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wèi)張嫂說的船屋是一條船，事實上卻是屋，遠遠的看過去就是一棟房子漂浮在湖面上。張嫂的丈夫在後面撐船，張嫂陪著我和婆婆坐在船艙裡。上到船屋裡才發(fā)現(xiàn)，這裡像是一座農(nóng)家小院，有臥室也有廚房，由於足夠大，也沒有在船上搖晃的感覺。我看著張嫂劃著像木盆一樣的小船到船屋不遠處採藕帶，覺得特別好玩兒。她說要帶我過去，我卻不敢。由於我穿的衣服比較寬鬆，他們都不大看得出來我懷孕了，但是我自己卻摸的出來，肚子那裡能夠感覺到硬硬的一團，先前買的七分褲已經(jīng)穿不了了，我打算過幾天到市區(qū)的醫(yī)院去做產(chǎn)檢，順便再買一些合適的孕婦裝。
“這是菱角，用水一煮又香又甜的。”張嫂把採到的藕帶和菱角就著湖水洗乾淨(jìng)拿給我看。
菱角煮好後婆婆一邊剝一邊說：“凱兒小時候最喜歡吃菱角了，和阿生兩個人總是爭來搶去的，得我一人一個地分給他們才消停……”婆婆忽然擡起頭看著我：“楓城也有菱角嗎？”
我不知道婆婆此時是不是清醒的，但有沒有我也不知道，反正在超市裡沒見過：“楓城好像沒有的。”
“哎……非要跑那麼遠去做什麼，都沒菱角吃。下次凱兒打電話咱們就叫他回來，一家人要在一起過日子，娶了這麼漂亮的媳婦扔在家裡……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曾孫……”婆婆絮絮叨叨地撥著菱角。
一家人要在一起過日子……多普通的一句話，似乎別人都是這麼過的，可是對我們來說就是做不到。我們的親人呢，不是像王凱的父親那樣被容振堂奪去了生命，就是像我父親那樣躺在醫(yī)院裡人事不省。就連我寶寶的父親，也被容振堂的女兒給搶走了……有時候我就想，容振堂怎麼就在這個世界上活得這麼囂張，憑什麼他動動手指就可以殺掉一個人，憑什麼他爲(wèi)了一己私利就要毀掉別人的家庭。他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這輩子用不完真的要帶到棺材裡用麼？婆婆時而清醒時而糊塗也不是一件壞事，如果時時清醒就一直沉浸失去親人的痛苦裡，就像王凱就像我，內(nèi)心一刻都不得安寧。
在船屋住了幾天，我們又回到村子裡。我惦記著產(chǎn)檢的事情，早上起得很早。
“景小姐要出去啊。”張嫂看我換了出門的衣服還拎著挎包：“要買什麼東西就讓小虎子他爸去吧，反正他也要進城裡魚。”
“除了買東西我還有事情要辦呢。”我笑著衝張嫂搖搖頭。
“那也吃了早飯再去吧，粥我都煮好了，馬上就能開飯。“
“不用了，我去城裡吃。”我理了理衣襬：“我下午才能回來，午餐也不用等我了。”
“行，您下午早點兒回來，晚了車上人多。您坐車有零錢吧？”
“準備好了。”我撐著陽傘到村口去等進城的公車。
我本來很少做公車，再加上對寧城不是很熟悉，所以昨天在網(wǎng)上查了公交線路，中途轉(zhuǎn)了一次車才找到寧城第一人民醫(yī)院。分診掛號處一早來做產(chǎn)檢的孕婦就排了兩排，人家都有家人陪著來的，有人幫忙排隊，自己可以在休息區(qū)坐等。而我只有一個人，只能自己排隊。想到這裡，心裡不由酸酸的。我吸吸鼻子嘆了口氣，決定不再多愁善感的，一心一意認真排隊掛號。
進到診室裡，醫(yī)生簡單詢問了一下，就開了幾張化驗單。我拿著化驗單，開始找樓層、排隊、做檢查、等報告……等捏著那疊化驗報告回到診室，已經(jīng)快11點了。
“各項檢查都顯示，胎兒的頭圍、腹圍、股骨等發(fā)育情況都很好，您的寶寶很健康。”醫(yī)生一邊看檢查報告一邊寫病歷：“您現(xiàn)在懷孕到了第17周，要開始注意補鈣了。建議每天喝1到2杯牛奶，多吃一些含鈣豐富的食品：比如魚鬆、蝦米，豆腐、核桃仁等。另外，還要勤曬太陽，多參加戶外運動，增加維生素d的，使鈣質(zhì)更好的被身體吸收。”醫(yī)生把寫好的就診手冊遞給我：“我給你開了兩瓶孕婦鈣片，下次產(chǎn)檢在第20周，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情況請及時就醫(yī)。”
“謝謝您。”我接過化驗結(jié)果和就診手冊，去藥房拿鈣片。
走出門診大樓，外面的太陽已經(jīng)曬得白花花的了。我早上爲(wèi)了做檢查沒有吃飯，現(xiàn)在有點兒暈，看來下次產(chǎn)檢得帶點兒餅乾什麼的了。
