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錦夫人兩人,雲(yún)曦走進(jìn)內(nèi)間,埋怨道:“你什麼時候也添了與父王一樣的毛?。棵髅鬟€是關(guān)心七弟的,爲(wèi)何非要做出一副冷漠的樣子呢?”
“我與他一樣?曦兒若是這麼說,還真是狠狠的傷了我的心呢?”
冷凌澈將雲(yún)曦抱在懷裡,一副受了傷的樣子,雲(yún)曦拿他無法,只好說道:“總之我覺得人還是要坦率的表達(dá)自己的喜好,像父王那樣真是太累了?!?
而且有些事你不說,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冷凌澈與他父子情淡,與錦安王往日的態(tài)度也有著很大的關(guān)係。
冷凌澈聞後卻是挑了挑脣,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曦兒放心便好,我絕不會像老頭子那般愚蠢,只是我要看他是否值得……”
雲(yún)曦聽得雲(yún)裡霧裡的,冷凌澈卻是淺然一笑,開口道:“用午膳吧,我的肚子餓了……”
雲(yún)曦連忙喚人準(zhǔn)備飯菜,卻沒看見冷凌澈嘴角揚起的那抹意味深長的笑。
兩人用過了午膳,冷凌澈死纏爛打的擠進(jìn)了雲(yún)曦的被窩裡,兩人纏綿了一會兒,冷凌澈覺得口乾舌燥,便下地喝茶,卻突然神色凝重了起來。
“曦兒,你還記得我們?nèi)ヌ吨輹r,父王給我的錦安王令信嗎?”
雲(yún)曦自是記得,錦安王給了冷凌澈之後便一直沒有收回去,令信就一直放在芙蓉閣。
“令信,不見了!”
……
錦安王的書房中,錦安王終於逮到了可以斥責(zé)冷凌澈的機(jī)會,臉紅脖子粗的吼道:“你多大的人了?連個東西都看不??!
外面還說你是什麼天縱英才?真是可笑,哪家的天才連個東西都看不住?”
“父王,現(xiàn)在最要緊的還是要先找到令信吧?”雲(yún)曦開口打斷道,就算冷凌澈難得犯錯,錦安王想要立威也要分個輕重緩急吧!
“哼!真是沒用,一點都不像本王!”錦安王還不忘再刺上一句,心裡覺得暗爽。
冷凌澈不怒也不急,只瞥了錦安王一眼,冷笑道:“我的確不如你,弄了滿府的家賊!”
“你說誰呢?”
錦安王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冷凌澈鄙夷的看了錦安王一眼,輕笑道:“那令信放在芙蓉閣也有些時日了,卻偏偏在今日丟失了,難道不是家賊所爲(wèi)嗎?”
雲(yún)曦蹙了蹙眉,第一次反駁了冷凌澈,“夫君,你該不會是懷疑錦夫人吧?她沒有機(jī)會……”
冷凌澈卻是揮手打斷了雲(yún)曦的話,只看著錦安王說道:“能進(jìn)芙蓉閣的只有雲(yún)曦貼身的丫鬟,今日也只有你那位錦夫人和七公子來了芙蓉閣,懷疑他們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陌???
“不可能!絕不會是他們!”錦安王想也不想的就否決了。
冷凌澈嘴角揚笑,瞇著眼眸看著錦安王,“父王爲(wèi)何如此確定?你每年見錦夫人的次數(shù)只怕隻手可數(shù),怎麼知道她就不是別人安插的眼線呢?”
“本王說不可能就是不可能!”錦安王顯得有些不耐煩,看著冷凌澈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錦安王沉了一口氣,解釋道:“他們母子二人一直恪守本分……”
“恪守本分嗎?我還不知道丫鬟的本分便是爬主子的牀?”冷凌澈輕輕一笑,容顏仍是極其俊美,卻有著說不出的冷寒。
“放肆!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錦安王氣得面色漲紅,咬牙切齒的看著冷凌澈。
冷凌澈毫不在意,淡漠疏離的臉上掛著嘲諷的笑意,“我只知道人背主一次,便會有第二次,你信她,可我不信!”
雲(yún)曦蹙眉望著,今日的冷凌澈似乎顯得格外的咄咄逼人,出口的話也鋒利冷寒,似要狠狠的刺傷誰一般。
冷凌澈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淡然飄逸的,哪怕是秦側(cè)妃和歐陽側(cè)妃也沒有讓他有過半分的情緒起伏。
可今日他爲(wèi)何如此反常?
雲(yún)曦心中一緊,不解的看著冷凌澈,難道這一切都是他事先算計好的?
