒事了嗎?”申帥奇怪地問道。
“坐下,坐下,你叫什麼?”老人一邊招呼著,一邊把臉盆放到了地上。
“我叫申帥。”
“我叫高丈天,是這裡的守山員。今天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這把老骨頭就葬在那土溝裡了,那麼遠的路,真不知你怎麼把我給揹回來的,老天待我不薄,讓我遇到了好人啊...”老人說著話,氣喘吁吁地坐在了牀邊。
“沒,沒什麼,要不是你養(yǎng)的猴子和黃鼠狼,我哪裡會找到你,你應(yīng)該感謝它們纔對。”申帥不好意思地說。
“唉,不枉餵養(yǎng)了它們一場,但我這條老命還是你撿回來的。要說還真是玄,我當(dāng)時觸了電,突然感覺大腦一片空白,接著就失去了知覺,出於本能我向後滾到了溝裡,如果向前倒的話,就被電死了。這又多虧了你,救晚了,或是不知該如何施救,我都沒命了,莫不是我一生救了那麼多的動物,感動了上天,上天專門派你來救我的...”老人家倒是很豁達,說起自己的事故來根本不像一個死裡逃生的人。
申帥笑了笑,忽然想起一個問題,就問道:“大伯,那荒山野嶺的也沒有架電線什麼的,您怎麼會觸了電呢?”
“嗨,都是那些該死的捕獵者,原先他們在山上捕獵還只是設(shè)置一些簡單的捕獵工具,現(xiàn)在科技發(fā)達了,他們竟使用上了高壓電捕獵機。就用一根銅絲拉在距離地面10釐米處的位置,凡有野生動物經(jīng)過,就會被電擊倒。這種機器殺傷力極強,範(fàn)圍很廣,放倒一頭大野豬不在話下,所以對人也很危險。放到以前,這種小把戲根本逃不過我的眼睛,沒想到今天卻著了道,看來我真的是老了。”老人的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滄桑悲涼的神色。
“但是,我四周觀察了一下,沒看見有什麼機器啊?”申帥問。
“他***,這些捕獵者就藏在附近,他們把銅線隱蔽好,一有動物觸電倒地,這個機器就會自動播放音樂,估計是那幫該死的傢伙一看電傷了人,還不收拾傢伙跑掉了。”老人恨恨地說道。
“這是故意殺人啊,要趕緊報案對他們進行懲罰纔是。”申帥氣憤地說。
“肯定會抓住這些混蛋,他們跑不掉的...”
老人說著從口袋掏出一根手指般長的竹管,在嘴上一吹,發(fā)出咕咕咕的聲音,一隻鴿子從門外飛了進來,撲棱棱地落在了老人的牀邊。
“這是我的信鴿,平常就靠它與派出所聯(lián)繫了...”
老人從口袋摸出一根紅色的橡皮筋套在鴿子的腳上,綁好後,拿竹管又吹了吹,鴿子撲棱棱地飛了出去。
“這紅色的橡皮筋代表著危險,無論哪個森林警察看到,就會知道我這邊出事了,一個小時後警察就會來了。”老人解釋道。
申帥看得新鮮,好奇地問道:“都過了這麼長時間,那壞人還能找到嗎?”
“他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的到,光是這偷獵的,嘿嘿,我這一輩子抓了足有幾千個...”老人微笑著說。
“我的天,怎麼有那麼多的偷獵者...”申帥驚呼道。
“是啊...”老人長長嘆了口氣,接著說:“法律對這些人的懲罰太輕了,罰些款也就放了出來,最重的也只不過關(guān)上個一年半載的,所以偷獵的行爲(wèi)總是屢禁不止。那些可惡的捕獵者,爲(wèi)了金錢,無所不爲(wèi),以前這裡有很多長角鹿,就因爲(wèi)它們長著美麗而不實用的角,這種可憐的食草動物就沒了,解放前這裡還有老虎,就因爲(wèi)它們的骨頭可以泡酒,這老虎就被殺的絕種了。唉,人類這種愚昧的行爲(wèi),不知什麼時候纔會停止啊?”
