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音波如一圈漣漪,由小而大,對著狄靖籠罩而來。
狄靖劍指橫出,輕輕一掃,便將音波化去,不好意思地說道:“十分抱歉,我還以爲這裡面沒人,打擾之處,還請見諒。”
倒不是狄靖沒頭腦,而是這房間太多,空房也不少,那些住了人的房間,裡面或弱或強會有一些氣息散出。而這間房屋,位置不錯,並且他在進來之前,還仔細感應過,發(fā)現這裡面並沒有人。
可推門而入,竟然會見到有人以頭觸地,倒立練功!
他絕對不會懷疑感應之力,之前探查,確實是沒有發(fā)現這房間內有氣息。可現在眼前一個大活人,這又如何解釋?
那人雙掌在地上輕輕一撐,彈身跳了起來,說道:“我練功練得正順暢,你突然闖入,打斷了我的感覺,著實讓我生氣!”
“這確實是我的不對,不知道如何才能補償師兄的損失?”狄靖說道,雖然對方修煉的功法奇怪,但貿然闖入他人住所,不對在先。細細看了一下對方,見此人與自己年紀相仿,長得也還算玉樹臨風,不過卻有一點流裡流氣。
“你是新來的?”那人在狄靖身上打量了一番,問道。
“正是。”狄靖回答。
“叫什麼名字?”
“狄靖。不知師兄如何稱呼?”
“我叫馮寶!”青年神色很不愉快,沉著一張臉,“損失?我的損失很大啊!”
狄靖道:“在下剛剛入門,有許多規(guī)矩都還不清楚,師兄有什麼損失,儘可說出來。我若能補償,必然竭盡全力。”
“我剛纔的修煉狀態(tài),並非是憑藉心性就能做到,而是需要輔以一種藥物,才能達到那種天地歸一,無聲無息的感覺。”馮寶聽了狄靖的話,眼珠子一轉,正色說道,“這種藥物,配置起來極難,好在我之前已經備下了大部分材料,但是卻差其中最關鍵的一樣。”
“不知缺少什麼?我若能幫上忙,決不推辭。”
“你是新來的,按理說我就是你師兄,不該這麼斤斤計較,但是我所修煉的功法,必須要進入到天地歸一、無聲無息的感覺纔有有所成就,否則寸步難行。”馮寶露出一臉難色,說道,“那關鍵的一樣什物,乃是月波池裡面所餵養(yǎng)的墨鰻魚,師弟若能替我尋來墨鰻魚,那爲兄什麼損失都沒有了。”
“月波池?可是這紫元府西南角的那口月波池?”狄靖神色怪異地看著對方,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正是。”馮寶點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說道,“月波池非凡奇特,每到月圓之日,便有幻影浮現,演練高深的術法。我們外院紫元府的弟子,很大一部分的所得,都是從月波池的幻影領悟而來。這樣重要的神奇之地,宗門的掌事和長老們,肯定是不會讓我們亂來的。”
“師兄之前的墨鰻魚,又是怎麼得來的?”狄靖問道。
“呃······是我去求塗長老,格外施恩賜予我的。在這宗門內,墨鰻魚用處十分大,輕易不會賜予門下弟子,我也是仗著所修煉的功法特殊,塗長老來特別賜予,否則也不可能得到。”馮寶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這唯一的一次機會,就被你這樣打斷了,想再要弄到一條墨鰻魚,難如登天啊!”
“既然這墨鰻魚如此重要,想要讓塗長老再賜下一條,肯定相當困難。”狄靖也皺著眉頭,說道。
“爲兄卻是有一個辦法,不知道師弟是否願意一試?”馮寶壓低了聲音,湊近狄靖。
狄靖問道:“什麼辦法?”
“偷!”
狄靖早料到會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猶豫了一下,說道:“神庭紫府內,高手衆(zhòng)多,耳目極強,我們若是去偷墨鰻魚,豈能逃過他們的眼睛?”
“師弟有所不知,神武庭的那些前輩,是不會過問紫元府的事情的。而紫元府內,絕強者沒有幾人,他們每天夜裡會到神武庭去修煉,所以我們夜晚行動,是不會有人發(fā)現的。”馮寶悄聲說道,神情有些激動,帶著一絲渴望,看著狄靖。
狄靖沉吟不決,因爲他從陸遷口中得知,那月波池乃是數千年前的一位修爲達到神者的掌門建造,按六甲四象方位所佈置,再經由陣法,通達日月,感天地之靈。
這月波池,可以說是溝通了日月乾坤,蘊含著一絲大道,對神庭紫府來說,也算得上十分重要之地。這般神奇玄妙之地,其中所生養(yǎng)的墨鰻魚,又豈是尋常之物?
