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找了些枯草鋪在平石上,輕輕把白羽移到上面躺好,心想,看來今天晚上只能在這裡過夜了。
暮夜月明,谷中的林木峰巒都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四圍靜寂平謐,唯有飛瀑流濺的嘩嘩聲,形成了慢慢長夜的自然交響樂。
阿秀坐靠在一塊巖石處,微微發呆。耳邊傳來白羽粗重的呼吸之聲,不由得心中一喜,知道九轉回陽丹產生了作用。
阿秀心想,這個人的命真硬,受了這麼嚴重的內傷,居然都能挺過來。胸口上的三處傷口,一處是自己失手刺傷留下的,已基本痊癒。剩下的兩處都是今天一天之內的新傷,按理說每一處都足以當場致命,可從現在的情況看,他竟然還有恢復生機的希望。
阿秀雙手支頤,突然想起剛纔自己竟然把他抱在懷裡,從山丘的那邊一直到了這裡。自己怎麼可以隨便和一個男人有如此親密的接觸,想到這裡,不由得面頰發熱,滿臉通紅,只是暗夜中沒人能瞧得見。
阿秀趕忙岔開思路,又想,公主說這人十分可疑,隱藏甚深,他的出現可能有著令人難以揣度的企圖。我怎麼卻覺得他好像全無心機,完全不通世物,行事有一種笨拙陌生之感,有如……有如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月上當空,山間清風徐徐吹來,阿秀在胡思亂想中靠在巖石上漸漸睡去。
這一覺睡了好長時間,直到第二天旭日東昇,豔陽高照,鳥鳴雀叫,阿秀才醒了過來。昨天一路狂奔真是太累了,經過一晚上的休息,現在才感覺體力得到了恢復。
阿秀看了一下白羽,見他還在昏睡中,呼吸甚是平穩。這幾個月來白羽都沒有刮鬍子,現在看上去真有些白沙族人的影子,只是臉色枯黑,毫無生氣,顯然內傷極重。
此時正逢酷暑,上午的太陽照在谷內,給人一種灼熱的感覺。阿秀心想,得找個陰涼的地方安置白羽,否則會把他給烤焦了。
阿秀遊目四顧,忽然瞥見瀑布後斷巖的壁上好像有一個洞口,忙走近細看。只見斷巖側立千尺,百丈的瀑布倒掛而下,在斷巖下部瀑布後面竟然有一個石巖平臺,平臺後有一個洞口。如果從瀑布的正面看,根本不會見到瀑布後面的洞天。剛纔阿秀正好在瀑布的側方,才無意中瞥見。
阿秀展開身法,躍上幾丈高的平臺,頓時感到陰涼清爽。這一處平臺正好凹進斷巖內,而且寬闊無比,正前面又有水幕遮擋,真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
更妙的是平臺的側面居然有一個天然石洞,洞內也很寬敞,看來這是一個遮風擋雨的好地方。
阿秀跳下平臺,甩了甩濺到秀髮和衣服上的水珠。抱起白羽,回到瀑布側面。用力躍起丈餘高,腳掌在石壁上一撐,借力又躍回到了瀑布後的平臺上。
阿秀把白羽安置在平臺後的石洞內,心想這裡真是一個不錯的所在,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一個水簾洞。
阿秀休息了一會,又躍下平臺,用寶劍砍了一截粗竹,做了一個盛水的竹筒。然後摘了一些可以食用的山果,重新回到山洞。
把山果搗碎成汁沫,給白羽灌了下去,心想,如果有些米湯就好了。
此時已是日當正午,水簾洞內卻清涼無比,白羽仍然在昏睡。忙了一上午,阿秀有些疲累,坐在洞內青石上休息。心想這處山谷真是一個僻靜的所在,除了鳥鳴瀑濺,清風溪流,竟別無他物所擾。
不知道公主一行到了何處,自己如果現在離開去追趕公主,白羽必死無疑。不用說嚴重的內傷,單是沒有進水進食,就足以致命。如果帶上白羽去追趕公主,已是奄奄一息的他根本經不起再折騰,看來自己只好在這裡多照顧他幾天了。
世上幾千年,山中方一日,說得是山林生活的簡單和恆久不變。幾千年如一日,不像紅塵俗世中人事和物質的變遷之快,日新月異。阿秀曾聽師父瑤池聖母說過,一個真正的人一生只能有一個追求,一個真正的世界也只能存在一種追求。要破滅,還是要長生,終究會有個了斷。
阿秀心想,難道破滅和長生終究不能共存?就像自己,前幾日還在打打殺殺,這兩天卻隱逸在這處清淨的山林,感覺自己好像是兩個世界的兩個人。師父以聖人之尊,自然不會以虛言欺騙世人。
接下來的十多天,白羽的傷勢有些好轉。除了整天的昏睡,偶爾還能睜開眼睛看看,只是目光呆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這一天,阿秀給白羽灌了一些果汁,感覺有些疲累,躺在洞內青石上睡了一會兒。醒來後竟然覺得有些悶熱,忙拿了竹筒到了洞外平臺處,取了一些水喝。平臺上有一眼兩個甕口大小的泉,汩汩的不斷向外冒水,泉水甘涼,入口極是舒服。
喝了幾口,阿秀還是覺得渾身悶熱,衣服都粘膩膩的。突然,她有一種想躺在泉水裡洗上一澡的衝動。也難怪,這酷熱的十多天裡,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這裡本就是一處無人踏跡的山谷,再加上瀑布掛在巖前,這裡就是一個大的水簾洞,外人根本不會看到。而白羽又在石洞裡,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身不能動,口不能言,怎麼也不會有危險。
想到這裡,阿秀又不放心的左右看看,才除去衣衫。立刻,雪白的胴體,玲瓏凸現,展露在這一小片天地間。她把嬌軀浸在泉水裡,閉上眼睛,開始享受著這一泓清涼世界……
許久,阿秀聽到一點動靜,急忙把眼睛睜開,目光掃過石洞,不由得停住了,瞪大了美眸,不知所措……
只見白羽站在洞口,正驚異的看著她,一動不動的呆住了。兩個人的大腦同時短路了數秒,白羽終於反應過來,轉身掉頭趨回洞內。心跳不止,暗想看來自己這次又做了回淫賊。
原來,白羽昏睡的這十多天,長生道功訣一直在他體內自動運轉,奔流不息,慢慢治癒著他的內傷。每次醒來,雖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白羽都能感覺到傷勢漸好。直到剛纔,白羽突覺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四肢百骸,無不覺得舒服異常。暖流過後,白羽徹底清醒,感覺傷勢竟已基本痊癒,他一躍而起,渾身輕鬆自如。
洞內有點煩熱,白羽邁步跨出洞口……發生了剛纔的那一幕。
現在,白羽躲在洞內不敢出去,心裡有些戰戰兢兢。
許久,天色漸暗,白羽細聽洞外毫無動靜,心想總不能一直在洞裡呆下去。邁步再次跨出洞口,平臺上沒有人。
薄暮冥冥中,白羽看見平臺上用樹枝擺的幾個大字:“我走了,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