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亮光讓張荷猛然站起身來，急著去收桌上散放著的醫(yī)藥箱，頭上的汗一把把的往下掉，可因爲(wèi)太急，反倒是把藥箱裡的東西給推落在了地板上……藥瓶子滾落下去，一直滾到裴靖東的腳邊。
裴靖東擰了下眉頭，彎腰撿起地上的藥瓶走了過去，扔進(jìn)藥盒裡，就看到張荷那哭的像是熟透了的櫻桃一般紅腫的雙眼，映進(jìn)他腦海的卻是另一個女人流淚的場景。
就這麼一怔愣的功夫，給了張荷無限想像。
他注意到她在哭了嗎？
他心裡怎麼想？
他……
“早點(diǎn)休息吧。”裴靖東丟了這四個字，往孩子們的房間行去。
張荷的心卜卜地加快跳動著，忽然起身，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裴靖東。
裴靖東一愣，僵著身子，伸手去掰張荷的手，“張荷，是不是嫌我……”
“不，我不嫌您，我喜歡您，我愛您。”
“要是錢不夠的話，明天我再讓秘書給您打點(diǎn)錢，或者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張荷對上裴靖東的雙眼時，心跳的更快了，可以提出來嗎？
小姑娘一閉眼，一咬牙，直接就抓著衣襬兩手往上一舉，長長的半裙就被她兜頭一扯，給脫掉了，裡面只穿著一套粉色的花邊內(nèi)衣褲。
這個時節(jié)，曖氣早就停了，屬於春寒料峭之際。
白天像春天，夜晚更像是深秋時節(jié)，瑟瑟的寒氣讓人不禁打個顫慄。
張荷的身子開始發(fā)抖，頭上身上全都是汗，緊張的說話都哆嗦了，但還是開口說了：“我喜歡你，願意跟你同生共死，願意爲(wèi)你去做任何事情，請讓我跟你一起受苦受難吧。”
裴靖東一雙冰冷的深邃眸子凝視著她，腦海裡不自覺的想到了郝貝的反應(yīng)。
那時候郝貝對著電話裡的展翼說，我還想活著，我還有大好的人生，我還有……
當(dāng)時，他很生氣，但對比著眼前脫了溜光的張荷，裴靖東只想送給張荷兩個字——傻逼！和方柳一樣的傻逼。
張荷只偷看了一眼裴靖東，看到的卻是他眼中的厭惡與嫌棄，她只能閉著眼晴往前走……
結(jié)果就是：砰——
兒童房的門被帶上了。
張荷抱著自己光裸的身子，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這樣也不行嗎？爲(wèi)什麼啊？她可是不計較生死的呀！
房間裡，裴靖東就像沒有發(fā)生剛纔的事一樣，走到大牀前，去看兩個兒子。
小傢伙們都睡著了，小瑜的頭靠在小曦的肩膀處，小曦的一隻手在被子裡，另一隻手則圈著弟弟……
裴靖東勾脣笑了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撫了下孩子們的短髮，歪靠在牀頭，仿費(fèi)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們兩兄弟小的時候，可沒這樣過……
那時候是一個屋裡三張行軍牀，他們倆從來不睡一張牀。
三張牀往往會空一張，是展翼那小子，總會爬上他們其中一個人的牀，撒嬌賣乖的說：“哥哥，抱抱睡……”
低頭又看一眼兒子們，裴靖東忽然特別的期待再有一個小兒子，會不會也是像展翼小時候那樣，嚷嚷著讓哥哥們抱抱睡。
不知道另一個他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自己覺得小奶包其實(shí)很好玩，身上都帶著奶香，有種媽媽身上纔有的味道，可能是因爲(wèi)那時候，母親剛剛?cè)ナ赖脑虬伞?
