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原看了那漂亮的招牌半天, 回過頭又看了溫嶺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讓溫嶺想掐死他的話:“你腦殼沒被門擠壞吧?大班長。”
“喂,我是爲你著想。開開眼界, 少胡思亂想。”
“可是, 這是酒吧, 大哥。我們未成年, 怎麼能出入這種地方?”南宮原指指“六月六日”的大門, 頗爲正經地說,“酒吧,不適合我們。”
“不會啊,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誰會知道。再說, 這個酒吧很有名的, 裡面不亂的。”溫嶺一副深知“敵情”的樣子誘惑著南宮原。
“看不出你還挺懂的?”
“我哥來過,他跟我說的。而且, 最讓人驚豔的是裡面的唱歌的樂隊。貌似每個人都很出彩。尤其是他們的主唱,天籟之音,人也非常漂亮,要是把她往我們學校一放,那些班花級花的立馬什麼花不是, 遊之音都得靠邊站。”溫嶺的鏡片在燈光下反射出不同的顏色, 有說不出的奇異。
“樂隊?這麼厲害?”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 南宮原對這個倒有那麼一點點興趣。
“很多人都是爲了聽樂隊的歌纔來的, 他們的歌全是原創的, 那個主唱每晚最多唱四首,而且全在前半夜。所以, 這兒的生意比其他酒吧不同的就是,這兒前半夜人氣也很旺。”
南宮原聳聳肩,搖搖頭:“還是不進去。走吧。”
“喂,真的不考慮考慮了?”
溫嶺跟在的身後,他倒是很想把南宮原罐到一醉不起,自己好輕鬆個兩天。
南宮原轉過身擡頭又看了一眼那閃亮的招牌,那兒確實魅惑人心。
“沒興趣。”南宮原還是搖頭,“至少現在我沒這閒心。”
溫嶺無奈,南宮原有時候固執起來還真是說不通。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南宮原都沒有聯繫到左言默,難免心煩氣躁。
左言默過了一個簡單卻還算舒心的暑假,和嫣然順利和好讓言默心情大好,難得地和她們出去玩了次。然後,言默又和白淡哥他們一起出去旅遊了一個禮拜,好不盡興,這可以說是言默活到現在最痛快的一個暑假了。以致於開學的前一天,言默才猛然發現暑假已經結束了。
新的生活馬上就要展開了。
言默坐在新的教室,周圍是一羣陌生的同學,講臺上是不熟悉的老師。而且放眼望去班裡大把大把的是女生,其中不少是對她有敵意的。因爲言默清楚地聽到有人在那不屑地說:左言默也在我們班。而她要和他們一起度過高中的所有時光,可以料想,不會有太多愉快。不過,言默看了看身邊的同桌,她正認真地記著老師所講的注意事項,看到她言默心裡有了稍許欣慰。至少,小雅是和她在一個班級的。
文科班的課程確實要比高一的時候輕鬆很多。什麼物理化學的,你終於可以把它們當作是副課來看了。哪像高一的時候,手裡捧著的總是數理化,輪著看,看得厭惡致極還得看。現在的學習氣氛就好多了,史地政的課程聽起來不累,而且比枯燥的公式方程式有意思些,言默覺得學這些很能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差不多幾天的課下來,言默發現自己睡眠的時間竟然比以前多了。可見,甩掉那些沉重的包袱人生會輕鬆許多。
理科班的教室和文科班的教室遙遙相對。言默坐窗邊的位置,稍一轉頭,便可看見對面的理科七到九班的教室。最左邊的是七班,八班在中,九班在右。嫣然很很滿意這樣的安排,她若有空就會來言默這兒串門子,若是沒空,便在對面跟她們喊上兩句。
但是,言默所在的十二班正對著的不是八班的教室,是南宮原所在的七班。而南宮原則很喜歡在下課的時候跟一幫男生站在走廊上,或是聊天,或是遠望。
言默第一次看到他站在那的時候,發現他正在看自己,眼神直愣愣的,像是在發呆,他身邊站了很多男生,大多都往這邊張望。文科班的女生多,而且大多數要比理科班的女生有看頭,美女齊齊,所以,自然吸引對面那幫小子的視線。
當他發現她在看他,極不自然地立刻把目光掉轉了方向,假裝和邊上的人談笑起來。過了會,又往言默這邊飛速看了眼,發現言默還在看他,不知道是面子掛不住了還是不好意思了,這次索性回教室裡去了。
言默本是想把窗簾拉上,但拉到一半時,又放棄了,把窗簾綁好,任對面的男生透過窗子窺視班裡的女生,也讓他小心翼翼地看她,只是她始終沒有再側過頭看向窗外了。
氣象臺已經發布消息說炎熱的酷暑正式退場,涼爽的秋日讓整個天變了顏色。由那泛著熱浪的紅色逐漸轉爲透著清涼的藍色。
溫度的回落給了人喘息的機會。
言默手拿抹布走在走廊上,今天輪到她值日。文科班地理位置最讓人不滿的就是每次都要繞過理科班才能到達洗手間。
不過,這兒也是“事故”高發地。
南宮原和溫嶺一左一右地朝她走來,南宮原看到她時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
“我先走了。”溫嶺很有眼力地快速閃人。
很快,走廊上只留下左言默和南宮原。這也是兩人在上學期的不歡而散後,時隔三個月後第一次正式照面。三個月裡,不論是間接還是直接他們都沒有接觸過。這次的碰見倉促得很,兩個人都沒有思想準備。
言默突然想起她回家那天,母親非常生氣地告訴她整個假期有個男生三番四次打電話找她,總是變著法兒想要知道怎麼聯繫到她。她問他是誰,他還就是不肯說。最後,她實在惱了,乾脆拔了電話線。
言默覺得這個人是南宮原的概率絕對超過百分之九十九。
“暑假找我有事嗎?”不管這種感覺有多少,言默覺得自己還是對南宮原有些歉意,她和嫣然道了歉,對他卻毫無表示。
南宮原還在那努力組織語句,沒想到言默竟會先開口問他,一時有種“熬出了小山頭”的感覺。
“沒什麼,嗯,八月份時我有兩張音樂會的票子,想約你的,不過,你不在家。你真的不在家?”
