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無論什麼都分輕重。
死了妻承恩公固然傷心，可也不及自己去死來的叫承恩公驚怒是不是？
宋明嵐只殺了他妻。
可是外頭打從公主府裡傳出的流言，那可是李貴妃還想斬草除根，要他的命。
承恩公又不是第一天混跡朝堂，這種流言最多隻信一半兒。
不過他更明白，若李貴妃什麼都沒有做，那也不會有流言產生。
畢竟空穴不來風。
因此，不論如何，承恩公都忌憚李貴妃幾分。
雖然不能怨恨李貴妃，那這也太冤枉人家了，不過若還跟李貴妃交好，就彼此多了幾分芥蒂。忠靖候聽了宋明嵐的話，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顯然是宋三姐坑了李貴妃，然後再在他的面前來賣好兒。
而且就算忠靖候是李貴妃的妹夫，脣亡齒寒，此刻也得虧心地誇宋明嵐一句。
幹得好！
李貴妃被記恨還是自家被記恨，這真是太好選擇了。
一時之間，忠靖候就猜透了宋明嵐的心機。
不僅挑撥了承恩公府和李貴妃，宋明嵐還挑撥了他和李氏。
難道忠靖候往後能毫不心虛地在李氏面前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李貴妃這確實是爲忠靖候府當了擋箭牌啊。
就算是久在朝中廝混，可忠靖候也沒有見過宋明嵐這般心機的人。
這一石數鳥，不知坑了多少的人，這也蠻拼的了。
哪怕看著宋明嵐那雙泛起了氤氳霧氣的美眸，哪怕她此刻看起來無害極了，忠靖候都覺得心裡頭一股涼氣升了起來。
這種發自內心的寒意，令他都不想去看宋明嵐的那張美貌的臉。
“父親？不然，您送我去承恩公府爲李貴妃脫罪？就都是我的錯，叫承恩公只怨恨忠靖候府好了？”
宋明嵐聲音柔柔的，卻又捅了忠靖候一刀。忠靖候簡直就是氣急敗壞了，一雙眼睛泛紅看著宋明嵐。
他四處看了一下，連個板都沒有。
不然他非要抽死宋明嵐不可！
“你想做什麼？”見忠靖候氣得英俊的臉都變形了，晉王方纔從宋明嵐的身後探身出來。
他冰冷地看著忠靖候，一雙眼冷冽入骨。
忠靖候發熱的大腦一下就清醒了。
雖然宋明嵐很招人煩，可是他還真的不能隨心所欲地抽她。
不然晉王只怕要惱了。
“並沒有什麼，只是今日之事茲事體大，我心中忐忑。三丫頭，你這膽也太大了。”見宋明嵐靠在車上嫣然一笑，完全沒有將自己的責怪放在心上，忠靖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纔沒有叫自己原地爆炸。
“本王有話和你。”晉王居高臨下地道。
忠靖候心中莫名一喜，只覺得有好事要發生了。
“工部侍郎之位，很快就要正式公佈天下。本王先對你句恭喜。”
見忠靖候臉上露出狂喜，那幾乎是忍不住的喜悅就叫晉王微微勾起了嘴角。這時候他不嫌棄忠靖候笑得格外難看，他就擔心忠靖候笑不出來呢。
“雖本王與寧王之間頗有紛爭，不過這些都是皇家內爭，與你無關。日後你在工部好生輔佐寧王，有明嵐的面在，本王與大皇兄不會和你計較。”見忠靖候臉色猶豫地看過來，晉王便冷哼了一聲。
“若不是爲了明嵐……”
他意味深長地住口了。
這般姿態，頓時就令忠靖候恍然。
“三丫頭一向是個孝順的孩，就算是殿下不提，難道臣還能虧待了自己的愛女？”
到愛女兩個字的時候，忠靖候充滿了深沉的感情，哪裡還有半分方纔的咬牙切齒。宋明嵐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被肉麻下來了。
她纖細的指尖兒點了點晉王的手，也不迴應忠靖候。
忠靖候也不是當真要得到父慈女孝的樣，見晉王滿意頷首，就也跟著笑了。
他正看著晉王，心中躊躇滿志地想著來日自己赴任工部侍郎後的一系列的好處，只覺得有一條康莊大道就在眼前，只要按著這條路平穩地走下去，那日後未必不能位極人臣，就越發地大笑了起來。
“父親。”他正笑得得意，卻聽到自己的身後傳來了怯生生的聲音。
忠靖候下意識地就看向宋明嵐，見她脣角的笑淡淡的，露出幾分冷意，就咳了一聲。
一轉頭，他就見一個生得柔弱清麗的少女正期盼地看著他。
正是宋明月。
