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星依然很忙, 忙得幾乎腳不沾地,不過即使再忙,他這個學期也還是拿到了獎學金。
一萬塊的獎學金雖然對於現在的他並不算多了, 但他還是很珍惜, 請室友吃了一頓飯。
期末考完, 學校也放了暑假, 謝重星終於可以不用那麼忙了。
他可以繼續和宋茴一起跟戚泊君磨離婚官司。
戚泊君現在還沒解決他那一身的麻煩事, 他性格實在是太唯我獨尊了,勢大還好,一旦落魄, 那他之前的狂妄便會爲他招來滅頂之災。
更何況這種時候,大有落井下石之輩, 正所謂戚家跌倒, 別人吃飽。
而且戚家雖大, 卻也有不少其他股東,戚泊君掌了戚家的權, 戚氏變成他一個人的一言堂,當初他力排衆議,硬要吃下那個項目,導致整個戚氏被套牢,陷入泥沼。其他股東都恨不得弄死戚泊君, 就算自己不清不楚也有被調查的可能性, 也毫不猶豫地在背後推了一把, 導致戚泊君被查到的東西越來越多, 他即將面臨牢獄之災。
戚泊君和一些股東被關了起來, 法院再次開庭他也沒法到場,只讓律師過去答辯。
當然是沒辦法辨過宋茴的律師, 戚泊君那些私生子、和外邊女人的親密在家裡親熱的證據一摞一摞的,全都是鐵證。
這次戚母和戚泊君的姐姐也到場了,一見到宋茴就指著她罵她,言語之污穢,之尖酸,簡直不像是她這樣的名流貴婦能說出來的話,法院警察厲聲阻止了她,將她嚇得噤聲。
也不知道是誰透露出去的風聲,竟然還有記者在蹲守,見到戚母就咔咔咔地拍照,戚母尖叫著躲到了女兒背後,被女兒擁著逃了出去,沒有繼續在法院久留。
雖然戚泊君不肯離婚,但出於證據確鑿且法院都認可這些證據,法官還是給出了離婚的判決。
宋茴走出法院,看見外面明媚的太陽,表情有些怔忡,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和戚泊君離婚成功了。
謝重星算了算賬戶裡的錢,還是夠在京都租一個很不錯的房子,也不用繼續住宋家的房子了。
他跑了一天,在靠近秦鍾越家附近的小區裡租了一個平層,又稍微佈置了一下,變得像是一個家了。
幫宋茴搬家,發現她除了他給她買的衣服和生活用品之外,竟然也沒什麼行李了。
宋茴從宋家她的房間裡找出了一個紙箱子,打開一看,裡面都是謝清河送她的東西。
謝重星看她一直盯著看,走了過來,“媽……”
宋茴吸了吸鼻子,笑著說:“你看,這是你爸給我畫的。”
謝重星低頭看去,看見她手裡捏著一張素描,上面是長髮飄飄的宋茴,很好的畫出了她的神韻。
“你爸沒學過素描,他看我畫,自己就學會了。”宋茴頓了一下,繼續笑:“不過你爸只畫我畫得好,其他都畫的不好看。”
宋茴又拿出了一個本子,對謝重星展示,“你看,你爸字也寫的很好看。”
宋茴一點點地清點,“這是你爸送我的隨身聽,他那時候一個月只有五十塊的生活費,硬是吃了三個月的白菜饅頭,給我買了一個隨身聽。”
“這是你爸送我的鑽石戒指,他自己去工廠借了機子磨的,不過這不是鑽石,這是莫桑石,但也很好看對不對?”
“還有這個……”
她越說,眼淚越止不住。
謝重星低頭看著她,伸手抱住了宋茴,他想說點什麼,但說什麼都很蒼白,不如這樣一個擁抱。
宋茴停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說:“沒事了,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將東西整理出來,就這麼一點東西。
兩人走出房門,正好遇到了趙湘。
趙湘上次被戚泊君打進醫院,即使她外表保養得有多好,她也到底是五六十歲的人了,因此身上骨折了多處,在醫院住了小半個月後,在家裡靜養。
現在宋家也不太平,宋西顧居然被宋瀟瀟推倒,成了高位截癱,他才四十幾的年紀,餘生都要躺在牀上。
宋西顧出了事,家裡更沒有能撐門面的人了。宋父宋景州年輕那會兒玩得太兇,身體素質差,才六十幾就出現了老年癡呆,現在住在療養院裡。
小兒子宋繼雲也是個軟蛋,除了要錢就還是要錢。而再小一輩的孫子輩,一個比一個敗家,只會花錢。
他們家的幾個公司都是在虧損狀態,這麼多年也只有靠戚家才能撐起來,戚家一倒,他們這幾個公司一直掩藏起來的虧損問題瞬間就暴露了出來。
趙湘怕窟窿越來越大,便將公司的事情暫時交給了宋瀟瀟——這個孫女比孫子還是強了些。
不過到這種程度,趙湘也不擔心,因爲她女兒生了個好兒子謝重星,謝重星現在和秦鍾越打得火熱,外面傳得風風火火,秦向前是肯定知道的。
知道了還容忍他們談,怕是以後分手也不會虧待謝重星,就著這一層關係,也比戚泊君要好多了。
趙湘心裡還是有算盤的,聽說謝重星來幫宋茴搬家,她才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她急匆匆地讓人推著輪椅過來,看見他們真的大包小包,要搬走,有些不可置信,她大聲說:“茴茴,你這是幹什麼?”
