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紫服侍方菲玥洗了臉,方菲玥便想起了什麼似的,吩咐她道:“你去去哥哥那兒一趟,問問哥哥對這千金宴可有甚看法。”
沁紫忙匆匆去了。
她轉(zhuǎn)身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牀帳上掛著的荷包,繡著白色玉蘭花的竹青錦緞荷包便飄飄蕩蕩搖了幾下。
方菲玥心頭一動,伸手握住那荷包,從裡面取出一張潔白的宣紙,上頭的楷體端正漂亮,卻是遒勁有力,一撇一捺都像是要寫在人心裡一樣。
“唉……”方菲玥攥緊了手裡的那張紙,緩緩嘆息道:“怎地偏偏就想你來?不過是你編織的一場鏡花水月,怎地我也……”
她聲聲嘆息,似桌上香爐裡然出的嫋嫋輕煙,無聲無息。
靜菡進(jìn)來的時候就見到方菲玥手裡拿著一張紙,眉頭緊皺著出神。她偷偷看了那信紙一眼,方方正正的楷體,那字跡不正是徐公子的麼?她心中詫異不已,姑娘不是一向最不喜徐公子的麼?怎地竟望著上回徐公子寫的信出神來?
只是也不好多問,便輕聲喊了一句:“姑娘。”
方菲玥回神,見是靜菡,心中一慌,面色卻是不變地將那張紙折著收進(jìn)了袖口裡,問她:“如何了?可從你姐姐那裡得到了消息?”
靜菡道:“只怕是我們多心了,奴婢去問姐姐,只聽說夫人好像也是今日才得知這千金宴之事,倒是去老太太那裡旁敲側(cè)擊問緣故的,只是二姑娘聽說姑娘被指名參加千金宴好像很不高興,不知怎地竟鬧著要退了原本的親事去參加千金宴呢。老太太正爲(wèi)此事大怒呢,罰了二姑娘不說,還一併斥責(zé)了夫人。”
說到這靜菡很是不屑,冷笑道:“二姑娘如今倒是越發(fā)任性妄爲(wèi)了,也不想想這親事關(guān)乎兩家名聲,豈是說退就能退的。”
方菲玥卻是苦笑,“想去的人去不了,偏不想去的硬是要去,真真是煩心。”
靜菡卻不知如何勸她,只擔(dān)憂地靜靜垂手立在一旁。
“姑娘……”正在此時卻聽見沁紫的聲音隔著門傳進(jìn)來。
她輕輕推門進(jìn)來,走到方菲玥面前,笑著行了一禮,道:“姑娘,姑娘切勿再爲(wèi)千金宴之事煩憂了。”
方菲玥心中一喜,忙問道:“可是哥哥有了什麼法子?”
沁紫笑道:“奴婢去的時候大爺不在,卻是露珠姐姐請了奴婢進(jìn)屋喝茶,又與奴婢說了不少話。原是大爺一早就交代過,說是若姑娘去問起千金宴之事,只讓告訴姑娘莫急,還說了一句什麼……”
沁紫撓著腦袋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才道:“‘千金宴上千金笑,韶華館中韶華留’,這意思奴婢倒是不明白。”
方菲玥一聽這話卻是笑了:“哥哥的意思我卻是明白的。”
沁紫急忙問道:“那大爺是何意思?”
“靜菡,你怎麼想?”方菲玥笑著看向靜菡。
靜菡沉吟道:“奴婢覺得大爺是讓姑娘開開心心地去參加千金宴,莫要擔(dān)心進(jìn)宮之事,還說姑娘必定不會進(jìn)宮的。”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有了哥哥這句話,我也能安心了。”
說著又看向沁紫,“你可明白了?”
沁紫面色一紅,“明白了,倒是奴婢愚鈍了。”
“倒不是怪你,”方菲玥道:“只是你靜菡姐姐隨我讀過兩年書,倒是認(rèn)了不少字,你得空的時候也讓她教教你,識字讀書明理,想必對你也是極好的。”
“是。”沁紫恭敬應(yīng)了一聲,笑著看向靜菡,“日後就要請靜菡姐姐不吝教我了。”
“哪裡的話。”靜菡抿嘴一笑,“我只學(xué)了姑娘的一些皮毛而已,你若不嫌棄,我自是肯教的。”
方菲玥聽了方凌澈的話心中的石頭終是放下,又聽得靜菡如此說,便起了心思,去書桌前教了兩人識字。
第二日一早,方菲玥還未起牀,教導(dǎo)嬤嬤便進(jìn)了韶離館。
方菲玥心中安心,縱然教導(dǎo)嬤嬤格外嚴(yán)厲,卻仍是笑瞇瞇地學(xué)了十幾日禮儀,以至於教導(dǎo)刻板的嬤嬤走得時候誠心讚歎方菲玥道:“此女雍容沉靜,處變不驚,前途不可估量啊!”樂得老太太笑彎了眼睛。
如此折騰了幾日,終是等來了千金宴的日子。
那日一早,天色還不曾亮,方菲玥便被靜菡叫起,一番梳洗打扮,又穿了老太太特地命人做的衣裳,纔去了老太太的綿福院請安。
老太太是早起來的,見她一身月藍(lán)色刻絲泥金銀如意雲(yún)紋裳,漏出下面縷金百蝶穿花雲(yún)緞裙,頭上斜斜插了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耳上垂著赤金纏珍珠墜子,手腕是則帶了珊瑚手釧,整個個人看上去很是沉穩(wěn)大方,頗有方家嫡女的風(fēng)度。遂笑著點點頭,“如此打扮倒是大方得體。”
方菲玥卻是笑道:“這可都是祖母爲(wèi)玥兒花的心思,玥兒還要感謝祖母呢。”
老太太笑著擺擺手,卻又不放心地囑咐她道:“此次千金宴是中宮邀的各府小姐,你母親及姐妹們也不便陪你去,你且謹(jǐn)慎小心,莫丟了方府顏面。”
“是,玥兒謹(jǐn)遵祖母教誨。”方菲玥忙跪下,神色恭敬地應(yīng)道。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時辰也不早了,我早讓疏雨吩咐了馬車在外頭候著了,等會兒便讓疏雨靜菡跟著你去,有疏雨在我好歹也放心些。你母親那裡也不必去請安了,你自去吧。”
老太太讓疏雨跟著,是怕她心中不安,心中膽怯呢,還是怕她不在千金宴上好好表現(xiàn),會不能入宮丟了方府顏面呢?
