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景騎著馬,身上的黑色披風隨風飛揚,就在他快要靠近齊蘿的時候,忽地從四面八方涌出來許多男子,他們像是提前排練好的一樣有秩序的擋在了他們面前。
朝景被迫勒住了繮繩,他滿身霜寒的厲眸一一掃視過他們,神水族族人不多,還有女人孩子,根本就不可能有這麼多人。
他眼眸微瞇,看來這次左丘雲(yún)峰是有備而來。
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齊蘿的背影,她現(xiàn)在一定很害怕吧。
今日他在外面遭遇了埋伏,纔會回來晚了,原來這一切是個陰謀。
他只感覺到一團怒火正從心底往上迸發(fā)而出,他一把拔出劍棄了馬飛入了人羣中,棋枰見狀便和其他鷹組成員紛紛棄了馬,也加入了戰(zhàn)鬥。
原本滿眼傷痛的齊蘿眼眸忽地一變,她的眸如鷹眼般鋒銳兇狠,身後刀劍相碰的聲音並沒有影響到她分毫,她目光如炬的繼續(xù)往黑暗處走去。
在那黑暗處,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個帳篷,黑暗隱去了它的形狀,只是在齊蘿走近的時候,裡面的蠟燭忽地就亮了,左丘雲(yún)峰的身影倒映在帳篷上,他一手端著熬製好的催生湯藥,一手拿著沾了鷹血的符咒,嘴裡唸唸有詞,卻又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齊蘿身後,打鬥的人羣也隨著她的移動而移動到了帳篷外。
朝景因爲時時關(guān)注著她的身影而有些分神,當殺紅了眼的時候,他的臉上染了一道鮮紅的血液,只是這血不是他的,而是別人的。
其實這些人並不是一等高手,但是因爲人太多了,又個個會輕功,他根本無法到齊蘿身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他越來越遠,最後擡腿走進了帳篷裡。
朝景忽地低吼一聲,臉上陰冷的氣息變得愈發(fā)的濃郁,本已經(jīng)疲憊的身體在齊蘿走進帳篷的那一剎那,就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道力量,他用力的揚起手中的劍,每一次揮動劍柄必伴隨著死亡。
走進帳篷的齊蘿木訥的走到左丘雲(yún)峰的面前,乖巧的站著,就像是一個等候命令的忠僕。
左丘雲(yún)峰將手中的符咒隔著衣服往她肚子上貼去,緩緩說道,“孩子,作爲神水族的成員,是時候爲族人獻出你的生命了,你孕育神王,功勞不可磨滅,族人們會永遠記住你的偉大功勳,來,把這碗藥喝了。”
他的聲音沒有平時般狠戾和嚴肅,倒多了一些長輩對晚輩的教導(dǎo)和耐心勸慰。
齊蘿衝著他聽話的點了點頭,伸出雙手握住了湯藥的碗壁,只是在那一刻,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左丘雲(yún)峰沾滿鷹血的手,她的精神一恍惚,整個人輕輕一晃,頭疼欲裂。
她的腦海中開始浮現(xiàn)一些奇奇怪怪的畫面,裡面有很多她不認識的人,但是有一個聲音無比的熟悉,那個聲音陪著她從小長到大,每一句“蘿兒”都讓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那些曾經(jīng)的畫面一一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的意識漸漸便的清晰,一直到
一年前她被人欺辱,一把推到了牆上,而後畫面就中斷了。
然而,齊蘿對這些事情感覺到無比的陌生,卻對畫面中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感到無比的同情和揪心。
她唯唯諾諾,膽小怕事,受了委屈誰也不說,就連她最敬愛的叔叔她也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宮裡的那些宮女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總是將在主子那裡受到的氣通通發(fā)泄在她身上。
她的腦袋因磕在牆上昏迷之後,那些人也開始緊張起來,她們擔心她醒來之後會去太后那裡告狀,可也害怕她就這樣死去,宮裡莫名其妙少一個宮女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特別是少一個像齊蘿這種默默無聞,根本沒有人記住的宮女更是見怪不怪。
可是平日裡使喚她的公公宮女並不少,如果她突然不見了,也許會有人一個不小心捅到主子那兒,到時候她們就全部完蛋了。
許是考慮到了這個因素,她們還是每日對昏迷的齊蘿照顧有加,還紛紛湊錢去太醫(yī)院給她買最好的藥給她養(yǎng)身體,好在齊蘿沒有讓她們失望,在之後的某一天,她真的醒過來了,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此齊蘿並非昔日的那個齊蘿。
她也從此性情大變,別人叫她做什麼她倒是也做,可是那看人的目光卻變得不再懦弱,而是用打量的眼神去忖度著他們所有人。
齊蘿的眼眸忽地向外擴張,又驀地收緊,前後不過差了一秒,因她在這過程中,已經(jīng)將湯藥舉到了嘴邊,那碗正好擋著她的臉,所以左丘雲(yún)峰並沒有看到她的變化。
齊蘿的手指微微一動,那眼眸便恢復(fù)正常了,她擰著眉心厭惡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湯藥,光聞這個味道就知道這裡面加了什麼。
她輕咬著下脣,忽地揚手用力一潑,準確無誤的將滾燙的湯藥全數(shù)潑在了站在面前左丘雲(yún)峰的臉上。
“啊!”