若從前，忠靖候一定會很慈愛地對宋明月噓寒問暖。只是此刻宋明嵐還在眼前，就叫他實在沒法兒露出寵愛的表情了。特別是宋明月最近行事踏錯，本就令忠靖候心中不悅，因此他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怎麼在。”
哪怕覺得宋明月此刻的表情十分有趣，然而宋明嵐也被忠靖候給噁心著了。
這種父親……
這種父親！
“父親！”
顯然宋明月難得地跟宋明嵐心有靈犀了，她眼眶紅紅，兩滴清淚掛在眼眶懸而未落。
“母親懷著弟弟很辛苦，父親好久沒有去看望母親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哪怕宋明月對李氏有孕之事一清二楚，可是傷心起來還蠻真情實感的。
忠靖候就再次咳了一聲。
“父親最近很忙，待回頭有空了就去看。”
他的語氣冷淡疏遠，哪裡對李氏還有半分憐惜，且目光閃爍，令宋明月心中暗恨。
她認定，必然是宋明嵐在忠靖候面前進了讒言。
“母親不會耽擱父親很久的。父親，母親和弟弟只是想多看看父親。您在的地方，那纔是家呀。”
柔美多姿的少女含淚央求，卑微到了極點，哪怕是鐵石心腸此刻也得憐愛一下，然而忠靖候卻實在擠不出什麼柔情蜜意來。
特別是此刻忠靖候心虛啊。
李貴妃不是纔給忠靖候府當了擋箭牌嗎？
這時候叫他去見李氏，他好心虛。
“你已經大了，又懂事孝順，父親不在的身邊，你多陪陪她，寬慰她。”
不能再去面對宋明月那傷心的樣，忠靖候甩了甩手，走了。
“父親！”
宋明月簡直是淒厲地叫了一聲，然而忠靖候卻頭也不回。
她美麗的眼睛裡透出絕望與怨恨，遠遠地站著看了宋明嵐一眼，卻畏懼晉王那充滿殺機的目光，一句狠話都不敢很快地跑了。
宋明嵐感慨了一下這姑娘動作還挺利落的，卻不見宋明月一路匆匆提著裙回了李氏重新奢侈起來的院。
李氏正賞玩手中一個精緻的古董玉玨，見宋明月流淚進來，急忙探身問道，“你父親呢？”
“父親不肯來，去了姓柳的妖精那兒。”
宋明月看得真切，忠靖候離開的方向，正是如今柳姨娘暫且養胎的地方。
不知柳姨娘對忠靖候了什麼，非做孕婦還有王不見王的法，因此從正房搬了出來，去了另一處偏僻卻乾乾淨淨，令李氏的人手插不進去的地方養胎。
宋明月恨極了柳姨娘的心謹慎，憤憤頓足道，“這妖精倒是跑得快！”
不然，看她怎麼治她。
“你父親當真這樣絕情？”李氏心都涼了。
忠靖候心裡，她是正給他孕育嗣的正妻，可是就是這樣的身份，他都不肯來看望她？
想到往日裡的恩愛，再想想如今雖然院中奢華，可是男人卻不來了，李氏就黯然落淚。
“宋明嵐那賤人太無恥了，如今整日裡在父親面前挑三唆四的，父親都叫她給糊弄住了。”
宋明月想到當時忠靖候下意識觀察宋明嵐的樣，就伏在李氏的膝上含淚控訴道，“只怕她已經和姓柳的妖精聯手了。意在世之位！”
“她做夢！”李氏就斷然地道。
她一提起宋明嵐，就覺得眼睛裡恨不能流出鮮血來。
侯府中的一切爭端，都是從宋明嵐回京開始。
若是當初，她死在深山老林裡就好了。
她爲什麼能活著？爲什麼還要回來？！
“與得寵即將有的妾室聯手，她自然是春風得意。只是母親……”
宋明月見李氏美貌的臉扭曲一片，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想出什麼好法了？”
雖宋明月素日裡不及妹妹宋明婉聰慧，可是李氏假孕就是她給出的主意，李氏覺得女兒很有一些捷才。
此刻見宋明月臉上露出幾分爲難，李氏就笑著柔聲道，“你想到什麼就都出來，莫非我們母女之間還要顧忌口舌？”
“父親如今冷落母親，偏愛柳氏，來日柳氏若生下兒，有宋明嵐扶持，只怕是母親的心腹大患。”
宋明月一臉凝重，深深地憂慮著。
這種事，她一個閨閣姐都知道，難道李氏還能不知道？
李氏頓時就愁容滿面了。
她當時真是沒想到，就算是告訴忠靖候自己有孕了，也沒有將丈夫的心給拉回來。
“可是如今，我也束手無策啊。”
“爲今之計，就是母親賢良些，給父親納妾。納一個比柳氏得寵，令她黯然失色的妾。不僅能打消柳氏的氣焰，還會令父親對母親改觀，回心轉意。”見李氏一臉茫然，顯然想不出人選，宋明月美麗多情的眼睛裡就露出幾分晦澀。
“母親覺得……秦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