他讓她請來了錦夫人和冷凌逸,然後又藉口令信丟失,便刻意責(zé)難錦安王。
可這一切是爲(wèi)了什麼呢?
“父王無言以對了是嗎?”
看著錦安王沉默不語,冷凌澈嘴角溢笑,笑容清淺流溢,出口的話更如玉碎泉鳴,緲如仙音。
“既然父王答不出,我便只好自己尋找令信,揪出內(nèi)賊了!”
“你想做什麼?”錦安王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一抹惶恐,似有什麼在一點點擺脫他的控制。
門外突然傳來了通報聲,“王爺,錦夫人、七公子求見!”
錦安王猛地看向了冷凌澈,冷凌澈卻依然淡若清風(fēng),輕笑道:“父王不查,我來查!”錦夫人和冷凌逸小心翼翼的邁進(jìn)了書房,母子兩人明顯顯得侷促不安。
錦夫人一直都是小心低調(diào)的,每日都縮在自己的院子裡,從來沒有與任何人有過紛爭。
冷凌逸的性子雖說是活潑一些,但是他一直畏懼錦安王,之前也曾與雲(yún)曦說過,他知道錦安王不喜歡他,所以也從不敢接近。
一聽錦安王讓他們兩人來書房,母子兩人頓時都惶恐不安,卻又不敢違抗錦安王的命令,便只能滿懷心事的趕來了。
看見冷凌澈和雲(yún)曦也在,冷凌逸偷偷的看了雲(yún)曦一眼,還揚脣笑了笑,一副見到了親人的模樣。
雲(yún)曦的心情卻十分複雜,她第一次看不懂冷凌澈想做什麼,此時看著冷凌逸那毫無芥蒂的笑容,雲(yún)曦只覺得心中不安。
“王爺!世子!世子妃!”錦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禮,才擡頭看著錦安王,不安的問道:“王爺喚妾身來可是有什麼事?”
錦安王動動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胸口起起伏伏,狠狠的瞪著冷凌澈。
冷凌澈掃了一眼錦夫人和冷凌逸,淡漠的開口道:“父王找你們來是想問問你們可看到過錦安王府的令信?”
“令信?”
母子兩人面面相覷,他們不僅沒見過,聽也沒聽過??!
“回王爺,妾身不曾見過!”錦夫人低著頭,小心的回覆著。
冷凌逸也立刻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是不知情的,還不忘偷偷的張望雲(yún)曦,以求個心安。
可雲(yún)曦卻低著頭,不敢與冷凌逸那乾淨(jìng)的雙眸對上,雖然她不知道冷凌澈到底想做什麼,可她也無法質(zhì)疑他。
“沒見過?”冷凌澈冷笑兩聲,玩味的看著錦夫人和冷凌逸,挑脣說道:“錦夫人真是好演技,在府裡一直都是與世無爭的模樣,就連我也騙過了。
可轉(zhuǎn)眼間,你竟是便將手伸向了王府的印信,是你別有居心,還是你幕後之人想要藉此生事?”
錦夫人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冷凌澈,隨即又看向了錦安王,一臉惶恐的說道:“不……我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世子的事情,更不知道什麼印信的事情啊……”
錦安王眉頭直跳,似是忍無可忍,低吼道:“夠了!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父王可知王府印信丟失意味著什麼?如今朝廷內(nèi)外對我錦安王府皆是虎視眈眈,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這些不用我來提醒吧……”
冷凌澈永遠(yuǎn)都是那般冷靜,冷靜到近乎無情的地步,錦夫人幾欲落淚,手足勿措的爲(wèi)自己辯解著:“世子,您相信我,我從來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您的事情!
就算所有人都害您,我也絕不會那麼做的!我真的沒看過什麼印信,更沒有什麼幕後之人,請您相信我好嗎?”
錦夫人抓著自己的心口,睜大了雙眼殷切的望著冷凌澈,有淚光在她的眼中泛起,她近乎懇求的看著冷凌澈,只希望冷凌澈能相信她。
冷凌澈仍舊神色淡淡,他掃了錦夫人一眼,嘴角牽起一抹輕笑,“你做了王府的夫人,又生下了冷凌逸,這難道還不算是對我母妃的背叛嗎?”