想著這些往事，靠在牀頭，不自覺的就睡著了。
是真困，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現(xiàn)在裴靖東的情況也穩(wěn)定了，郝貝也到醫(yī)院了，還有莫揚(yáng)那邊給的支援，他想他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時，睡在另一邊的裴黎曦睜了眼晴。
他沒睡著，從裴靖東走進(jìn)來的時候他就沒有睡著，胳膊上疼的厲害，疼的他睡不著。
只是他纔剛下牀，裴靖東便蹭的坐了起來，睜著眼問：“怎麼了？”
裴黎曦垂下手來，嘟囔著：“去廁所。”
裴靖東哦了一下，又倒下，實(shí)在是困，孩子去個廁所，都這麼大了也不是不能行。
這也就是當(dāng)爸的，而且還是個從來就沒有爲(wèi)人父自覺的父親纔會沒察覺出孩子的異樣。
正在這時，牀上的裴瑾瑜蠕動了下，似乎是沒有人抱他了，就睡不安穩(wěn)，裴靖東伸手一拽就把小傢伙給抱自己懷裡了，父子倆抱在一塊兒睡著。
裴黎曦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胳膊疼的受不了的話，他會想站在這裡一直的看下去。
拉開房門時，外面的張荷還赤身裸。體的坐在外面。
這一幕對於裴黎曦來說是極其噁心的，女人白花花的*，總是會讓他想到方柳曾對小瑜做過的事情……
“小曦，我……”張荷著急的去撿地上的衣服穿。
裴黎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看什麼噁心的蒼蠅大便似的，說：“穿好你的衣服，我們來談一談。”
張荷讓這孩子的氣場給震住了，你說這纔多大一孩子啊，七週歲的生日都沒有過呢！
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纔剛站起來，就聽到孩子說：“過來坐吧。”
張荷竟也讓唬住了，乖乖地過去坐了下來，手還放在膝蓋上，就跟一個受訓(xùn)的孩子一樣。
裴黎曦看了張荷一眼，暗自搖頭，其實(shí)他對誰當(dāng)他們媽媽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意見，不管是郝貝也好，方柳也罷，還是眼前這個張荷，只不過是一個照顧他們的高級保姆罷了。
保姆安分不安分，能不能爬上裴靖東的牀，這些裴黎曦都不關(guān)心，但他拒絕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拿著他和小瑜當(dāng)槍使！
在這一點(diǎn)上，儘管不想承認(rèn)，但裴黎曦必須說，就是親媽方柳做的都沒有郝貝好。
“第一，從明天開始，我爸爸在家的時候，請你叫外賣，不論早中晚，我不想再吃到你做的任何食物！”
張荷啊了一嗓子，想反駁，可是孩子沒給她說話的機(jī)會。
“第二，在家裡有我和小瑜在的地方，請穿好你的衣服，你的身體會讓我們蒙上陰影對女人產(chǎn)生厭惡心理，影響我們的心理健康。”
張荷的臉倏的一下火燒般的紅了起來。
“第三，你並不是我們的媽媽，也別以媽媽自居妄想管著我們。”
張荷的臉就更紅了，眼中含淚，仿若受了莫大委屈一樣的，張嘴說想些什麼，可嘴巴才張開。
裴黎曦又補(bǔ)充了一點(diǎn)附議：“至於你能不能爬上我爸的牀，這個就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張荷的頭低的恨不能挖條地縫鑽進(jìn)去了，你說她好歹二十來歲了，被一個七歲的小娃兒這麼埋汰，卻又埋汰的她特別無地自容。
裴黎曦講完這些，就回自己的房間。
剛要推門，門從裡面拉開了，裴靖東也是剛睡下，這人就是再困，也是比較有戒心的，尤其是聽到裴黎曦開的門並不是房間廁所的門時，便沒了睡意。
站在門板後面，他把裴黎曦跟張荷講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伸手抓住裴黎曦的胳膊問：“是不是她做了什麼？小曦，爸爸馬上讓她滾！”