暗中行竊,已經不對,若是偷到至寶靈物,罪過不輕。
“師兄,我看這偷到墨鰻魚之事,還是算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便去求塗長老,讓他也賜我一條,用來賠償師兄。”既然拜入了神庭紫府,那一切都應該堂堂正正,雞鳴狗盜不是該爲之事。
“別別別,師弟,你若去求塗長老,肯定會被他一頓臭罵的。”馮寶連忙說道。
狄靖納悶道:“這是爲何?塗長老不給便罷了,也犯不著訓斥門下弟子吧?”
“這個······因爲塗長老脾氣不太好,你若衝撞他,必然捱罵。”馮寶拉住狄靖衣袖,有點不耐煩,又帶有祈求的語氣說道,“師弟無需猶豫,那月波池我三進三出,都不曾被發(fā)現,我們······啊!”
馮寶猛然發(fā)覺說漏了嘴,嘴角一撇,如抽筋一樣,瞪大了眼睛看著狄靖。
原來這傢伙,早就幹過這種事了,現在竟還想拉著狄靖一起下水,真是作死都還要找人陪葬。
“師兄剛纔說‘三進三出’?”狄靖瞇著眼睛,看得那馮寶渾身發(fā)毛。
“沒有!”
“還不曾被發(fā)覺?”
“絕對沒有!”
“塗長老是紫元府大長老,統(tǒng)轄一切,我還不曾見過,是時候去向他老人家請安了。”狄靖轉身就要離開。
“師弟等等,等等!我們有話好說。”馮寶將狄靖拉入房間,將們一關,道,“實話告訴師弟吧,我雖然三進三出月波池,但是卻一無所獲。月波池裡面的墨鰻魚,相當滑溜,我在裡面用盡了手段,都無法抓住一條,所以需要找一個搭檔,前後夾擊,纔能有機會。”
“師兄拿墨鰻魚來做什麼?”
“自然是練功啊,剛纔給你說了的嘛!”馮寶笑呵呵地說道。
狄靖輕輕一笑,道:“恐怕沒那麼簡單。方纔我推門之前,分明就探查過這房間,確定沒有他人的氣息,便肯定這是一間空房。但卻沒想到師兄會在裡面,由此可以看出,師兄剛纔練功,沒有墨鰻魚就已經能達到無聲無息的地步了。”
“師弟,爲兄絕對沒有騙你!雖說沒有墨鰻魚,我修煉也能達到無聲無息,但是程度不深,天地無法歸一,不能有深層次的感悟。所以我需要墨鰻魚,煉製成藥,服下之後,無聲無息中,就能接近天地歸一。”馮寶正色地道,眼神真摯,不似作假。
狄靖爲難不已,思忖片刻後,說道:“此事我還是不能幫你,但我也不會去告發(fā)你,至於你能否抓住墨鰻魚,那就看你的機緣了。”
修煉一途,全都要靠自己去爭渡,成與敗,三分看天意,七分靠實力。
爲了變強,有的人可以不擇手段,有的人可以拋卻所有,有的人更是以血鋪路。如馮寶這般,根本就算不得什麼令人髮指的事,偷,也是一種本事。
“我做這些,不僅僅是爲了我自己,也是爲了宗門。”馮寶神情有點頹敗,背對著狄靖,一襲落寞長衫委地,“我入門雖然只有一年,但卻已經將神庭紫府當成自己的家。一直以來,宗門被神道宗門所欺壓,越來越衰落。並且這些年來,宗門收徒極少,都不怎麼有絕世人才,年青一代,甚至和其他七大宗門都開始拉開了距離,宗門的前途,越發(fā)堪憂。而我馮寶,不過是想變強,在半年後的本源血焰之爭中,能收服一朵極致血焰,從而震懾其他門派,讓他們知道,我神庭紫府,並非江河日下,而是潛龍勿用,只等有朝一日翱翔九天,翻攪風雲!”
狄靖聽了,身軀一震,神庭紫府現在的境地,確實很尷尬。曾經的不世宗門,中土世界的魁首,現在卻被神道宗門壓在下面,就連其他七大宗門,也都有蓋過神庭紫府的趨勢。
這種現狀,肯定是神庭紫府所有弟子都不喜歡、不願意看到的,人人都想能盡出一分心裡,讓宗門溢彩。
馮寶之所作爲,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
狄靖很理解這種心情,當初在宗靈洞天時,他也是一心一意替宗靈洞天著想。
“也不知宗門現在如何了?烈陽洞天是否會威懾宗門?骨邏又是否在大荒邊城牽制住了齊家?”
此刻馮寶的心情,與當初的狄靖,何嘗不是一樣呢?
“我?guī)湍悖颤N時候動手?”狄靖最終應承了下來,只要爲了宗門,一切都不爲過。
“今晚就動手!”
“這麼快?”
當狄靖離開馮寶的房間後,馮寶嘴角立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