錦夫人怔住了,呆滯的看著冷凌澈,半晌之後才垂下了眸子,身子癱軟無力。
“我孃親纔不會偷你的東西呢!我們今日雖是去了芙蓉閣,可我們一直在與二嫂聊天,根本就沒有單獨離開過!二嫂,凌逸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冷凌逸似是有些惱了,他氣呼呼的瞪著冷凌澈,轉(zhuǎn)而看向了雲(yún)曦,雲(yún)曦?zé)o法視若無睹,輕輕的點了點頭。
然而冷凌澈似是認(rèn)準(zhǔn)了此事,哪怕有云曦開口,他依然堅持道:“有些事只要想做便一定能做,雲(yún)曦現(xiàn)在懷著身子,一時沒有顧及到也是正常的?!?
今日的冷凌澈固執(zhí)的幾乎是毫不講道理,錦安王陰沉著一雙眸子,冷聲警告道:“冷凌澈,你鬧夠了沒有,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是我無理取鬧,還是你色令智昏?若不是你識人不清,縱容秦氏和歐陽氏在王府裡興風(fēng)作浪,我母妃……”
提及錦安王妃,冷凌澈的神情瞬間變得冷戾而陰森,錦安王和錦夫人的表情都變得古怪而扭曲,似乎那是他們很不願提及的一個人。
“若不是你,王錦安王府不會走到今日這步,如今你還想堅持己見嗎?”
錦安王第一次沒有動怒,只牽動了幾下嘴角,無力的辯解道:“這兩件事不同,總之此事與他們無關(guān)!”
“證據(jù)呢?你有什麼證據(jù)說他們是無辜的?”冷凌澈咄咄逼人,不肯退讓。
“那你懷疑他們又有什麼證據(jù)?難道僅僅憑你的猜疑,便能定他們的罪嗎?”
錦安王爺一反常態(tài),平日裡他對錦夫人母子兩人幾乎是視若無睹,可今日卻是維護(hù)到底。
“我是沒有證據(jù),可有些事只要審一審便好……”冷凌澈輕揚嘴角,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讓一直崇拜他的冷凌逸不禁感到畏懼。
“你想做什麼?王府可容不得你胡來!”錦安王拍案而起,指著冷凌澈厲聲吼道。
“我想做的事,難道你以爲(wèi)有誰能攔得住嗎?”冷凌澈的笑殘忍而絕情,讓所有人都覺得如此陌生。
“玄宮!玄角!”
冷凌澈聲音剛落,玄宮和玄角便瞬間闖進(jìn)了屋內(nèi),錦安王氣得身子直抖,指著冷凌澈哆嗦著罵道:“你這逆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有些事不用重刑是逼問不出來的,既然我們都沒有證據(jù),不如檢驗一番。
若是錦夫人抵死不認(rèn),此事便算是我錯了,定會給錦夫人賠禮道歉。若是錦夫人沒能承住重刑便去了,我自會代替你好好照顧凌逸……”
衆(zhòng)人皆是一怔,誰也沒有想到冷凌澈會做到如此地步,玄宮二人自是隻聽從冷凌澈一人的命令,上前便要拿下錦夫人。
“大膽!本王看你們誰敢放肆!你們都給本王滾出去!”錦安王雷霆震怒,一雙眸子泛起了紅色,宛如一隻被激怒了的雄獅。
玄宮和玄角相視一眼,兩人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頓。
冷凌逸兩步衝上前去,擋在了錦夫人身前,紅著眼睛,流著眼淚說道:“二哥!我孃親她真的不會這麼做,我們也沒有偷你的令信。
二哥,求求你相信我們好不好,不要帶走我孃親,不要!”
冷凌逸的苦苦哀求,卻沒能讓冷凌澈的表情有些許的變化,他只冷淡的啓脣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玄宮兩人上前一左一右的壓著錦夫人的手臂,錦夫人悲切的望著冷凌澈,再一次哀求道:“世子!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過,也絕不會做對您不利的事情……”
冷凌澈卻是不爲(wèi)所動,只輕輕揮手,冷冷道:“拉下去重刑伺候,生死不論!”
“冷凌澈!”
錦安王狂怒不已,正欲上前,冷凌逸卻是衝到了冷凌澈面前,趁著冷凌澈不注意,一口咬住了冷凌澈的手腕。
冷凌澈蹙了一下眉,一甩衣袖,直接將冷凌逸掀翻在地,錦夫人見冷凌逸摔倒,心疼不已,掙扎著想要過去,可奈何她根本就掙脫不開玄宮二人的禁錮。
“你敢咬我?”
冷凌澈撩開衣袖,手腕上赫然一個鮮血淋淋的齒痕,可以見得冷凌逸是使足了力氣。
“我恨你!你欺負(fù)我孃親,你就是壞人!我再也不喜歡你了,你若是不把孃親還給我,我就……我就殺了你!”