左丘雲(yún)峰很顯然沒想到,躲閃不及,他無比慘痛的大喊了一聲之後,渾身上下都因爲疼痛而抽搐著,臉上的皮膚因水氣的灼熱而皺皺巴巴,甚至還發(fā)出“滋滋滋”的聲音。
齊蘿篤定,這碗藥裡面並不是只有催產(chǎn)的藥,他定是放了其他東西,而這些東西一定是對胎兒有利,能殺死她的東西。她對於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並沒有研究,所以根本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麼。
她在看到肚子上貼著的符咒時,一種莫名的躁動自心底驟升,她一把揭掉身上的符咒扔在地上,怒不可遏的看著左丘雲(yún)峰。
她現(xiàn)在的肚子太大,身子笨重,想教訓(xùn)他一下卻又行動不便,伸手掌摑他,又覺得髒了自己的手,最後她忽地伸出腳,用力的攆了攆他的腳趾,耳邊便響起左丘雲(yún)峰的慘叫。
她凌厲的眼眸瞪著他,沒好氣的說道,“左丘雲(yún)峰!族長!我告訴你,即便是身體裡流著和你一樣的血,我也不會承認。二十年前你就要殺我,沒殺成,如今你還是殺不了我,可是我卻能殺了你爲自己報仇,爲父母報
仇!”
她的眼睛在帳篷裡四處搜索著,想要找個鋒利的東西,可是就在此時,左丘雲(yún)峰的手臂往下一沉,袖子裡便掉出來了一把匕首,他死命的睜著眼睛,拔出匕首準確的像齊蘿的後背刺去,這把匕首上也被猝了劇毒。
既然他活不了,那就一起死吧!他得不到神王,那誰也別想得到!
專心致志的找利器的齊蘿根本就不知道身後發(fā)生了什麼事情,她只感覺到一陣風吹來,一雙大手忽地環(huán)上了她的腰際,正當她錯愕不及的時候,笨重的身子就被人抱起飛到了空中。
因爲重心不穩(wěn)她沒有看清楚抱她人的長相,只是伸出雙臂緊緊的勾著他的脖頸,防止自己掉下去。
而撲了個空的左丘雲(yún)峰一雙鮮紅的眸望向空中,他在看到那人之後,臉色突變,他咬牙切齒的低吼,一字一頓說的無比的清晰,“左丘明成!”
齊蘿驀地扭過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他雖然已經(jīng)進入中年,可眉眼間的英氣無法阻擋,他的五官長得很氣派,不說有多英俊,但別人一看便會覺得他一定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領(lǐng)袖。
她無比的肯定這就是這具身體喊了十幾年的明成叔,她的嘴巴張了張,忽地喊道,“明成叔!”
而那一刻齊蘿的眸驀地睜大,這是這具身體本能喊出來的,她根本就沒有任何意識要去喊他。
齊明成淡淡的笑著看了齊蘿一眼,隨後便收起笑容望向在他們腳下正擡頭往上看的左丘雲(yún)峰,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左丘雲(yún)峰,我們又見面了!和你一個姓氏讓我和蘿兒感到無比的噁心,所以我們這一生都不會和左丘氏在有聯(lián)繫,我們姓齊,不姓左,左丘一氏不久後便會徹底消失。”
他聲音裡並沒有帶著任何的怨恨,並不是因爲他不恨了,而是這些年他的報復(fù)已經(jīng)足以磨平他心裡的創(chuàng)傷了,而神水族的滅亡就是對左丘雲(yún)峰最好的懲罰,他雖然該死,但他現(xiàn)在還不想他死。
死亡比起精神世界崩潰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
就在左丘雲(yún)峰還想說什麼的時候,朝景的人已經(jīng)將他的人殺的片甲不留,他手握刀劍滿身血腥的走進了帳篷,而鷹組的人此刻也已經(jīng)將帳篷包圍了。
朝景一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懸在空中的齊蘿,不管她在哪裡,他心裡有她,總是能在第一眼就看到她。
然,即便是看到了安然的齊蘿,他心裡懸著的石頭還是沒有落地,因爲只要一想到方纔帳篷裡的慘叫聲,他的心就會忍不住顫抖。
齊明成原本用手勾著的房樑一鬆開,抱著齊蘿落在了朝景身邊,他本想將她交給朝景,可是她抱著他的手便用力,怎麼都不願意放開她的明成叔,她眼眸閃著委屈的淚花說道,“明成叔,你又要走了嗎?”
朝景本已揚起的手臂失落的垂了下去,他眉眼低垂的轉(zhuǎn)身離開了這裡,步伐沉穩(wěn)的往院子裡走去。
此時此刻,他的心低沉到了谷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