張荷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臥室門口的父子倆，這一刻纔看了個分明，之於他們，她什麼也不是！
裴黎曦疼的臉都白了，很是生氣，冷冷的說：“她做了什麼，也比你什麼也沒做的好，如果因爲(wèi)這個的話，我想你更應(yīng)該滾！”
可不就是麼？這些女人們做了什麼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這個爸爸做了什麼？
你好意思讓別人滾，那麼，請讓別人滾之前，你自己先滾了吧！
“鬆手，你捏疼我了！”裴黎曦頭上開始冒汗，原本他想撐下去的，但太疼了！
裴靖東倏地一驚，鬆了手，又抓起孩子的手來，把袖子往上一擼，就看到小娃兒的胳膊上有一小片紅腫並起了水泡，拜剛纔自己抓那一下所賜，水泡好像裂開了，上面粘糊糊的一坨。
“這怎麼會事兒？”他問。
裴黎曦扭過臉去，眼底微紅，說：“沒事。”
“去醫(yī)院。”裴靖東說。
“不用，我說了沒事，你是聽不懂嗎？”裴黎曦忽然就大叫了起來。
裴靖東深吸了口氣，一彎腰把孩子直接給抱了起來，抱到外面同的沙發(fā)上坐下來，狠剜了一眼張荷。
那一眼含著無盡的責(zé)難與憤慨，冷冷的開口問：“該怎麼處理？”
張荷趕緊抹了眼淚，把藥箱重新打開，其實(shí)晚上的事情真不怪她的……
畫面回放到孩子們放學(xué)的前。
張荷早早的就過去了，卻看到艾米也跟門口呆著呢。
這學(xué)校現(xiàn)在就這樣，要是沒有家長接，是不能把孩子領(lǐng)走的。
張荷跟艾米說了，說她接就可以，讓艾米走。
艾米就跟沒聽到她說話一樣，說只聽小老闆的話。
張荷氣得沒法，到了接孩子的時間點(diǎn)，孩子出來了，這裡距離學(xué)校就特別的近，走著也就十幾分鐘的距離，孩子和艾米也是是走著的。
走那張荷就跟那裡，跟去了超市，艾米只管付賬，孩子們買東西。
買了些吃的喝的日常用品，艾米付完錢，打車回來。
張荷臉皮再厚，也沒跟人坐一輛車的。
前後腳到樓下，不過張荷到的有點(diǎn)晚，艾米已經(jīng)把孩子們送上去下樓了。
張荷跟艾米打招呼，人家艾米就跟沒看到她這人一樣的走了。
張荷喘著氣上樓，打開房門就見兩個孩子，裴瑾瑜在看動畫片，裴黎曦在廚房裡忙著什麼，張荷又急忙的脫了外套捲了袖子往廚房走。
她看到什麼了？
裴黎曦要炒菜，這菜就是從超市裡買的現(xiàn)成的，人家都配好的料和切好的菜，回來連洗都不用洗，直接放油下鍋炒熟了就可以的。
“小曦，我來吧。”
張荷問那話時，小娃兒纔剛往鍋裡倒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讓她出去。
張荷那個氣喲，惱喲，你這麼大的孩子怎麼那麼大氣性啊，昨天的事情，是，你看到了，那不也沒事嗎？
所以，她出去了。
很快聽到菜下鍋的聲，並聽到啊的一聲。
張荷和客廳裡的裴瑾瑜都往裡面跑去。
裴黎曦的臉上還有著驚慌的神色，而後看到他們，只淡淡地說：“沒事，都出去吧。”
“哥，我們可以叫外賣的。”裴瑾瑜紅了眼，不願意哥哥這麼累。
裴黎曦繼續(xù)翻炒著菜，說：“沒事，出去吧。”
張荷那個心喲，真就是氣的……
到了吃飯的時候，用開水衝的湯，炒了一個菜，還有一個從超市裡買的涼攔菠菜，並了在超市裡買的饅頭在微薄爐里加了熱就上桌了。
湯人家直接衝碗裡的，速食的那種，兩小碗擺在餐桌上，饅頭也是正好的四個小饅頭。
張荷當(dāng)時就覺得好笑，怕她吃啊，她還真不欠這一點(diǎn)的，自己去廚房裡做了飯吃。
她吃完，外面的孩子們也吃完了，裴瑾瑜收拾了碗筷，去廚房裡洗。
張荷要洗，裴瑾瑜就不吭聲，這個孩子讓人看著生悶氣你知道嗎？
“小瑜，媽媽來洗吧，你去看電視。”開始張荷這樣說。
“小瑜，你洗不乾淨(jìng)的，我來洗好嗎？”張荷又這樣說。
“小瑜，你……”張荷這次還沒說出來呢，裴瑾瑜就開口了：“電視那麼好看，你去看就是了，幹嘛叫我。”