方菲玥低低嘆息,用眼睛的餘光偷偷看向坐在上頭的老人,卻未從那深譚一般的眸子裡看出任何東西,只低下頭,恭敬應(yīng)了一聲,“是,玥兒便去了。”
不管老太太如何想的,她終究是感激的,畢竟她孤身一人入宮赴宴終究是有些不安的,多一個人在身邊也是好的,萬一遇到什麼狀況,也不至於應(yīng)對無措。
方菲玥起身出了堂屋,疏雨早在門口候著了,見她出來忙迎了過來,低頭行了一禮:“三姑娘。”
方菲玥笑著點點頭,客氣道:“有勞疏雨姐姐了。”
疏雨莞爾一笑,“姑娘說得哪裡話,能跟著姑娘進(jìn)宮一趟倒是奴婢的福分呢。”
方菲玥淡淡一笑,並不做聲。
方菲玥領(lǐng)著靜菡疏雨一路出了垂花門,早有婆子在門口候著了,見她出來,忙擡過軟轎,到了二門處才換了馬車。
馬車一路出了方府,平緩向皇宮行去。
一上了馬車方菲玥便靠在馬車上假寐,她早晨起的早,自是仍有些睏意的,疏雨靜菡不敢打擾,便沒人似得靜靜守在一旁。她這一下便睡了過去,等到靜菡將她喊醒的時候,馬車已是進(jìn)了硃紅色的宮門。
方菲玥忙讓靜菡幫她整理頭上微微鬆動的頭飾,待一切整理拖當(dāng),馬車已然停了下來,便聽到一個尖銳嘶啞的聲音:“請方姑娘下車換轎。”
疏雨打開馬車簾子率先下去了,靜菡忙扶了她出去,方菲玥守著規(guī)矩也不敢亂看,只扶著疏雨的手下車,待疏雨打了軟轎簾子,才微微躬身進(jìn)去,連擡轎太監(jiān)的臉都不曾看清。
軟轎又走了莫約一柱香的功夫才停下來,只聽到一個女聲問了疏雨兩句,纔到轎門口笑著對她道:“方姑娘先別急著下轎,您的歇息處在不遠(yuǎn)的凝暉殿。”
方菲玥正要掀開轎簾的手便頓住了,心中卻是疑惑,她的歇息處所竟和別人的不同麼?
她剛想出聲問那宮女,那宮女已命人擡起轎走了。
又走了一段路,轎子終是停下來。
疏雨打起簾子,小心扶了她下轎,早有穿著明霞色宮裝的宮女迎上來,笑盈盈道:“方姑娘可是來了。”
方菲玥心中詫異,笑道:“敢問女官,此次宴會可是安排了兩處休息之所?”
那宮女笑道:“只有一處。”
方菲玥不解道:“那我因何被擡至了此處?”
“方姑娘進(jìn)去便知道了。”那宮女神秘一笑,上前兩步引了路,道:“三姑娘裡面請。”
方菲玥遲疑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疏雨,卻見也是一幅疑惑的模樣,心道,她是皇后指名,莫是皇后竟要私下見她不成?
這樣想著,方菲玥自是不敢怠慢,忙跟著那宮女往殿裡走去。
那宮女開了門,恭敬稟了一聲,“主子,三姑娘來了。”
“進(jìn)來。”裡面?zhèn)鞒龅膮s分明是一個少女的聲音。
方菲玥心中更是疑惑,來不及多問,便在那宮女的示意下走了進(jìn)去。
一進(jìn)殿中,方菲玥飛快地擡頭望主位上看了一眼,只見上頭坐著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女,她穿著一身流彩暗花雲(yún)錦宮裝,配著下身則是宮緞素雪絹裙,無不彰顯著皇家的富貴與氣派。
方菲玥只看了一眼便快速低下頭,也不知如何稱呼,只恭敬行了禮邊安靜立在一旁。
那少女身邊的丫鬟好心提醒道:“這是我們清平郡主。”
清平郡主?方菲玥詫異,那不是她未來的嫂嫂麼?
她正要重新見禮,卻聽那少女笑道:“什麼郡主,玥兒,你擡頭瞧瞧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