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有可能完全失去那個人的時候,你纔會意識到你有可能失去的到底是什麼。
那些你以爲的你在意的你不得不承受不得不忍耐的一切一切一切,忽然就不堪一擊。
因爲你忽然明白,如果那個人不在了,你還是可以活下去,在別人眼裡活的同從前沒什麼不一樣,但是隻有你自己知道,你的呼吸你的微笑,彷彿都失去了意義,那個原本色彩斑斕熱鬧喧囂的世界,還是會繼續(xù)色彩斑斕熱鬧喧囂下去,但是在你的世界裡,那個賦予世界溫暖與明亮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尤惠伸出手,握住躺在病牀上的那個人的手,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來,她輕聲道:“我抓住你了哦。”
戴玲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著實讓林勉嚇了一跳。
一襲只有紅白兩色的曲裾深衣勾勒出魅惑曲線,是端莊含蓄的妖嬈,然而人的注意力卻完全不會放到這精美衣裙上,只會被那張眉眼傾城的面容奪去視線。
若是一般人的話,必然會爲面前的美人兒而目眩神迷,而林勉這個尚不自知的gay——對,他並不知道他自己是個彎的——在驚豔了第一眼之後,因爲戴玲是自上而下的緩緩飄落,他立刻就看到了這衣裳詭異而空蕩的內(nèi)部。
他甚至能看見宿舍的房頂!那張傾城顏色的面容不過是張栩栩如生的面具!林勉簡直覺得毛骨悚然。
戴玲瞥了他一眼,林勉立刻收斂了自己的驚恐表情,滿含歉意地笑了笑。戴玲沒理他,而是直接落到了漣明所在的手機前:“是否知曉因果?”
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漣明神情慎重:“也許,關係到我的再次轉(zhuǎn)世輪迴。”他看向林勉,眸光微動:“或許是他的前世害我慘死也未可知。”
林勉縮了縮脖子,儘管漣明是隻鬼,還是隻厲鬼——漣明已經(jīng)輕描淡寫的把自己的基本情況說給林勉聽了——他卻奇怪的沒有任何害怕畏懼的情感,反而是覺得愧疚心疼……
話說他爲什麼要覺得愧疚心疼?難道真的是他前世把漣明害死了?然後漣明化爲孤魂野鬼,而他自己則活的好好的最後還心安理得的投胎了?聽起來就好像是個人渣……
戴玲不置可否,她只是來確定一下漣明同林勉之間的因果是否關係到她或者尤惠身上,看樣子只是林勉和漣明之間的因果,同她和尤惠並無干係,她自是不會插手。於是她當即便離開了——尤惠肯定嚇壞了,她要儘快醒轉(zhuǎn)。
目送戴玲消失在空氣裡,林勉終歸還是沒忍住,開口詢問道:“這就是她原本的樣子?”
睨了林勉一眼,漣明背過身去,靠著手機屏幕散漫道:“你看到的,只不過是她想讓你看到的罷了。她原型是什麼,不得而知。”嘆了口氣,他低語:“無處落腳飄蕩世間時只覺落寞,現(xiàn)在回想,卻又只覺出那時的自在了。”
林勉心頭一痛,眼裡忽然落下淚來。
回到尤惠身邊,戴玲特地觀察了下尤惠的神情姿態(tài),之後才放下心來,雖然藉由這個機會順利換了身體,但是戴玲並不想尤惠因此而神傷。
夜色深重,尤惠坐在病牀邊沿,握著戴玲的一隻手,低垂著眉眼不知在想些什麼,脣角有時還會浮現(xiàn)一絲笑意。
戴玲並不好奇於尤惠是因爲什麼而笑的這麼甜蜜,也並沒有覺得她受傷後尤惠還能這麼開心有什麼不對,對於戴玲而言,只要尤惠能夠高高興興開開心心的,她什麼都願意去做。這最初只是來源於恩德和愧疚的強烈責任感,在十幾年的時光之中,已經(jīng)逐漸演變成了深厚至此的情感。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誰能比戴玲更瞭解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了,也再沒有誰能比戴玲更加疼愛呵護尤惠了。身爲妖,戴玲的情感濃烈而純粹,尤惠的世界並不僅僅只有戴玲,但是在戴玲的世界裡,卻是自始至終,都只有尤惠,尤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尤惠的心情是第一位的,尤惠的一切,都是第一位的。
在戴玲的眼裡,尤惠還是那個會因爲一朵頭花而破涕爲笑的孩子。只是,在戴玲看不到的地方,原本單純稚嫩的孩子在自顧自的成長著,以戴玲完全想象不到的速度,迅速成熟,甚至開始對戴玲毫無保留付出的情感,有所察覺,並且一旦抓住就再不肯放手。
尤惠的神情溫情而欣悅,戴玲凝視著尤惠,因爲尤惠的快樂也覺得快活起來,她的視線是不自知的溫柔,這份溫柔,遠遠比尤惠眼裡的那絲情意而濃郁得多,像是在夜色下有波浪微微起伏的安寧大海,溫柔而平和地接納著流淌進來的纖細河流。
到了後半夜,尤惠有些困了,她擡手揉揉眼,站起身來,把戴玲的手放到被子下,然後彎腰輕輕的在戴玲脣上落了一個吻。隨後她就躺倒在旁邊的陪牀上,沉沉睡去了。
溫熱柔軟的感覺一觸即離,卻似乎還殘留在脣上,因爲躺在病牀上的那具身體是她的分/身,因此她能接受到那具身體的所有感受,戴玲一時都有些徵了,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脣,轉(zhuǎn)頭看向挨著枕頭就睡著了的女孩子,有些困惑。
晚安吻?戴玲從她刻意瞭解過的那些現(xiàn)代知識裡找到了一個解釋,她緩緩飄落到尤惠身前,依樣畫葫蘆的碰了一下尤惠的脣。
做完這一切後她立刻飄飛起來,她往後退的太快,一下子就穿牆而出。站在深沉夜色裡,戴玲簡直羞的整個妖都要變成粉紅色了。
戴玲的原型其實就是一個木偶,這木偶是張老爺子自己雕的,雕的就是個美人兒,而戴玲生前也是個大美人兒,不然也不會被叛軍頭子看上了還十分受寵,若非這樣,她也尋不到空子殺了叛軍首領。
木偶原本是隻有小孩子手掌大小的,老爺子雕刻的盡善盡美,打磨好了上了色,稱得上是一件無比精巧的工藝品。對戴玲來說,木偶是身體,女鬼是靈魂,戴玲現(xiàn)在相當於是個放大到真人大小的完美娃娃。
現(xiàn)在這個大號的美麗娃娃在半空中呆呆的站著,白皙肌膚透出粉色,一個護工從這裡經(jīng)過,他不經(jīng)意擡頭,頓時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