這把張荷給氣的簡直就七竅生煙，一個個的都這樣難伺候，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裴黎曦一直在客廳裡坐著看電視的，一直看到裴瑾瑜都去洗漱回房間了，他纔去拿藥箱。
張荷也是這時候纔看到孩子手上讓燙傷了，一想就知道炒菜的時候燙傷的，當(dāng)時心裡就覺得該，真是活該，我說了我做的，你非得逞能，你以爲(wèi)你這麼小就能當(dāng)神廚麼？
可是當(dāng)拿著藥箱裡的藥，要給孩子處理患處時，孩子又是拒絕了。
“小曦，你燙傷了，必須處理的。”張荷試著耐心的跟孩子解釋。
但這孩子也不知道性子隨了誰，倔的厲害，淡淡的說著不需要，然後就回屋了……
而張荷那時候才真傻眼了，沒有罵她是後媽，沒有摔打她，更沒有哭沒有鬧，卻就這樣冷暴力的處理了她！
好，好的很啊！
從笑到流淚，張荷就這麼坐到了裴靖東接完郝貝歸家來。
回到當(dāng)下，張荷趕緊給找藥膏，常備藥家裡都是有的，但裴黎曦胳膊處的水泡肯定是得先挑了，然後還要消毒的。
小聲的說著：“對不起，我讓他去醫(yī)院，他不聽我的……”
裴靖東強(qiáng)壓著怒火，低聲問：“到底怎麼弄的。”
裴黎曦就是抿著嘴不說話，而張荷就是看準(zhǔn)了裴黎曦不是裴瑾瑜，不會狡辯才怯生生的說了：“我回來晚了一點(diǎn)，孩子們可能是餓了，就自己做飯，然後估計讓油給燙到了。”
張荷說完就屏息以待，等著裴靖東的下一句話，或者裴黎曦的告狀。
但正如她所料的那樣，這個孩子太軸了，不屑於告狀這種小把戲。
到底還是沒去醫(yī)院，只處理了傷口。
其實(shí)應(yīng)該是很疼的，但是孩子愣是沒有吭一聲的，處理完，就回房去睡了。
而另一邊，裴靖東就覺得該跟張荷談?wù)劊阏f我請你來是幹嘛的，你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的。
張荷就怕裴靖東再說什麼，鑽進(jìn)房間就不出來了，她也是吃定了裴靖東不可能進(jìn)她房間。
本以爲(wèi)這就沒事了是吧。
但，不是的。
裴靖東直接在孩子們的屋裡睡了，半夜醒了一次，看到睡中間的小瑜踢了被子，就把被子往孩子身上攏了攏，手指無意間觸到裴黎曦的臉時，就愣住了……
怎麼這麼燙？
蹭的坐起來，摁亮了燈去看孩子，就發(fā)現(xiàn)，臉都是紅的，一摸額頭就燙的厲害。
“小曦，小曦，醒醒，醒醒……”
這麼一喊，把裴瑾瑜都給吵醒了，小娃兒揉著眼晴坐起來，看著爸爸和哥哥還有點(diǎn)茫然。
裴靖東顧不了他了，拿了毯子裹著孩子就抱起來，並叮囑裴瑾瑜：“小瑜，你在家乖乖睡覺。”
可裴瑾瑜不敢啊，他很怕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的，沒理裴靖東的話，跟著就下了牀，就拽著裴靖東的襯衫衣襬。
裴靖東那個頭大啊，就大聲的喊著張荷。
張荷從臥室裡出來，看一眼也是明白了，肯定就是發(fā)燒了，嘴上說著：“是不是發(fā)燒了，家裡有退燒藥的！”
裴靖東雙眼赤紅的衝她吼著：“你給我閉嘴，帶著小瑜跟上！”
張荷嚇的一驚，就乖乖的聽話照做了。
裴靖東這車就開的飛快到了醫(yī)院，路上給醫(yī)院去了電話，直接就送急診了。
在外面等的時候就特別的著急，張荷還上趕子的去示好安慰。
“你彆著急，就是個發(fā)燒沒事的。”
“沒事，你說沒事！你再說一次試試的！”裴靖東兩隻眼晴瞪的像是要突出來了一樣，兇神惡煞的衝張荷嚷嚷著。
張荷是當(dāng)護(hù)士的，實(shí)習(xí)的時候在急疹科也輪過值，看多了這種例子，所以有時候就是麻木了，以前也經(jīng)常這樣的勸病人家屬的，但現(xiàn)在顯然她就是沒有把身份位置給擺對的。
你當(dāng)醫(yī)生護(hù)士的可以這樣勸家屬，可是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什麼？你是一個家屬，孩子都燒到昏迷纔給送來，你說沒事！
張荷讓嚇得不敢動彈了，就站在那兒可憐的像個木偶人一樣。
裴靖東又剜了她一眼，厭惡之情那就不用說了。
