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不管身上面上的傷，趕忙爬起身，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向男人連連道歉。
那男人猶不解氣，下了車來，便是劈頭蓋臉幾個大耳刮子。
車伕被抽得連連後退，卻也不敢動怒，只能擡著手遮擋。
“你還敢擋？”
男人更不爽了，擡起腳來，用靴子尖狠狠踢著車伕的屁股。
街面上人不少，但都只是駐足觀看，沒人上前制止。
對面街口有兩個巡捕執勤，其中一人正是陳翰林。
他看到這邊打了起來，就要上前，卻被身旁同事一把扯過，往遠處走去。
“那邊有人打架啊？不去管管嗎？”
陳翰林不解詢問。
“管什麼？管得了嗎你？”
同事解釋說：“你知道打人的是誰嗎？你就上去管？那是鱷魚幫的老大馮庫！打個人算什麼？何況被打的都沒叫喚，你跑上去管什麼閒事兒？”
“鱷魚幫怎麼了？打人犯法！我是巡捕，當然要管啊！”
陳翰林有些生氣了。
“你管？你這活計還想不想幹了？你知道你爹盤下來的那間紡織廠，之前是被誰燒的嗎？”
搖了搖頭，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你呀！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
陳翰林回身看著一腳腳踢著車伕屁股的馮庫，那一腳腳彷彿也踹在了他的身上。
踢得腳困了，馮庫插著腰喘了口氣，又朝車伕吐了口吐沫，指著他說：“爺爺打你是爲了你好，今天我就是讓你漲漲記性，以後拉車留點神！下回可碰不到我這麼好心的人了！走！”
說著，他回身拉起女人，下了車，往前走去。
“這位爺……”
那車伕趕忙追了上來，苦著臉問：“您車錢還沒給呢！這……”
“還敢要車錢？”
馮庫大怒，一腳將他踹成了個滾地葫蘆，揚長而去。
這一腳有點狠，車伕坐在地上，試著爬了下，沒爬起來。
忽然，一隻手伸了過來。
車伕擡起頭來，面上的神情有些麻木。
伸手將他攙起，費南從懷中摸出一摞大洋，塞到了他的手中，微笑說：“這些錢，拿去看傷吧！”
低頭看著手中沉甸甸的大洋，車伕有些動容，趕忙擡手：“不行，這位爺，我不能拿你的錢……”
“讓你拿著就拿著。”
費南將他的手擋了回去，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今天爺心情好，賞你點錢花花，不許推辭！”
車伕聽他這麼說，也只能作罷。
“快走吧！別擋著後面的車。”
費南擺了擺手，便向著快要消失在街口的馮庫追去。
緊緊攥著大洋，車伕口中喃喃嘟囔：“真是好人啊！回去我得多上一注香，保佑好人一生平安。”
一旁跟著的車伕羨慕的看著他，那摞大洋少說也有十塊，挨頓揍就能掙十塊大洋，這買賣他們也願意幹啊！
將大洋揣進懷裡，車伕驕傲的昂起頭來，拉著車子便往就近的藥房跑去。
他這傷不嚴重，擦點藥酒就好了，要是天天能碰上這好事該有多好？
揹著手跟在逛街的馮庫身後，費南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他太太的背影。
別說，這姓馮的還真有福氣，手邊這年輕姨太身姿曼妙，走起路來搖風擺柳，著實風騷。
沿著街道，走入了一個巷弄，前後無人，馮庫忽然轉身。
跟在他身後的費南緩緩停下了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盯著費南上下打量了一番，馮庫斜眼質問：“這位兄弟跟了我一路，是問路還是尋仇啊？”
費南毫不意外，反而緩步上前，微笑說：“不問路，也不尋仇，就是有個事兒得請您幫個忙。”
“咱們認識？”
馮庫見他穿著打扮，言談舉止不像個沒身份的，沒敢託大。
“不認識。”
費南微笑搖頭。
“那你爲什麼找我幫忙？”
“因爲我這忙只有你能幫。”
“真是笑話！”
馮庫煩了，擺了擺手，趕蒼蠅也似的說：“哪來的瘋子，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爺今兒個心情不好，小心討打！趕緊滾！”
費南依舊微笑：“那您是幫是不幫呢？”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馮庫瞇起了眼睛。
“不清楚，要不您說清楚點？”
盯著費南看了半晌，馮庫點點頭，邁步上前。
或許看到費南身材高大，亦或是女人的第六感，那女人伸手拉了下他。
擺手推開女人的手，馮庫來到費南面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我說，讓你滾。”
費南點點頭，惋惜說：“那就對不住了。”
說著，他擡起手來，輕輕打了個響指。
像是被子彈擊中，馮庫晃了晃，仰面朝天往後躺去，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女人瞪大了眼睛，張口便要尖叫。
擡手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女人雙眼瞬間失神，整個人也呆滯安靜了下來。
俯身看著馮庫，費南搖頭嘀咕：“天堂有路你不走啊！還是讓我廢物利用一下吧！”
……
馮庫一個恍惚，回過神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富順煙館的門口。
富順煙館是鱷魚幫的總堂口，幫裡大半的人手都在這裡。
我怎麼回來了？
馮庫有些疑惑，他好像忘了什麼，但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忘了什麼。
“馮爺，您回來了？”
門口有小弟迎了出來，看到他的樣子不由一驚，趕忙問：“馮爺，您這是怎麼了？誰傷了你啊？”
我受傷了？
馮庫聽到小弟的話，才感覺到臉上有些疼，他摸了摸嘴角，刺痛隱約傳來。
伴隨著刺痛，一段記憶也涌上了他的心頭。
“他媽的！”
猛地將手中的帽子摔在了地上，馮庫揮手大喊：“叫喘氣兒的都出來！你們大嫂讓人給劫了！”
十多分鐘後，馮庫帶著鱷魚幫衆人浩浩蕩蕩的趕到了五號巡捕房，將巡捕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馮老闆，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巡捕房捕頭迎了出來，拉著馮庫的手哈哈笑問：“怎麼帶這麼多兄弟來看我啊？隔壁有茶攤，我請大家喝茶！都記我賬上啊！”
“你甭跟我來這套！”
馮庫甩開他的手，斜眼瞅他問：“周捕頭，我馮庫沒得罪你吧？”
周捕頭連連搖頭：“怎麼會呢？馮老闆這是說的哪裡話？”
“那好。”
馮庫點點頭說：“既然我沒得罪你，你爲什麼把我那相好的逮去了？”
“嗯？”
周捕頭愣了下，趕忙解釋：“誤會！肯定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