冷凌逸平日裡也沒有與人吵過嘴,他和錦夫人一直都低調(diào)謹(jǐn)慎,今日還是第一次被人逼到絕境。
冷凌澈竟似很有興致,挑脣冷笑道:“殺我?就憑你?”
冷凌逸也被氣急了,他此時對冷凌澈也沒有什麼敬畏之心,他只知道自己的孃親要被冷凌澈帶走了,“你若是敢傷害我孃親,我以後一定會想盡辦法殺了你!我絕不會放過你!”
可愛單純的冷凌逸此時急紅了眼,那雙總是閃著粼粼波光的大眼睛竟是現(xiàn)了殺氣。
冷凌澈興致更濃,腳步微移,逼近了冷凌逸,他緩緩俯下身,蔑然的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冷凌逸,“這般說來,我倒是要斬草除根了?”
冷凌澈突然抓住了冷凌逸纖細(xì)的脖頸,未見他多用力,便將冷凌逸直接提了起來,“那我先殺了你如何?我看你還能如何找我復(fù)仇?”
“夫君!”
“凌澈!”
雲(yún)曦和錦安王都沒想到冷凌澈會瘋癲至此,急急出聲喚道。
然而冷凌澈卻是恍若未聞,只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冷漠的看著自己手中脆弱的生命。
相比之下,冷凌逸看起來是那樣的渺小脆弱,似乎只要冷凌澈稍稍用力,便會瞬間奪走他的生命。
錦安王看著被冷凌澈舉在半空中的冷凌逸,眼中泛著猩紅的光,他一身凌厲的殺氣,正要衝上前去奪回冷凌逸,錦夫人卻是已經(jīng)承受不住了,尖銳的嘶吼道:“不要!世子你不能殺他!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弟弟?。 ?
冷凌澈雙目一凝,握著冷凌逸脖頸的手掌一鬆,另一隻手則是穩(wěn)穩(wěn)的拖住冷凌逸的腰身,讓他安然落下。
玄宮和玄角相視一眼,兩人鬆開了手,一致的退出了房間,守在暗處以防有人接近。
冷凌逸立刻撲進(jìn)了錦夫人的懷裡,雲(yún)曦卻是怔在了原地,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子兩人,耳邊一致迴盪著那句“一母同胞的弟弟”……
冷凌逸是冷凌澈的親弟弟,這怎麼可能?
錦夫人一把抱住嚎啕大哭的冷凌逸,連忙檢查他的脖頸,可他那細(xì)嫩的皮膚上連一點紅痕都沒有。
錦夫人愣住了,呆呆的擡頭看著冷凌澈,只見冷凌澈正冷眼看著他們,目光雖一如既往的淡漠,卻多了絲讓人看不透的情愫。
“世子,你是故意……”錦夫人喃喃自語,恍然驚覺,難道他做了這麼多就是爲(wèi)了詐出她的這句話來?
“父王,你可有什麼想與我說的?”
冷凌澈沒有回頭,雲(yún)曦望了過去,只見錦安王無力的後退幾步,癱坐在了椅子上,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似乎蒼老了許多。
“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錦安王擡頭望著冷凌澈,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冷凌澈看了一眼縮在錦夫人懷裡哭泣的冷凌逸,眸中不經(jīng)意間劃過一抹淡淡的溫柔。
“他笑起來很像母妃……”
自從那日看見他在院中習(xí)武,他的蹙眉,他的微笑都像極冷凌澈記憶中的那個人。
而云曦的一句話更是提醒了冷凌澈,雲(yún)曦那日無意間喃喃自語,說冷凌逸既不像錦安王也不像錦夫人,不知道到底像了誰。
想到錦夫人這個特別的存在,想到冷凌逸的年紀(jì),冷凌澈的心裡不禁浮現(xiàn)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麼他的母妃也許還活在世間,於是他故意做了這個局,就是想逼著錦安王和錦夫人說出那句他想聽到的話。
“他真是我的親弟弟?”
冷凌澈再一次問道,雲(yún)曦的心也不由自主的隨之提了起來,緊張的手心都泛出了冷汗。
錦安王與錦夫人相望一眼,錦安王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明明已經(jīng)知道了真相,雲(yún)曦卻還是因爲(wèi)錦安王的確認(rèn)而覺得有些眩暈,她也坐了下來,艱難的消化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
而冷凌澈看起來卻要比雲(yún)曦冷靜的多,他看著錦安王,一字一頓的問道:“那母妃她,可還活著?”
