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藥吃了這樣多，這嗽疾絲毫不見好轉，反倒發的越加頻繁了。

紀南衡擡手撫了撫胸口，好似胸膛上的刀疤也隱隱的痛著。

都過去了，過去的事，便不要想了，過了便過了。紀南衡安安的想了想，似乎在寬慰自己。

又過了一會兒，他重新拿起桌上的卷宗接著往下閱。

慕長安今夜又難眠了。

躺著翻了幾個來回的身，數了幾個回合的羊，慕長安在同睡眠的天人交戰中徹底敗下陣來。

慕長安一把掀了被褥，坐起身來。

因爲後艙稍微低一些，慕長安直不起身，也並未未束髮只是彎著腰披了件外袍，便出了艙。

夜已經深了。

慕長安在心底算了算，怕是已經丑時了。

現下還是冬末時分，又加之是行在江水之上，江風甚大，天氣甚寒，慕長安打了個抖。

一身雞皮疙瘩還未褪去，又打了個噴嚏。

慕長安畏寒的緊，也不能受寒，於是登時便準備折身回艙去到被褥下窩著。

卻又忽然聞道陣陣低咳。

怕是不願驚擾船上的人，咳嗽聲壓的極小，饒是慕長安耳力甚好才能聽到。

慕長安想了想，還是進了艙。

不過片刻，咳嗽聲還未停，慕長安又出了艙門，只不過身上多了牀薄被。

這樣暖和多了，慕長安在心裡爲自己的聰明才智豎了個大拇指頭，才循著咳嗽聲行去。

沒行兩步，拐了個彎，慕長安便見著發出陣陣咳嗽聲的人。

正是紀南衡。

他好像已經咳到尾聲了，右手虛握著拳放在脣上又咳了兩聲便停了下來，轉頭望向她。

慕長安還以爲是因爲她來了打斷了他的咳嗽，弄得他不好意思繼續咳嗽，忙擺擺手道，“不礙事不礙事的，你只管咳你的，莫管我。”

紀南衡：“。。。”

“你出來作甚？”紀南衡調整內息，恢復了平穩的呼吸，沉聲問道。

“我白日裡睡的久了些，”慕長安有些不好意思，行到離他近一些，低下頭看波光粼粼的江水，“夜裡便睡不著了。”

紀南衡看一眼她未束的發和頂在身上的棉被，問道，“你很懼寒？”

“是啊，”慕長安擡頭看他，奈何薄被擋了視線，她只見著他挺翼的鼻尖的分明著棱角的側臉輪廓，“江風太大了，我受不得寒氣。”

“那不在艙房裡歇著，出來吹這風作甚？”紀南衡轉頭望月，口裡淡淡的問道。

“本是要回的，正折身回艙的時候聞著你的咳嗽聲了，便想著過來看看。”

“小小咳嗽罷了，”紀南衡輕描淡寫的帶過，“再說，你來看了有甚用，你也不是醫士。”

“好像也對。”慕長安點了點頭，一副我怎麼沒想到的模樣，“早知道就直接回艙房窩著了。”

紀南衡沒再接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天邊的明月。

兩人皆是無話，四周靜極。

慕長安偏頭又看他一眼，本應該是尷尬的場景，不知爲何，她卻覺得很安然。

她心裡忽然騰地升起一個不太可能的念頭。

她和麪前這個安靜如江水的男人，好似早已相識。

“大人。”慕長安默了默，輕緩的開口道。

紀南衡等了等沒聽見下文，皺了皺眉，道，“作甚？”

慕長安抿了抿嘴，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改口不正經的開玩笑，面上一副頗爲狗腿的模樣誇他，“這麼近著一看，大人你真是好看，玉樹臨風風華絕代英姿颯爽美顏盛世啊。”

“。。。”

等了好半響，紀南衡萬萬沒料到她竟是想要說這個，頓時覺得有些無奈，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然道，“那是自然。”

“。。。”

還真不客氣，比起哥哥來還差一個段位呢。慕長安暗暗心想，想起哥哥又有些黯黯然，也不知他在蜀州怎樣，自己和宋靳就這麼偷跑出來，他和宋姨定是要急壞了。

慕長安輕聲嘆了一口氣。

嘆氣聲雖是極輕，但紀南衡耳力卻是一等一的好，聞聲轉過頭奇怪的看她一眼，“嘆什麼氣？”

“沒什麼。”慕長安擺擺手，心想同你說了你也不知道，也不必同你說。卻是再沒了閒聊的興致，只是道，“我倦了，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