有護(hù)士出來，裴靖東就問怎麼樣了。
護(hù)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是孩子爸爸嗎？”
裴靖東點(diǎn)頭，護(hù)士就訓(xùn)上話了：“到底是怎麼給人當(dāng)爸媽的，孩子都燒成這樣才送來，要是燒出個好歹來有你們後悔的。”在護(hù)士眼裡，能燒成這樣才送來，那就必定是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但凡負(fù)責(zé)任的，就不會燒到昏迷才送來的。
裴靖東乖乖受訓(xùn)。
護(hù)士就說了，打了退燒針，孩子不家燙傷，估計是不是感染了，馬上就化驗……
裴靖東這口氣就憋著，等護(hù)士走了，他也往邊上走了兩步，忽然飛起一腳就踢上走廊裡的長椅上，狠狠的咒罵了一句：“艸，這他媽的都什麼事啊，不盡跟著添亂的嗎？”
裴瑾瑜這孩子現(xiàn)在就特別的敏感，上學(xué)的時候就那樣，他要是看到別人同學(xué)看著他笑，他就發(fā)怵，覺得同學(xué)們都是在笑話他的。
這會兒也是如此，眼晴裡那裡藏匿的小火龍噴火了，衝著裴靖東就嘶吼了起來：“不許你說我哥，我哥是爲(wèi)了給我做飯纔會這樣的。”
裴靖東這心情實(shí)在不美妙，他沒有怪孩子的意思，就解釋著說，“小瑜，爸爸不是那個意思，你看家裡有人做飯的，你爲(wèi)什麼讓哥哥給你做啊？”這人先想的就是這肯這理裴瑾瑜自己要求的，不然家裡有人做，爲(wèi)什麼小曦要去做飯。
可裴瑾瑜什麼話都聽不進(jìn)去，頭搖的就跟布朗鼓似的哭喊著：“她又不是我們媽媽，爲(wèi)什麼要讓她照顧，沒有媽媽，我就自己照顧自己！”
這就是倆兄弟達(dá)成的共識，本來裴黎曦是不想讓裴瑾瑜動手的，一點(diǎn)活也不想讓弟弟幹，但裴瑾瑜堅持要這樣分工合作，最後裴黎曦才讓裴瑾瑜幹清洗這個活，比較沒有危險的。
裴靖東愣住了，臉上像刷了一層糨糊一樣的，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開口：“小瑜，爸爸是想……”
裴瑾瑜狠狠的哭著，嚷著：“你想，你想，你有沒有問過我和哥哥想不想，你總是這樣，以前，我只說想媽媽，你便隨便娶了個媽媽回來，可我當(dāng)時說的想媽媽，是說想我的親媽媽，並不想要個後媽……”後來呢，我和後媽相處的好了，你又把親媽媽弄來了，這事那事的，讓後媽走了，又領(lǐng)回來一個……
他要的是媽媽，能愛他疼他的媽媽，不只是一個媽媽的稱呼而已啊！
……
顧競?cè)唤裉熘荡笠拱啵F(xiàn)在輪值在兒科的。
聽護(hù)士說新送來一個孩子，燒到41度了，值班的另一個醫(yī)生已經(jīng)在急疹室了，反正沒事，顧競?cè)痪瓦^來看看的。
結(jié)果就在急疹室門口看到裴靖東了。
“怎麼會事兒？”顧競?cè)粏栔玖嗣碱^去看張荷。
裴靖東站起來，就說孩子發(fā)燒了。
顧競?cè)淮蟛酵e面走，邊走邊交待著：“這孩子昨天還服用過脊灰疫苗，後又因食用柚子而嘔吐過，再加上燙傷，馬上拿……”
裴靖東腦子嗡嗡嗡的，看著張荷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張荷真的想撞牆了，你說她就做這麼一次壞事，就讓人抓了個現(xiàn)形，她發(fā)誓，她從來沒有想害這兩個孩子的。
“你走吧。”裴靖東揮手，忽然不想聽張荷都做了什麼，就像是裴瑾瑜說的那樣，他有什麼資格去怪別人，要怪只怪他自己！
張荷急了，淚流滿面，噗通一聲就給裴靖東跪下了。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就解釋了下昨天孩子們會嘔吐的原因，可能是因爲(wèi)服食了疫苗之後又服了柚子，這個她真不知道這樣那樣的……
張荷還在跪在裴靖東跟前解釋著，裴靖東揉著眉心，就覺得真他媽的自己瞎了眼的，以爲(wèi)這個女人會老老實(shí)實(shí)的，可是沒有想到，擡眼想讓她滾，迎面而來就是一個拖把桿子。
