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期如期而至, 春節過後,沉浸在喜慶氣氛中的學生們還沒能把身心調整回學習的狀態,所以, 校園裡、教室裡面嘻嘻哈哈聊得不亦樂乎的景象一直持續了將近了兩個禮拜, 直到第一門考試的成績發到各位手中, 一張張花開似的笑臉立馬被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所取代。
前一秒還在跟言默大談特談春節裡跟她老爸老媽去了香港玩得樂不思蜀的小雅一下子沒了聲音, 言默淡淡地瞟了一眼小雅的數學試卷, 大大的紅叉幾乎佈滿了整張試卷,都說文科生數學本來就弱,稍不小心就掉進掛科的陷阱裡去了, 小雅咬著嘴脣,臉色發青地看著考卷。
言默並沒有詢問小雅什麼, 只是把自己的卷子收好, 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得了九十二分, 這個分數是她給自己預設的。在這次全班超過一半不及格的情況下,這個分數算得上是很好了, 這點倒是她沒有料到的,她做人一向來的宗旨就是“中庸之道”,別成爲衆矢之的就好。
就在同時,南宮原的教室裡也正在派發考卷。此次考試是學校有意的摸底測試,目的一來是看看學生有沒有在寒假裡玩野了, 二來是警告這些快要升高三的學生時間緊迫了。現在的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大家不僅是玩野了, 而且是玩瘋了, 分數一個比一個慘, 叉叉一個比一個多。
“怎麼樣,考得如何啊?”嘴上這麼問, 溫嶺手上不含糊地抓過南宮原的考卷探究了起來,“靠,一百十八分,你不是人!”
溫嶺很激動地扯著南宮原的卷子唉嘆,引來一幫人爭相搶奪他這份“標準試卷”。南宮原冷眼看著一幫人在那圍著自己的卷子團團轉,懶懶地趴在桌上望著窗外。
“喂,怎麼了?我考了一百分都沒你那麼鬱悶。”溫嶺放手把試卷給那幫搶奪者,自己做到了南宮原前面的位子有些奇怪於南宮原的沉默。
南宮原把半張臉埋在手臂裡,露出兩隻眼睛,英氣的眉毛皺了下又舒展開,過了一會,又皺了起來。如此反覆了好幾回,看得溫嶺都煩了:“問你話呢,支會一聲。”
南宮原憤懣地把臉整個埋起來,死命地搖了搖腦袋,再次擡頭的時候,連嘆三聲:“一失足,成千古恨。”
“哇,什麼事這麼嚴重啊?”
南宮原一副很慘的樣子慼慼然地說:“還能有什麼事……”說起來的口吻,那叫個無限委屈。
溫嶺立馬反應過了:“左同學又讓你吃鱉了吧?”
南宮原拿起手上的筆在草稿紙上一陣亂畫,氣節地說:“我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笨蛋。”
那天,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都是月亮惹的禍,如果沒有月亮的話,也許他就不會在那瞬間失去心神,從沒有過如此大膽的想法,傾身上前一吻芳澤。只不過,脣間的接觸雖讓人心馳盪漾,可是爲此付出的代價卻是極其慘痛的。
左言默的那一巴掌估計使出了全身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力,因爲他臉上的紅腫足足消了三天。皮肉之苦他無所謂,但是精神之痛卻是他無法承受的。
那天之後,言默再沒有理會過他,這個場景太可怕了,就好像回到最初他和她相處的模式,她對他無視、漠視、冷淡、忽略,不論他做什麼,她都裝作沒看見、沒聽見,“左氏”風格的再現讓南宮原很驚慌。他花費了一年半的時間來融化的冰山只是一個晚上,已經化成水的部分又結成了厚厚的冰。
也怪他自己沒有三思而後行,對左言默這種天性敏感的女孩來說,他的舉動確實是衝動了些,冒犯到她了。只是,南宮原沮喪地想,不知道這種狀態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第一輪考試轟炸過後,校園裡逐漸趨於平靜,學生們吃到了苦頭,各個開始埋頭苦讀,真有點“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味道。言默想,如果日子能夠一直這麼平靜就好了。她本就是沉靜得下來的人,外面的世界再浮躁,她也好似沉在杯底的那抹綠茶葉片,安安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書。只不過,唯一讓她也會覺得煩躁的便是窗外時不時飄過來的視線。
開學已經一個多月了,那視線一直沒從她身上挪開過。別人都在奮筆疾書,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時間和精力,每每下課就拉著三四個同伴靠著走廊的欄桿賞風景,自然,這風景中包括她。只是,他賞景的時候很小心,甚至有點做賊的感覺,想看又不敢看,不看又難受得要命。言默起初是真的真的很生氣,甩了他一個巴掌後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打車離開了。之後的幾天她都躲在醫院裡陪老爹,他不知道老爹在哪家醫院,只有天天去酒吧等,酒吧裡的夥計都被她下了封口令,沒有人敢透露她的行蹤。就這樣,她躲他躲到了開學。這種狀態說不上的熟悉,又說不上的奇怪。熟悉,可能是因爲在最初的那段時間裡,她也經常爲了躲避遇見他而使出各種手段,他爲了找到她而不惜使出各種手段。奇怪,可能是因爲習慣了隨時可以在身邊看到他的身影,聽到他討厭的聲音,一下子清靜下來了,反而不習慣了。在學校裡,她幾乎不出班門,難得上個洗手間,也是迅速低著頭走過他們班,如果不幸遇到,就拿出以前的殺手鐗,自動無視。不是她無情無義,她生氣是一方面,可是更多的,她不知道拿怎樣的表情去面對他。
言默茫然地盯著課本,思緒不知道飛到了什麼地方,眼前浮現的是和那些公式完全沒有關係的月色,月朦朧,鳥朦朧,南宮原原本就英俊完美,此刻更是魅惑無比的臉離她越來越近,她不用刻意去聞,就能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薄荷味,在冬季的空氣裡顯得異常清涼。言默細長的手指不知不覺摸上了柔軟的脣瓣,脣與脣的觸感原來是這麼溫柔,沒有任何骯髒的感覺,那蜻蜓點水的感覺反倒是聖潔美好得好像……
“左言默,周老師找你。”
言默忽然清醒,轉過頭看向站在桌邊的班長,班長很奇怪地看著她有些發呆的樣子。
“我……知道了。”言默略一皺眉,不著痕跡地把放在脣邊的手拿下,剛要起身離開,卻又回過身問班長,“周老師找我是什麼事?”