老人的眼浮現(xiàn)出一抹憂慮。
“這是什麼地方?”申帥突然問道。
老人一愣,怔怔地問:“這裡嶗山,你不知道嗎?咱們這個位置是嶗山山脈巨峰的背後,翻過前面那座最高的山峰就是嶗山風(fēng)景區(qū)了...哎?對了,這裡又不是風(fēng)景區(qū),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剛從日本回來,在碼頭上,我的行李全被接我朋友的人拿走了,然後,我就稀裡糊塗的上了一輛大巴車,因爲(wèi)沒錢,那大巴車司機就把我扔在山路旁,我隨便走著,就稀裡糊塗地進到了山裡。”申帥說。
“哦,你膽子可真夠大的,你就不怕在山裡迷路嗎?這可夠危險的啊。不過,多虧了你的稀裡糊塗,才救了我這條老命啊。”老人唏噓道。
“大伯,您的家住哪?您這麼大年紀了還不退休啊?”申帥問道。
“這裡就是我的家,我們高家世代都與嶗山相伴,從我爺爺那輩就是守山員,這是我們高家的使命,我們祖祖輩輩的墳?zāi)苟悸裨诹诉@裡,我也是要埋在這裡的。”老人說。
“那您一個人守著這座大山,不感到寂寞嗎?”
“不會,有那麼多動物與我爲(wèi)伴,怎麼會寂寞呢。”
“您可真有本事,那些動物不但聽你的話,還知道報恩呢。”申帥羨慕道。
“那是當(dāng)然,我祖上其實是馴獸的,沒有我們高家馴服不了的野獸,只要是嶗山山脈的人,就沒有不認識我高丈天的,他們都叫我“獸王”...”老人眉飛色舞地說著。
老人說著,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嘆了口氣說道:“這嶗山山脈有四個支脈,北至即墨市,西抵膠州灣畔,以前野獸的活動範(fàn)圍有將近一百公里。但是,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的太快了,到處都在搞建設(shè),到處都在搞開發(fā),嶗山風(fēng)景區(qū)本來已經(jīng)佔了主峰,還在往四周擴展著,現(xiàn)在,不但野獸少了,我這山也快守不住了...”
正說著,申帥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叫了一聲。
高丈天人老耳不背,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嗨,人老了話就是多,這都過了晌午,還沒吃飯呢,我去給你做飯...”
申帥趕緊攔住:“大伯,您的腳不方便,還是我來做吧。”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你是客人,你坐著...”老人好強地站了起來。
“大伯,你受了傷,要多休息,還是我來做吧,我做過廚師,您就告訴我飯菜在哪裡就行了...”申帥把老人按在了牀上。
“那,那就麻煩你了,廚房裡有我早上挖的蕨菜和苦菜,櫥櫃裡有臘肉有饃,還有一籃子野雞蛋,你看著做,對了,我再讓猴子去採點蘑菇...”
老人說著,拿竹管吹了吹,那猴子蹦蹦跳跳地進了屋裡,老人遞給猴子一個小竹籃,衝它做了個手勢,猴子一隻手抓著籃子,另一隻手扶著地躥了出去。
來到廚房,申帥先把火生著,接著把面饃放到鍋裡去餾,然後切臘肉,洗野菜,動作嫺熟,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他從小就一個人生火做飯,這廚房的設(shè)施和他老君廟的竈臺差不多,所以對這樣的廚房並不陌生。
準備工作做完,那猴子一搖一擺提著籃子也回來了,果然是隻聰明的猴子,所採的蘑菇不但個大,而且它還知道這蘑菇有沒有毒,因爲(wèi)它採的都是些菌蓋較平、傘面平滑的蘑菇,一般這種形狀的蘑菇都是可食用的。
很快,三菜一湯就被申帥做了出來,臘肉炒蕨菜、炒野雞蛋、清炒苦菜、蘑菇鮮湯,色味俱佳,香噴噴的。申帥把面饃和幾個菜端到了房間裡。
“嗬,沒想到你小子還有這一手,我相信你是廚師了,快坐、快坐...”老人笑呵呵地說道。
“您先坐,我去拿碗筷。”申帥說。
“坐下,坐下,你不用動手,我讓它們?nèi)プ觥!?