“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是裴瑾瑜，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個拖把桿子，照著張荷就開砸。
裴靖東愣了一下，伸手抓住拖把桿子，另一隻手握緊孩子的肩膀，哽咽著說：“小瑜，小瑜，聽爸爸的話……鬆手，鬆手……”
顧競?cè)贿@時候也出來了，看到小娃兒眼中的恨意，暗自蹙眉頭，你看把這孩子給折磨的，這麼小的年紀(jì)，眼中應(yīng)該是對這個世界上充滿了美好的善意的啊……
“小瑜，我們進(jìn)去看哥哥，他醒了，找我們小瑜呢……”顧競?cè)话霃澫卵Σ[瞇的對上孩子的眼晴。
裴瑾瑜到底是鬆手了，跟著顧競?cè)煌e面走。
顧競?cè)换仡^看了一眼裴靖東，搖搖頭，真想問一句，裴先生，你到底是怎麼給人家爸的啊？
裴黎曦輸了一夜的吊瓶，裴靖東就在那兒坐了一夜，眼晴都沒閉一下的，裴瑾瑜也是坐在那兒一夜，眼晴一直睜著，黑眼窩都出來了。
一直到顧競?cè)辉缟蠐Q班前來看一眼時，才輸完了，顧競?cè)豢戳丝春⒆拥膫冢至苛讼麦w溫說：“體溫降下來了，但今天還是先別出院了，就在這兒住著吧，再觀察兩天。”已經(jīng)確定就是局部感染，然後還有腸炎，綜合引起的發(fā)燒。
“好了，小寶貝，你上牀跟你哥哥一起睡一覺好不好？”顧競?cè)灰残奶圻@倆孩子，多麼喜人的一對雙胞胎啊，記得她小時候看著自家大哥和小哥哥就特別的喜歡的，這要是自己兒子，她作夢都能笑醒的，可惜啊，有些人就不知道珍惜。
這麼想時，還給了裴靖東一記刀子眼，這就不像一個當(dāng)爸的，糟糕的厲害！
……
樓上，郝貝這一個晚上就沒敢閉眼的，大早上的廚房裡千鳳就忙活了起來。
郝貝這纔有點(diǎn)睏意，剛躺下，顧競?cè)痪蛠砹恕?
每天都要來看一看秦立國的。
“鳳陽沒過來嗎？”顧競?cè)粏栔仑悺?
郝貝搖頭，她也想見見鳳陽的，可是昨天鳳陽沒在這裡，想著今天應(yīng)該來的。
顧競?cè)桓讼聛恚P做了早餐，郝貝請顧競?cè)灰黄鸪裕瑏K說著鳳陽的事情。
吃完了飯，顧競?cè)幌肓讼耄崃艘痪洌骸昂仑惏。￡匾苍卺t(yī)院裡……”
郝貝拿著水杯的手頓了下，問：“小曦？他怎麼了？”
顧競?cè)缓喡缘恼f了下裴黎曦的情況，前天晚上吐了，昨天晚上燙傷後發(fā)燒了，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
郝貝恩了一下，嗓子裡像是被堵了一塊石頭似的，她有多久有見過這兩個孩子了，好像有些時間了，沒有人跟她提的時候她倒不覺得，這麼被人一提，就好像有人在她心裡剜了一塊肉似的讓她難受！
鳳陽這天上午沒來，顧競?cè)灰矝]有走，就在秦立國的病房裡休息了一會兒。
郝貝跟千鳳在廚房裡做午飯，爐子上熬著白粥，郝貝把青菜切的碎碎的，倒了進(jìn)去。
千鳳指著那鍋粥，滿臉的疑問，郝貝也沒跟她解釋。
等差不多了，就關(guān)著火在上面燜著。
喊醒顧競?cè)唬屍饋沓燥垼櫢側(cè)槐犙劬蛦枺骸傍P陽還沒來嗎？還是來了又走了，怎麼沒叫醒我呢？”
郝貝詫異的問她：“你怎麼那麼在意鳳陽，以前認(rèn)識嗎？”
顧競?cè)徽讼拢瑳]有解釋，就說自己得去接班了，不吃了，今天起換成白班了，下午再上半天，下午就下班了。
郝貝去窗拿飯盒給裝了點(diǎn)菜，還有飯，然後又裝了一桶熬好的粥，提出來給顧競?cè)唤淮骸斑@裡面是有菜有盒，這一桶裡面是熬的粥，白粥，裡面放了山藥曖胃的，還放了一些青菜沫，顧醫(yī)生，你能不能幫我拿給小曦和小瑜吃……”
顧競?cè)稽c(diǎn)點(diǎn)頭，拍了下郝貝的肩膀問：“你不去看看他們嗎？”
郝貝搖頭，看著病牀上的秦立國說：“我就不去了，你也別說是我讓你帶的，就說你自己做的就成，他們有了新媽媽，新生活，我不想?yún)⑴c。”
顧競?cè)唤舆^東西，點(diǎn)頭：“恩，這倒也是，真是難爲(wèi)你了。”