冷凌澈的指尖輕輕顫抖著,卻被他縮回了衣袖,不讓任何人看到。
他一直以爲(wèi)母妃已經(jīng)死了,句以那般慘烈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面前,如今突然讓他看到了一絲絲希望,他竟會突然間感到懼怕,第一次害怕他的猜想是錯的……
“她……還在……”
錦安王語落,雲(yún)曦捂住了嘴,竟是忍不住的啜泣了起來,她如何也止不住眼中的淚水,身體因爲(wèi)興奮和欣喜而顫抖不已。
冷凌澈走過去,將雲(yún)曦攬入懷中,輕輕的握住她瘦弱的香肩,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沒有他意料中的驚喜,也沒有任何的興奮和激動。
當(dāng)他心中的猜想得以驗證,他竟反而手足無措。
“夫君!太好了,母妃還在,母妃還在……”
或許是因爲(wèi)雲(yún)曦和冷凌澈有著同樣的過往,他們都活在沒有母親的遺憾中,那個世上最溫柔美麗的女人只能活在他們的記憶或是夢境中。
如今,她突然得知冷凌澈的母妃還在,在那一瞬間,雲(yún)曦的心裡防線便徹底崩塌了,那種無法言喻的歡喜卻讓她泣不成聲。
她的母后是永遠(yuǎn)不可能睜開眼睛了,可冷凌澈的母親還在,他們中至少還有他是圓滿無缺的。
雲(yún)曦似乎在冷凌澈的心中打開了一個缺口,她將他無法宣泄的情感盡數(shù)流露,他抱著她,感受著她顫抖不已的身體,似乎也在隨著她一同歡笑,一同流淚。
這個秘密壓在了錦安王和錦夫人心中十年,這十年錦安王明明日日可以看見冷凌逸,可以看見他和婉清的孩子,可他卻不敢表露出一絲喜歡。
甚至在面對冷凌逸那敬畏又想要親近的眼神時,他也只能殘忍的迴避,冷漠的拒絕。
漸漸的,冷凌逸的眼神也不再追尋他這個父親,便是看見了他也是小心謹(jǐn)慎的請安,再無任何親近之意。
錦安王那時便想著,或許這便是上天的懲罰,他的兩個兒子一個被自己送去千里之外的異國,一個近在身邊,卻對他陌生冷淡。
沒有人知道他這十年的壓抑,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麼想把這個孩子抱在懷裡,告訴他,她的母妃是這個世上最美好的女人,可他不能,他能做的唯有狠心冷意,唯有日夜折磨著自己……冷凌逸縮在錦夫人的懷裡,一臉的不明所以,錦夫人只靜靜的抱著冷凌逸,眼中閃著慈愛的柔光,卻又有些許複雜。
錦安王看著錦夫人兩人,他對錦夫人有愧,對冷凌逸更是心疼不已,“當(dāng)年,你母妃自刎在我面前……”
隨著錦安王那低沉的講述,衆(zhòng)人彷彿都看見了十年前的那一幕。
那日天色陰沉壓抑,大雨傾瀉而下,錦安王妃,那個最溫婉不過的女人,一身白衣如素,手持冰冷的利劍,帶著無盡的絕望,以最悲壯的方式了卻了自己的性命。
冷凌澈看到的是那個滿身是血的錦安王妃,血色染紅了他的雙眼,讓他的心中充斥著無盡的恨意。
他當(dāng)時只一心想要錦安王去死,在刺傷了錦安王后,他便被錦安王關(guān)了起來,不日便送去了夏國做了質(zhì)子,甚至都沒能參加自己母妃的葬禮,這更讓冷凌澈對錦安王懷恨愈深。
當(dāng)時年僅十歲的冷凌澈根本就沒敢想過,他的母妃居然還活著。
“她當(dāng)時雖然一心求死,可她畢竟從未碰過刀劍,所幸的是那一劍並沒有割斷她的喉嚨,她竟然還一息尚存……”
哪怕相隔十年,錦安王再回憶當(dāng)初之事時,仍是覺得慶幸不已,若是再深上一分……
他不敢去想,當(dāng)年的那一幕足以成爲(wèi)他剩餘整個人生的噩夢,多少次夢中驚醒,他都在重複著一樣的悲劇。
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她還一息尚存時,一邊偷偷的將她送出王府,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一邊故作冷血,做出一副厭惡冷凌澈的模樣,將他送到了夏國爲(wèi)質(zhì)。
雖然質(zhì)子的生活很艱難,但至少可以保住性命,夏國絕不會讓冷凌澈有性命安危。
因爲(wèi)他真的怕了,他親眼見識到了帝王無情,他賭不起,他怕他的好皇兄想要斬草除根,就連他的妻兒都不放過。
他安排了一個假的屍體,將她草草下葬,讓所有人都以爲(wèi)他厭棄了自己的妻子,哪怕對她的孩子都一樣狠心。
