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滅口麼?
這是風兒的第一個念頭。
還來不及產(chǎn)生第二個念頭,自己的手,就已經(jīng)擡了起來……
可是紫色的光還沒有凝聚起來,就被一樣撲上來的東西砸散了。
那是一個人的身體。
風兒的瞳孔收縮了。
莫名,莫名這傢伙,到底想做什麼?!
“風兒,”很輕很輕的聲音,不是通過耳朵,而是通過心的跳動以光速傳了過來,“別動。”
別動麼…名,你爲什麼不讓我出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啊!!
眼前的世界,向後傾斜了…自己的身體,被飛撲過來的莫名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好痛……
可是更痛的,恐怕是自己身上這個人。
“名!”風兒大喊起來,大驚大急之下手腳都失去了動彈的能力,“你怎麼樣了?!”
一秒,兩秒……
風兒已經(jīng)溢出了淚水的眼睛,分明看到,自己身上的人,輕快地爬了起來,然後跪在地上,撣了撣自己袖子上的灰塵。
呃…莫名沒事?
“名?”風兒顫抖著伸出手,去摸他的肩膀,然後又順著肩膀滑下來,緩緩地摸上他的背。
咦!沒事…真的沒事!
風兒原以爲莫名背上會至少插上七八把尖刀之類的東西。
“風兒好主動,”莫名輕笑著,“可現(xiàn)在不行。”
風兒的臉騰一下紅了,然後惡狠狠地把他推回到了地上。
這一下似乎比剛纔那一下還要痛。
莫名躺在地上,摸著撞痛了的頭,對著身邊站著的那個人微笑起來:“多謝。”
風兒也擡起頭。
才發(fā)現(xiàn),莫名的這一句“多謝”,是對那個紅髮人說的。而那人似乎也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朝莫名點了點頭。
這時風兒才發(fā)現(xiàn),那人的身邊幾尺的地上,堆滿了亮晶晶的匕首,小刀,長針一類的東西。
剛纔…在莫名撲倒自己的一瞬,是他出手相救?那,他爲什麼要出手?
這時,黑衣人做了第二個手勢。
風兒的心猛地抽動了一下。
結(jié)果,這一次沒有人發(fā)動任何攻擊。
莫名笑了,似乎如釋重負:“終於信任我們了麼。”
風兒的眼睛,睜大了。
在此之前,如果有人對風兒說,這個世界上,有不通過咒法和術(shù)進行的高明易容術(shù),能夠把他都騙過,他是一定不會相信的。
可現(xiàn)在他相信了。
剛纔的老太婆,瘸子,奇怪的剃頭匠,小丑,沒有胳膊的小女孩,穿著破爛花衣服的高個子女人…幾乎是在幾秒鐘之內(nèi),脫掉了身上的易容裝束,變成了二三十個身體健全的青年男女!
風兒目瞪口呆。
莫名倒是氣定神閒:“風兒,怎麼了?”
風兒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楚,只好說:“沒什麼,他們換了一套衣服。”
這時風兒才理解莫名總是沉得住氣的原因,那就是他根本看不見。
那些人,在恢復了自己的本來樣貌以後,以一種驚人的默契,原地坐下了。
又是把自己和莫名圍在了中間。風兒這樣想著,有點不舒服。可當他看到這些人的神情時,不滿的情緒頓時少了很多。
這些年輕人,才十幾歲,最多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臉上,有著不屬於他們這個年紀的,沉重的悲傷與滄桑感。而且,幾乎是每一個人,就連好多女孩臉上,都有著多多少少的傷疤。
那隻能是在戰(zhàn)鬥中留下的傷疤。
莫名似乎也意識到了氣氛的嚴肅性,於是從躺著改爲坐著,風兒就輕鬆些,原本就是跪坐在地上的,現(xiàn)在只要把腳抽出來,穩(wěn)穩(wěn)地坐好。那個站在莫名身邊的紅髮人此時也坐了下來,而且恰巧是背對著風兒的,使風兒又一次失去了捕捉他目光的機會。
現(xiàn)在,站在空場中央的,只有那個作爲首領(lǐng)的黑衣人。
不出風兒所料,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伸出手,扯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罩。
一張滄桑而剛毅的面容,有著明顯的當?shù)孛褡宓奶蒯纭鄹C下陷,鼻樑凸出,而更加吸引人注意的則是他下巴的輪廓——少見的方正與厚重,讓人看到的第一眼就會產(chǎn)生深刻印象。
方下巴向四周看了一圈,似乎是在清點人數(shù),繼而,用他渾重的嗓音和當?shù)氐恼Z言,和大家宣佈了一件事情。
風兒是聽不明白的,但有一點毋庸置疑:話題是自己和莫名。
連莫名都感覺到了,那來自周圍一圈的各種被投擲過來的目光。
有的好奇,有的感激,有的懷疑,但更多的是一種冷漠的審視。
風兒乾脆把頭低下了。
而這恰恰是他用來感知周圍情況的最佳姿勢。
沒有殺氣,一點也沒有。
方下巴說得很快。說完了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看來是對首領(lǐng)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
莫名忽然靠過來,用盡量輕的聲音對風兒說:“先回去吧。”
“回,回哪裡?”風兒竟然有些緊張地抓住了莫名的袖子。
“保護古太白。”
古太白是那冒充祭品的少年的名字。
“那你去哪?”風兒似乎有點害怕。
“風兒乖,”莫名笑著摸了摸他柔順的發(fā),“我在這裡呆一會。”
“名…我想跟你在一塊!”
莫名有些意外:“風兒,怎麼了。”
“我不知道…有點難受。”風兒的另一隻手按在了心口,“而且,我自己找不到回神廟的路!”
莫名溫柔而歉疚地笑了。
風兒的心涼了下去。
“好吧。”勉強站起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我…我找找看。”
周圍那些青年男女,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知了去向,想來是領(lǐng)到了任務(wù)之後離去了。這片小小的空地忽然變得寂寞,變得不那麼真實了……
“風兒。”莫名喚他。
風兒的眼睛又亮起來。
“他會送你的。”莫名笑著指了指正站在風兒身後的人。
風兒猛然回身。
月光下,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沉靜地望著自己,絲縷暗紅色的柔亮長髮,在風中飄舞著。
身體彷彿突然遭到了電擊…風兒終於第一次,對上了他的目光。
這個人…這個人有著一雙,和自己極其相似的眼睛!
夜之眸。
純粹的黑暗孕育出來的,以黑暗爲本源的眼睛。
“您受驚了。”紅髮人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低沉而憂鬱。
莫名和風兒同時心念一動。
這不是湊巧學到了東方語言的人能說出來的話,而應(yīng)該是,一個從小生長在東方的人,家鄉(xiāng)的口音。
“爲什麼還帶著面罩呢?”風兒在下一個瞬間就恢復了鎮(zhèn)定,直視著他的眼睛。
紅髮人聽了風兒的話以後,沒有絲毫猶豫地,伸出手,摘下了自己的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