一個後媽，做到郝貝這份上，顧競?cè)幌耄舱媸切U拼的了。
顧競?cè)焕u剛走，鳳陽和卡米爾就來了。
卡米爾笑瞇瞇的看著郝貝，聲音如糯米磁般的喊道：“媽咪……”
郝貝彎得像柳葉的細(xì)長眉毛高高揚(yáng)起，輕喚著：“卡米爾，你怎麼在這兒？”
卡米爾笑笑的拉住郝貝的手說：“我跟鳳叔叔一起回來的。”
“你……”郝貝長嘴就想問莫揚(yáng)好不好，想了想忍住了。
卡米爾卻是像朵解語花一樣的回答了她未問出的話：“媽咪，我爹地很好，你放心，爹地有讓我?guī)ФY物給你喲……”說著話，從自己的小書包裡就去掏禮物，是一個很小的許願瓶，裡面裝著用彩紙折成的小星星。
“呶，給你，這是爹地這半年多來折的，快裝滿了，他新?lián)Q了個瓶子，再告訴你喲，這裡面寫的有爹地每一天的心情呢。”
郝貝雙手捧住那個裝滿了莫揚(yáng)心情的許願瓶，只覺得猶如千斤般的沉重。
鳳陽在邊上嘴角抽了抽，這小子還真是……怪不得莫揚(yáng)臨走前千交待萬囑咐的說讓卡米爾不許亂說話給郝貝增加壓力呢。
每天疊星星寫心情麼？鳳陽想他們在國外可不是去遊學(xué)，更不是去旅遊，莫揚(yáng)常常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賣命工作，哪裡有這個美國時間去寫心情疊星星的，實(shí)際上這星星還是回來的飛機(jī)上，卡米爾這小子按著日曆上的時間數(shù)著，併疊的小星星。
鳳陽摸了下鼻頭想著這裡面還有他疊的呢。
“好了，卡米爾，你去外面守著，我有話跟郝貝說。”鳳陽打斷了卡米爾的獻(xiàn)寶，這個禮物那個禮物的，其實(shí)都是卡米爾的自作主張。
回國前，鳳陽也問過莫揚(yáng)需不需要帶點(diǎn)禮物給郝貝。
當(dāng)時莫揚(yáng)只說了一句話：“你幫我把秦立國給弄醒，就是給她最大的禮物。”
所以鳳陽現(xiàn)在想盡快的把這個最大的禮物替莫揚(yáng)送給郝貝的。
郝貝深吸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鳳陽，讓千鳳也先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鳳陽纔拿出手機(jī)來，寫了一行字讓郝貝看。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以防隔牆有耳，不要說話，用這種方式交流……”
郝貝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了，並也拿出自己的手機(jī)來。
鳳陽給了她一個讚的眼神，跟聰明人合作就這一點(diǎn)好，不需要多解釋什麼。
病房裡是鴉雀無聲的，唯有倆人時不時的對看一眼，交換下彼此手機(jī)上打下的文字。
協(xié)商終於告一段落，郝貝難掩眼中喜悅的握上鳳陽的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了……”
鳳陽笑了下：“不用謝我，這是莫揚(yáng)要送你最大的一件禮物，比起卡米爾那些小把戲，我想這纔是你最需要的。”
“什麼？”郝貝詫異的問。
鳳陽這就把卡米爾給賣了。
郝貝囧極了的看著那個許願瓶，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是沉甸甸的，真的，欠人錢好還，可是欠人情，就難還嘍。
……
兒科病房裡，裴靖東這次不敢大意，不管張荷怎麼求怎麼說，病房的門就沒讓張荷進(jìn)來。
“靖東，我……”
裴靖東出去外面賣午飯，回來就又被張荷給堵門口了。
“我說過了，京都綠景的房子你要不願意搬，就直接給你住吧，你可以回去了。”
張荷哭的不成樣，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她到底算個什麼？
“你先回去吧，在這兒影響也不好。”裴靖東到底是說了句軟和話，沒辦法，不說這女人就一直不走的，怪煩人的。