他將王府全權(quán)交給了秦側(cè)妃,做出了一副對她寵愛有加的模樣,讓衆(zhòng)人的視線都轉(zhuǎn)移到秦側(cè)妃的身上。
又是他挑起了世子之爭,讓歐陽側(cè)妃與秦側(cè)妃兩人爭鬥不休,他纔可以暗中去探望她。
可讓他驚喜的是,她不僅安然無恙,更是還有了身孕。
因爲(wèi)腹中的小生命,她不再一心求死,任何一個母親都不會忍心葬送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讓她養(yǎng)著這個孩子,她一人隱藏便已是難事,若是再處處帶著孩子,只怕更是不妥。
“於是繡錦便與本王演了一場戲,她揹負(fù)著背主的罵名,受盡衆(zhòng)人的奚落和嘲諷,爲(wèi)的不過是能合理的照顧凌逸……”
繡錦是錦安王妃的貼身侍女,說兩人情同姐妹也不爲(wèi)過,錦安王不想暴露錦安王妃的行蹤,卻也不忍心讓冷凌逸流落在外。
繡錦便主動提及要與錦安王做這一場大戲,兩人裝作有了首尾,而後又遭錦安王厭棄。
她雖是命好生了一個公子,卻依然不得錦安王的歡心,繡錦又爲(wèi)人低調(diào)謹(jǐn)慎,平日裡也是唯唯諾諾,竟也這般將冷凌逸照顧至今。
錦夫人抱著冷凌逸,靜靜的落著眼淚,雲(yún)曦看在眼中,只覺得心裡像被人揉捏了一般的痠疼。
在這場悲劇中,每個人都是可憐的,錦安王是,冷凌澈也是,錦夫人又何嘗不是?
她賠上了自己的整個青春,處處隱忍,還要揹負(fù)著別人對她的指責(zé)和羞辱。
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從不傾訴委屈和不易。
雲(yún)曦突然想起她剛進(jìn)府不久,錦夫人讓冷凌逸送來的那一盤點心,她是在與他們表示忠心,只是那時她和冷凌澈只是一笑而過,誰都沒有放在心上。
現(xiàn)在想來,一直本分小心的錦夫人,卻處處希望冷凌逸能和冷凌澈交好,爲(wèi)的不是攀附,而是希望他們兩個親兄弟之間能夠沒有嫌隙。
“孃親……”冷凌逸擡頭看著錦夫人,眼中都是茫然和疑惑。
錦夫人欣慰的笑了起來,摸著冷凌逸的頭,柔聲說道:“凌逸,其實你的母親是錦安王妃,也就是你二哥的母妃。
那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她溫柔善良,完美的讓人只想好好去保護(hù)她,凌逸,等你見到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不!我不要王妃做母親,我只要孃親!我只要孃親!
我不想離開孃親,我什麼都不要,孃親你不能不要我??!”冷凌逸也聽明白了,可他接受不了。
他不認(rèn)識什麼王妃,哪怕那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上自己的孃親。
看著冷凌逸哀嚎不止,看著他縮在自己的懷裡,錦夫人也低低的啜泣了起來。
事到如今,她對冷凌逸根本就不可能是普通的主僕之情,這十年來他們相依爲(wèi)命,她也是真心將他看做了自己的孩子。
看著哭成一團(tuán)的兩人,雲(yún)曦走上前去,將兩人攙扶起來,她微微俯下身子,溫柔的笑望著冷凌逸,“沒有人讓你和孃親分開呀,錦夫人就是你的孃親,這是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
只是以後你還會多一個疼你愛你的母親,多一個人喜歡你,這難道不好嗎?”
“世子妃……”錦夫人動容落淚,這麼些年她無時無刻不在做著準(zhǔn)備。
等到王妃可以歸回,她自是不能再做七公子的孃親,她不過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奴婢,怎麼能有資格讓公子認(rèn)她做孃親。
“世上的母子情深,並非只指血緣之親,這十年是你含辛茹苦將七弟養(yǎng)大,於情於理你都當(dāng)?shù)闷鹌叩軉灸宦晪H……”
若是硬要拆散錦夫人和冷凌逸,那對誰都是一種傷害。
冷凌逸緊緊的抱著錦夫人的腰,眼中還盈滿了淚水,他擡頭看了看錦夫人,見錦夫人笑著與他點頭,冷凌逸才咬了咬嘴脣,點了點頭。
“繡錦,這麼多年了,是本王對不起你……”一生從不低頭的錦安王沉沉開口,繡錦爲(wèi)了他們一家付出了太多。
錦夫人抱著冷凌逸,輕輕摸著他烏黑亮麗的髮絲,搖頭輕笑,“我這條命都是王妃給的,爲(wèi)了她便是死又有何懼?”