“不清楚。”班長回憶了下,好心地提點道,“不過問題好像有些嚴重。”
言默垂著頭走向辦公室,一路上吹著冷風讓她的頭腦清晰了些。她的心情沒來由的沉重起來,來到這個班後,唯一讓她覺得慶幸的是班主任周老師對人很和藹,比起“老妖”不知道爲人師表了多少倍,所以這個溫柔的女老師給言默的感覺不錯,帶了她一個學期後也沒有特地找她談過話。像她如此安分守己的學生,不知道周老師要跟她談的是什麼。
言默敲了敲門,裡面應了聲,她打開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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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南宮原正不顧溫嶺的阻止,怒氣沖天,帶著一臉要殺人冰凍表情衝到八班教室門口,對著裡面吵吵鬧鬧的人羣大聲喊道:“遊之音,你給我出來!”
過了半個小時,言默低著頭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這個時候正是上課時間,走道里沒有人,空空蕩蕩的長廊一眼就能望到頭。言默站在樓梯口看著那另一頭髮了會呆,隨後慢慢地挪動著步子,她沒有回教室,這種時候回去豈不就是招人白眼。言默獨自上了天臺,她沿著牆揀了一個避風的角落坐了下來,擡起頭直直地盯著灰濛濛的天。
那天看上去就要下雨了。
輕輕吐了口氣,言默稍稍搓了搓凍僵的手,剛纔在辦公室裡吹著空調沒感覺,一出來就冷得要死。剛纔她一進去,周老師就很嚴肅地問她:“言默,有人告訴老師說你出現在酒吧,老師說左言默不會是出入這種地方的女生,你告訴老師是不是?”
一句話,就把言默堵得心裡發慌,看著老師信任的眼神,言默自認爲對什麼事都能淡定自若,現在除了南宮原,沒有人能夠讓自己無措,只是這個時候,言默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眼神,怎樣的語氣告訴這個信任她的老師,她不止出入了酒吧,還在酒吧住著。
言默閉上眼睛,大大的黑色鏡框襯得她的臉更小了,消瘦得惹人憐惜。她止不住地在想,爲什麼她就不能有一個安穩的高中生活呢,爲什麼總是要出些意外讓她承受呢?她只是想安安靜靜地賺錢過完這三年,用自己攢的錢讀大學,然後可以真正自立於社會,可是就這麼簡單的心願都不能實現,實際上她的生活沒有一天不是亂七八糟的,自從,他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之後,只是最近她有一個可怕的認識,她竟然開始覺得一天中有他出現那纔是正常的,沒有他出現,那就是不正常的。言默靜閉了好一會,直到下課鈴聲響起,她才緩緩睜開眼睛。算了下時間,老爹應該已經在跟周老師談話了。
言默站起來,彈了彈身上的灰,走下了樓。周老師讓她打了電話讓老爹來後就讓她回教室上課去了,然後讓她下了課再到辦公室去,言默此時正悶悶地想著老爹會和周老師說什麼。一不留神,竟沒有看到辦公室不遠處神色焦急的南宮原,直到被南宮原拉住,言默才反應過來。
“老師怎麼說?”
南宮原滿臉焦急,好像被火燒眉頭的不是言默而是他。
兩個人冷戰了快兩個月之久,最終竟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說了第一句話,這種突兀得一點緩衝都沒有的感覺很是奇怪,只是,如此近地看到他那張英俊的臉,聽到他好聽的聲音,言默有些晃神。過了一會,才把看著他的目光調開,平淡地說:“沒什麼,我要進去了。”說完稍一用力就把手臂從南宮原的手中掙了出來。
“言默……這個時候不要跟我鬧矛盾好不好,我想幫你。”南宮原又急又氣,卻不得不耐下性子跟左言默好好說話。
言默徑直走到辦公室門口,背對著南宮原冷冷地說:“你能怎麼幫我?”
南宮原一時語塞,但他很快說道:“我可以找我爸,他和校長很熟。”
言默嘆了口氣,說:“你回去吧,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放心吧,周老師沒有爲難我。”
“我等你。”南宮原在言默進去前急忙拉住她,清透的眼眸永遠那麼美麗,“我在校門口等你,我有話要跟你說。”
言默沒有拒絕,直接走了進去。南宮原站在門外擔憂地看著緊閉的大門,來回有不少同學奇怪地看著他,有認識他的人上前問他怎麼了,他搖搖頭,琥珀色的眸子像是被一潭墨染黑了似的,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