張荷的眼前一亮，趕緊點(diǎn)頭：“好，那我先回家，我在家裡等你們。”
裴靖東沒吱聲，眉心卻擰的緊緊的。
進(jìn)了屋就看到顧競?cè)辉谘e面呢，已經(jīng)吃上飯了，倒顯的自己提著的外賣盒子有點(diǎn)多餘了。
“得，你回來了，那你們吃吧，這菜我還沒動過，你吃這份，外賣買的什麼，給我吃吧。”顧競?cè)簧平馊艘獾慕舆^裴靖東的外賣盒子就走了。
裴靖東坐下來嘆了口氣吃飯。
看到孩子們喝的是粥，好像還不錯，眼底終於有了抹笑容，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裴黎曦這燒雖然退了，但到底是生了病的人，臉上就是白，然後嘴巴里也沒有什麼味道，這粥帶著點(diǎn)青菜的味兒，加了點(diǎn)點(diǎn)鹽，還吃了一小碗的。
裴瑾瑜就吃的比較多，總的大約有四五碗粥的樣子，他自己吃了三碗就有點(diǎn)多了，可是看著最後剩下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時候，摸了下肚子，倒進(jìn)碗裡又吃了起來。
裴黎曦皺了下眉頭說：“小瑜，別吃了。”
裴瑾瑜嘟嘴，“我不，就吃。”
裴靖東笑了笑問：“這粥很好吃麼，我們小瑜喜歡吃，那爸爸問顧阿姨哪買的，晚上我們還吃好嗎？”
裴瑾瑜雙眼亮晶晶的，似乎有一層水霧蒙在上面，看著裴靖東，沒說話，低頭繼續(xù)吃粥，眼淚卻是一顆顆的往下掉。
裴黎曦則有點(diǎn)生氣，沒好氣的跟裴靖東扔了一句：“你買不來這粥的。”人家自己親手做的，你去飯店裡能買得來嗎？
裴靖東愣了愣，摸摸鼻頭認(rèn)輸：“好，好，那想吃就吃吧……”
結(jié)果，裴瑾瑜居然吃多了，午覺也沒睡，盡往廁所跑著去噓噓了，裴靖東倒是在沙發(fā)上小睡了會兒。
人家小哥倆擠在牀上說話。
“就那麼好吃啊，吃了四碗。”
“恩，就是好吃，哥，真的很好吃很好吃的，是我吃過的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哼，瞧你那點(diǎn)出息，等咱們回家了，哥給你做一樣的。”
“好，哥哥做的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馬屁精。”
“嘿嘿……哥，我好愛你們……”
“滾。”
“不滾，不滾，就愛你們……”
裴靖東在沙發(fā)上翻了個身，嘴角勾著，看吧，孩子還是愛他的，心底那口鬱氣總算是舒展了開來。
殊不知，他這完全就是自作多情的節(jié)奏啊！人家小娃兒是愛那做粥之人啊！
到了晚上。
郝貝讓千鳳帶著卡米爾去休息室裡睡，並叮囑著，不管這邊發(fā)生什麼聲或者事情，千鳳和卡米爾都不要出現(xiàn)。
按著鳳陽所說的，郝貝的夢，其實(shí)就是羊皮捲上，鳳家的陰陽之術(shù)的一部分，而郝貝只是記住了那些字符，並不知其意，所以纔會控制不住夢裡的事件……
如果想很好的自控，這個不是簡單的有靈性就行。
好在郝貝也不是吃這行飯的人，眼下只需要把秦立國從那場夢裡叫出來，就完事了，至於以後，鳳陽覺得還是讓郝貝忘掉羊皮捲上的東西爲(wèi)妙，這個東西畢竟是逆自然而存在的，一個弄不好，傷人傷己的。
又是那個夢，在家裡。
那個被郝貝撕了麪皮的女人臉上又愀復(fù)如初了。
這次有點(diǎn)不一樣，那個女人在客廳裡，郝貝是從門口進(jìn)來的，剛推門，女人就站起來笑了：“來了。”
“你是誰？爲(wèi)什麼不放我爸走。”
女人衝著郝貝笑：“貝貝，我是媽媽啊，我是你的媽媽丁柔啊？”
“胡扯，我的媽媽還活著，你少跟我在這兒亂說話！”
丁柔還活著這件事兒，是鳳陽給郝貝說的。
當(dāng)初弗瑞德給鳳陽的紙上的三個名字，其中一個就是丁柔的，照著鳳陽的卦象來看，丁柔是活著的。
所以在夢裡出現(xiàn)的這個女人，就絕對不可能是丁柔的，鳳家祖籍有載，夢爲(wèi)夜生，極陰，託夢者，必爲(wèi)陰，陽人託夢壽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