老人拉著申帥坐下,拿竹管吹了吹,很快,一隻灰鶴叼著四根筷子蹣跚地走了進來。
老人又吹了吹,猴子捧著兩個碗一搖一晃地走了進來。
申帥驚奇地看著這一切,忙把碗筷接了過來。
緊接著,老人拍了拍手,一隻老鷹叼著一個葫蘆飛了進來。
老人笑呵呵地接過葫蘆,擰開蓋:“來喝點酒,解解乏。”
說著,老人打了兩個響指。
忽然,那眼睛猴不知從哪裡蹦到了桌子上,手裡還捧著兩隻小酒盅,它先是蹦到了老人面前,雙手抱著酒盅衝著老人,那腦袋卻神奇地轉(zhuǎn)了180度,兩隻大耳殼不停地扇動著,大大的眼睛像剛睡醒一樣呆呆地看著申帥,那神情呆萌呆萌的,可愛極了。
申帥看著喜歡,用筷子夾了點炒野雞蛋遞了過去,誰知眼鏡猴嚇得連跑帶踢的,把老人面前的筷子和酒盅全踢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
申帥被逗得哈哈大笑,這是他今天最開心的一刻,此時的他暫時忘了和慕容離別的傷痛。
“臭猴子...”老人笑呵呵地罵了一句,俯身把筷子和酒盅撿了起來。
“來呀,給你吃的...”申帥夾著炒雞蛋繼續(xù)逗著眼鏡猴。
那眼鏡猴的跳躍能力驚人,此時正躲在房樑上向下偷看,申帥拿雞蛋朝向上面晃了晃,眼鏡猴趕緊躲在了房樑後。
“快吃吧,來,咱們乾一杯,這杯酒我敬你,謝謝小帥的救命之恩...”老人舉起了酒杯。
“不敢當(dāng),我敬您,祝您健康長壽。”申帥趕緊端起酒盅和老人碰了一杯。
酒盅剛放下,那眼鏡猴突然落到了申帥面前,又扭頭看著他。
申帥忽然想到拿筷子餵它食物會不會嚇著了它,就把炒雞蛋夾到手,伸到了眼鏡猴面前。
果然,那眼鏡猴後退了幾步,看著申帥,見申帥的手沒動,慢慢地移動過去,用爪子在申帥的手上試探了一下,見申帥還是沒動,迅地抓起申帥手的炒雞蛋就跑。
就這樣,來回幾次,那眼鏡猴漸漸不再懼怕申帥,吃飽後竟還跳到了申帥的腿上。
老人看在眼裡,不禁嘖嘖稱奇道:“這眼鏡猴生性膽怯,很少接觸生人,沒想到它竟然和混熟了。”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種眼睛猴,它不是生活在菲律賓嗎?怎麼到這裡的?”申帥好奇地問道。
“還不是那些偷獵者販賣過來的,我在一個集市上見到它的,當(dāng)時就把它買了回來。這種動物很稀有,一胎只生一個,再加上人類不斷砍伐森林和人爲(wèi)的捕獵,目前現(xiàn)存世上的估計只剩下不到一千隻了。最重要的是這傢伙的個性,“不自由,毋寧死”,只要被關(guān)進籠子裡它就會撞牆而死,人工很難飼養(yǎng)活,我是懂得一點獸語,通過和它對話,它纔跟了我的。但是,它和你接觸好像並不怕你,還主動地親近你,看來你和它還真是有緣啊。”老人說道。
沒想到這小傢伙還挺珍貴的,申帥想著,低頭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那眼睛猴已經(jīng)趴在他腿上呼呼地睡著了。手機請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