錦安王看著滿臉淚痕的冷凌逸,心中一片綿軟,這麼多年除了冷凌逸出生的那一刻他有抱過,剩下的時候他都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
“凌逸,到父王這來……”錦安王現(xiàn)在只想好好抱一抱自的兒子,感受一下天倫之樂。
誰知冷凌逸今日受了驚嚇,看到錦安王立刻轉(zhuǎn)過頭,將頭埋在了錦夫人懷裡,只留下錦安王一人獨自尷尬。
冷凌澈卻沒有心情看他們父慈子愛,仍舊冷著一張臉,寒聲問道:“那我母妃呢?她在哪?”
十年的分離,本以爲(wèi)是天人相隔,如今既是他的母妃還在,他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相見。
“她自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在哪?我要見她!”冷凌澈態(tài)度堅決,既然知道母妃還活著,多等一刻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等時機(jī)到了……”
“你若不說,我便自己去查!”冷凌澈絲毫不肯退步,與錦安王對視半晌,錦安王嘆了口氣敗下陣來。
“改日……”
“明日!”
錦安王動了動嘴角,看著冷凌澈那堅持的模樣,錦安王也瞭解他的心思,便點頭應(yīng)下了。
這一場變故就此落下帷幕,冷凌澈看著冷凌逸,兩人四目相對,冷凌逸別過了頭,顯然心有餘悸,冷凌澈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便收回了視線帶著雲(yún)曦回了芙蓉閣。
一路上兩人靜默無語,回到芙蓉閣雲(yún)曦才撩開冷凌澈的衣袖,看著那一排血淋淋的小牙印,雲(yún)曦又心疼又惱怒。
她找來了醫(yī)藥箱給冷凌澈清洗傷口,蹙眉埋怨道:“你也真是的,既然心裡有疑惑,你去問父王便好,何必非要鬧出這樣一番事端?
你剛纔真是將所有人都嚇到了,我看七弟很長時間也不會理你了!”
冷凌澈淡笑著看著雲(yún)曦動怒,揚揚嘴角,笑道:“曦兒說了這麼多,其實不過是心疼我罷了……”
雲(yún)曦瞪了冷凌澈一眼,怒嗔道:“不管你想做什麼都要事先知會我啊,省的讓我跟著你提心吊膽!”
“我若是不做這個局,那個老頭子是不會與我們說實話的,我也不過是猜測,不想讓你太過多思……”
畢竟一切都是他的猜想,起因不過是因爲(wèi)冷凌逸的一個側(cè)影很像他的母妃,若是他猜錯了,只有他一個人失落就夠了。
這般想來,這也許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隨意的事情了。
雲(yún)曦給冷凌澈的手臂上了藥,才若有所思的說道:“沒想到當(dāng)年的事情還藏著這麼多的秘密,父王一個人守了這麼多年,想想就覺得不易……”
“你不必替他難過,這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夫君,其實你也許真的誤會了父王,或許當(dāng)年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隱情呢?”冷凌澈對錦安王總是沒理由的苛刻,雲(yún)曦理解,卻也不希望他們父子一直這般。
“或許他對母妃是有情,可他對陛下也有義,若是我……”冷凌澈端望著雲(yún)曦,在雲(yún)曦那雙漆黑明亮的眸中看見了他自己的身影。
他握著雲(yún)曦的手,喃喃輕語道:“若是我,我會爲(wèi)了你放棄所有,若是帝王不容你,我便殺了帝王,若是天下不容你,我便覆了整個天下……”
他永遠(yuǎn)不會走到父王的地步,他知道他最在意的什麼,他不會掙扎猶豫,更不會讓自己失去一生所愛。
“夫君……”
雲(yún)曦走過去,倚在了冷凌澈懷裡,冷凌澈對她的愛讓她感動珍惜,可每個人都是不同的,錦安王只是在用他自以爲(wèi)最好的方式來維持一種平衡。
可最後不過是傷人傷己,或許就如冷凌澈所說,人不能太過貪心,有些時候必須要敢與捨棄。
“明日就要見到母妃了,你是不是很激動?”雲(yún)曦莫名的覺得緊張和興奮,只怕今晚她要難以入睡了。
“比你好一些吧……”冷凌澈輕笑道。
“那好,我們看明天誰先哭鼻子!”雲(yún)曦捏了捏冷凌澈的鼻子,嬌俏笑道。
兩人環(huán)著彼此,即便外面寒冬肅殺,屋內(nèi)依然明媚如春。
……
第二日朝堂上,下朝之前冷凌澈說想帶著雲(yún)曦出外散散心,準(zhǔn)備告假三日。
楚帝想著最近朝中無事,雲(yún)曦之前又受了不少驚嚇,便直接同意了。
錦安王咳了兩聲,扯起嘴角笑了笑,開口道:“皇兄,臣弟也想告假三日……”
“人家兩人出去散心,你跟著去幹什麼?沒得耽誤了人家兩人的興致!”楚帝好笑的看著錦安王,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錦安王老臉一紅,開口解釋道:“這一入冬,臣弟身上的骨頭就疼,臣弟也想出去散散心,再泡個溫泉就更好了……”
錦安王身上的傷都是常年征戰(zhàn)得來了,楚帝聞後心中不忍,錦安王明明比他還要年輕,身子卻比他還要不好,這般想著楚帝便道:“如今朝中也沒什麼事,你若想歇著便多歇幾天!