“不在。”他以爲她在躲他嗎?她只不過不想和母親二十四小時同在一個屋檐下,那種折磨太難熬了,“你打了很多電話?”
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三米的距離。
“嗯,我以爲,你也許哪天會在家。”
“以後不要這樣了,我媽不喜歡男生老打電話回家。”豈知不喜歡,她特別討厭有男生找言默,只要有男生找她,她就會罵她愛勾三搭四。
南宮原單肩揹著包,包的重量似乎比以往沉那麼一點,讓他說話都覺得費力。言默的母親確實很嚴厲的樣子,他在電話裡聽到她的聲音非常嚴肅,弄得他都不敢直報自己的名諱,後來還誘騙溫嶺打電話去,換個聲音打個幌子繼續。不過,他之後就怎麼都無法撥通電話了,全是忙音,可能她媽媽真的惱了,把電話線給拔了。
“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說起來挺可笑的。”言默望向遠處的夕陽,金橘般的色澤,蛋黃般的可愛,紅彤彤的渲染了大半個天空,它的一半已被青山雲霧隱去,還有一半露在外面。言默的瞳孔染上了漂亮的橘紅色,她繼續道,“別人想不明白,我也想不明白,我這麼難看,性格又不好,有什麼可喜歡的?”
言默面向南宮原,身後是那片晚霞。
“你說什麼哪?”南宮原向言默走了兩步,說話的聲音有些生氣,“外表很重要嗎?你也覺得我一定得喜歡什麼什麼美女纔對嗎?沒錯,我也很喜歡漂亮的東西,但這跟我喜歡什麼樣的人沒有關係。會發光的不是人外在的,而是由內而外的。再說,我一點都不覺得你不好看。”
這叫情人眼裡出西施嗎?
“至於性格嘛,天生的東西,不能強求。”他說到這笑了一下,看來左言默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不討人喜歡嘛。
言默不知道愛是什麼,不要說愛了,就是真的喜歡是什麼她也不清楚。因爲她沒有感受過。但簡單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如果只是外表的吸引不會長久。
以前,言默還沒有把自己包裹起來,所以,總會有小男生偷偷寫情書給她。但是,裡面出現最多的詞語便是:漂亮和美麗。是人都愛美,這是無可厚非,儘管如此,言默對那些只因爲這個原因而喜歡她的人很不屑,他們太膚淺。
日落黃昏,最後那抹橘色釋放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後,逐漸消失。
夜晚十分,南宮原騎著車子回家。他剛上完家教,不是他去上家教,而是他給他媽媽朋友的孩子補習,那孩子馬上就要中考了。反正他現在也不覺得課業的壓力有多大,就當是幫忙了。
夜晚的風很明顯比前些日子涼了下來,風吹在身上不再是惱人的溫熱了。
因爲弱冷空氣的降臨,天上飄著零星的細雨。
南宮原穿梭於大街小巷,繞著近道,雨越下越大,他的額發已經被沾溼。
車輪飛速地轉動,南宮原越騎越快。
只是猛然間,他剎住了車。
“六月六日”眩目的招牌在朦朧的雨夜裡越發招搖。
下午,左言默的聲音配合著身後緩緩而下的落日靜靜響起:“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不瞭解我這個人,也不瞭解我的生活,你什麼都不瞭解,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傷害我。”
她的背後沒有了光芒,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她離開的時候,迴音迭起。
南宮原鎖上車隨手往邊上一扔,然後一把推開酒吧的大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