“景昕……”
我聽到有人叫我，但是又覺得在這裡應(yīng)該不會有熟人才是。難道是暈的太厲害出現(xiàn)幻聽了？我還是順著聲音轉(zhuǎn)過身。
“還真的是你呀！”楊程錦已經(jīng)大步走到我面前：“你穿成這樣，我還真有些不敢認了……”
“特別鄉(xiāng)土是吧？”我本來就沒帶什麼衣服，先前買的衣服也穿不了了。所以就在村子的集市上買了一件碎花的雪紡衫，下面搭了一條打**，再配上紅色的帆布鞋跟隔壁花嬸家的二妞一樣的打扮。
“呵呵……其實還好……”楊程錦撓撓頭：“原來你一直在寧城啊？”
“嗯……差不多吧。”我點點頭：“你吃飯了嗎，沒有的話我請你吃午餐。”
我也想問問爸爸的情況，可是現(xiàn)在如果再不找個地方吃飯，我真會餓暈在這裡了。
“走吧，我剛好也要出去吃飯呢。”我跟楊程錦走到門口，剛好有人下了出租車，我們就坐了上去。
“二位要去哪兒？”
“哪裡有吃寧城特色菜的餐廳？”楊程錦跟司機打聽著。
“夫子廟那邊有好幾家老館子呢。”
“那就去夫子廟吧。”楊程錦跟司機說了要去的地方，轉(zhuǎn)而問我：“你怎麼到醫(yī)院來了，不舒服啊？”
楊程錦看了眼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提袋，由於袋子是透明的，盒子上孕婦鈣片幾個字非常醒目。楊程錦的表情有些震驚，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沒有不舒服，就是做產(chǎn)檢。”我從容地開口。
“哦……你要做媽媽了呀，恭喜。”楊程錦的神情還有些僵硬。
“謝謝。”我笑著點點頭：“你怎麼會在寧城呢？”
“我……”楊程錦顯然還沒完全緩過神兒來：“我……來開研討會的，後天就回去了……”
“那還真巧呢，我們這樣也能遇到。”
“是啊，真巧。”楊程錦點點頭。
車子很快開到進繁華的街道里，司機卻停了車：“只能到這裡了，裡面不讓開進去的。”
“好，那就這裡吧。”楊程錦付了車費。
“順著街口走進去就是了，裡面的餐廳都不錯。”司機說道。
下車後我撐開陽傘，楊程錦自然而然地接過去：“我?guī)湍銚伟伞！?
“謝謝。”我們沿著各種小玩意兒的攤子走進去，就有一家中式風(fēng)格的餐廳，看起來窗明幾淨(jìng)地，我們就進去了。
“先生小姐，歡迎光臨。”引領(lǐng)詢問了我們只有兩個人，帶我們在大堂裡找了個合適的位置。
我接過服務(wù)生遞過來的餐單詢問：“你們這裡有什麼特色菜？”
“麻油乾絲、雪花鮮貝、鳳冠雞翅、翡翠燒、雞絲麪這幾樣都是食客必點的。”服務(wù)生了幾個招牌菜。
“那就這幾個菜吧。”我也懶得看餐牌了。
菜一道一道上來，味道還不錯。我餓了所以一直在吃吃吃，倒是楊程錦有些心事重重的，沒怎麼動筷子：“如果沒有喜歡的菜，就再點幾個。”
“不是，這樣挺好的。”楊程錦拿起筷子，一雙黑眸認真地注視著我：“你到寧城來是因爲(wèi)喬先生嗎？”
“啊？”我愣了一下：“你怎麼會這麼問呢？”
“前段時間喬先生到醫(yī)院來找過我，問我知不知道你去哪兒了。”楊程錦淡淡地說：“我只跟他說不知道，也沒提你拜託我照顧景叔叔的事情。”
“謝謝。”我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王凱打電話來說喬奕諶簡直是瘋了一樣地找我，但我還是沒想到他會去問楊程錦我的行蹤：“我到這裡不是因爲(wèi)他，是因爲(wèi)我的寶寶，不過還是要麻煩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在寧城見過我，我在這裡還算習(xí)慣，暫時不想換地方。”這也是我最想囑咐楊程錦的話。
“我不會告訴喬先生的。”楊程錦點點頭。
“不單是喬奕諶，我說的是任何人。誰都不行，可以嗎？”我一點兒不小覷喬奕諶能力，但凡有一點兒蛛絲馬跡，就難保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嗯，我明白的。”
吃完午餐後有去購物中心買東西，楊程錦說不放心我一個人，不但陪我逛了街，還打車我送回來。
車子進了村子後，由於路面比較窄開得特別慢。離王凱家不遠的小巷裡停了兩輛黑色的越野車，村子裡有車的人家不多，有這麼高配置越野車的更少。我看到車上掛著楓城的車牌，心就咯噔沉了下來，我確信這不是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