金陵附近哪來的溫泉,朕給你十日假期,你好好泡著去吧!”
楚帝說完搖頭一笑,錦安王自是躬身謝恩,衆(zhòng)臣看著都羨慕不已,皇親國戚就是好,還能出去玩樂散心!
……
雲(yún)曦已經(jīng)將行李準(zhǔn)備好了,冷管家也將錦安王的行李備好,兩人一回府便坐著馬車出發(fā)了。
畢竟現(xiàn)在還不能暴露錦安王妃未死的秘密,是以這次並沒有帶著冷凌逸,只錦安王三人一同出行。
府裡面都覺得新奇,錦安王和世子世子妃一同出行,怎麼覺得那麼奇怪呢!
霞夫人是最愛湊熱鬧的,聽聞了此事便各處打聽,但是誰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畢竟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
霞夫人還是覺得好奇,想了想便帶著冷清蓉去了錦夫人處。
錦夫人的屋子很簡單,甚至遠(yuǎn)遠(yuǎn)不及霞夫人,兩人進(jìn)了屋子,便看見擺在桌上的那一盤柑橘。
“那不是御賜的貢品嗎?這裡怎麼會有呢?”冷清蓉指著柑橘奇怪的問道。
錦夫人看了一眼,笑笑說道:“這是世子妃賞的……”
說完錦夫人便將柑橘推到了冷清蓉的面前,開口道:“六小姐也嚐嚐?”
冷清蓉自是不會客氣,直接挑了一個最大的,她撥開皮,將鮮嫩多汁的橘瓣放入嘴中,瞬間發(fā)出驚詫的呼喊聲,“這柑橘真是太好吃了,真不愧是貢品!”
冷凌逸只看了冷清蓉一眼,神色淡淡,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霞夫人也剝了一個來吃,抿了抿嘴,滿是酸氣的說道:“誰讓你嘴笨不會討世子妃喜歡呢,你若是也能像你七弟弟那樣,這貢品自是也少不了你的!”
錦夫人垂眸不語,冷凌逸心不在焉,兩人都不接話,霞夫人倒是自討沒趣。
冷清蓉一邊吃,一邊冷哼道:“又不是我不想討好,可二嫂根本就不理我嘛!
我每次去芙蓉閣,二嫂都說在休息,根本就不見我!”
這些話換作他人自是不好意思明說的,冷清蓉卻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害羞。
其實也不是雲(yún)曦想躲著她,實在是冷清蓉太聒噪了,手腳還不乾淨(jìng),她一來整個芙蓉閣都要防著她,實在是勞心勞力。
“所以我說你笨呢!看你七弟弟多討人喜歡,將世子妃哄得多好啊!”霞夫人話中有話,錦夫人只當(dāng)沒聽到。
見錦夫人不理會自己,霞夫人便笑著湊近了錦夫人,一臉期待的問道:“聽說昨日王爺叫你們?nèi)チ藭浚雷雍褪雷渝苍冢降子惺颤N事啊?”
錦夫人警惕的看著霞夫人,但見霞夫人一臉的好奇,便支吾著說道:“沒……沒什麼……”
霞夫人卻是不信,撇撇嘴說道:“你可別騙我了,我聽說你們分明是哭著出來的,然後今日王爺他們便出門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