宋茴看見趙湘,本來還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就冷漠了起來。
謝重星擋在宋茴前面,說:“我們搬家。”
趙湘軟了語氣,說:“搬到你新房子?也不用吧?家裡房間多,你的房間也一直給你留著,這些東西放在家裡又沒事。”
謝重星微微笑了起來,“聽不懂人話嗎?我的意思是,我們要和你們宋家斷得乾乾淨淨。”
趙湘睜大了眼睛,“你什麼意思?”
趙湘呼吸急促起來,“茴茴,你不要媽媽了嗎?”
宋茴從謝重星身後站了出來,望著趙湘,“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媽。媽,因爲你和爸還有大哥繼雲的一跪,我嫁給了戚泊君十八年,被他折磨了十八年,這十八年裡,我想叫,你捂住我的嘴不讓我叫;我想哭,你說我犯賤,不懂珍惜,身在福中不知福;我想離婚,你說我給別人生了孩子戚泊君還肯要我是我的福氣……這麼多年來,你到底有沒有心疼過我?”
趙湘臉色漲紅,“茴茴,我是你媽,我當然心疼你,要是不心疼你,能將你嬌養長大嗎……”
宋茴眼眶一紅,“你不要再騙人了,要是心疼我,你能一心幫戚泊君說話?說到底,我在你眼裡不是骨肉,而是工具,能爲家裡牟取利益的工具。”
宋茴撇開視線,語氣哽咽:“媽,做人有點骨氣吧,能做人,爲什麼要當狗?”
趙湘聽了,臉色難看,戚泊君當時鄙夷至極的話還時常回蕩她耳邊。
那一句話將她和宋家所有的遮羞布都扯了下來。
謝重星低頭對宋茴說:“媽,走吧。”
趙湘聲音很艱澀,“你不能就這麼走了,你大哥變成那個樣子,還有你爸你弟弟……”
宋茴反問:“我做的還不夠多嗎?你還要我做什麼?”
趙湘正要說點什麼,宋茴說:“這麼多年,你們跟戚家要了多少好處,你以爲我不知道嗎?戚泊君拿著你們做的這些事情來折辱我,說我是被你們賣給他戚泊君,我的命是他的,我要一輩子伺候他,他對我怎麼樣我都得受著。”
宋茴紅了眼眶,淚珠大顆滾落下來,“他說我們一家子都是狗,給幾塊骨頭就知道汪汪叫,問我爲什麼不叫……你們想當狗,我不想,我不想當狗,我想當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人。”
宋茴看著趙湘的臉,一字一頓地說:“就到這裡吧,你生我養我,我也用這十八年做了回報,我也不欠你,不欠爸,不欠大哥還有繼雲,我不要宋家一分一釐,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再糾纏我。”
她擦了擦眼淚,對謝重星說:“重星,走吧。”
趙湘胸脯劇烈起伏,“你以爲我想的嗎?你是我女兒,我能不心疼嗎!你給我回來!你別走!!宋茴!!”
謝重星一直擔心宋茴心軟,但她並沒有,她對身後趙湘的聲音沒有任何迴應。
等真的走出宋家大門,謝重星才鬆了一口氣。
謝重星低聲對宋茴說:“你真的不會回來了嗎?”
宋茴輕輕地搖了搖頭,“以前家裡還不錯的時候,他們沒這麼……”
她不知道怎麼說下去,只好沉默了。
謝重星不得不說出一個事實,“媽,宋家90年的資產就有差不多一個億。”
宋茴愣住了,謝重星說:“趙湘有一個密碼箱的金條和古董珠寶,大概價值就已經超過了五千萬。”
宋茴沉默了。
這說明宋家對她真的沒有一點點的親情。
不願意用家產去還債,而是爲了五千萬將她推入了火坑。
宋茴竟然也不覺得意外了。
謝重星將她送到了新家,將她安頓了下來,才覺得身心都鬆懈了下來。
他給秦鍾越打了一個電話,秦鍾越這些日子都在和施言煜玩,玩滑雪蹦極跳傘之類。
倒是比和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泡吧聊八卦要健康許多。
謝重星一個電話把他叫了回來,仔細看了看他,感覺他有曬黑了一點,冷白的皮膚都泛起了一種柔和的光澤。
秦鍾越任他打量了一番,喜滋滋地說:“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謝重星確認地問:“你確定是驚喜,不是驚嚇?”
秦鍾越中氣十足地說:“你不要看不起人了!當然是驚喜啊!大師說你看了一定會高興的!!”
施言煜都這麼說,那應該就是驚喜了,謝重星放下心來,問:“什麼驚喜啊?”
秦鍾越一臉羞澀地脫下了衣服,還飛快地捂住了胸口。
謝重星:“……”
謝重星說:“你不會是想給我看你的胸肌吧?”
秦鍾越嘿嘿嘿一笑,將手拿開,挺了挺胸,“surprise!”
謝重星這纔看見他左胸口紋著一行字,內容爲:“星星我老婆”
謝重星:“……”
秦鍾越說:“其實完整版是世界上最迷人可愛的星星是我老婆,但是這一句好像很傻。”
把好像去掉,就是很傻,不是完整版也很傻。
秦鍾越嬌羞地說:“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你看,還是我親手設計的字體,還紋在心上,代表你在我心上!”
謝重星看著他那冷白像塊白玉一樣的皮膚落下了這麼一個刺青,心裡大概是看見孩子拿著彩筆在雪白牆壁上塗鴉的心痛和惋惜感。
而且還是這麼一個內容的紋身,他看了簡直頭皮發麻。
秦鍾越看了看他,看他臉色不對,小聲問:“怎麼啦?你不喜歡嗎?”
謝重星表情都有些扭曲了,“……當然喜歡。”
秦鍾越嬌羞地說:“那你也紋一個,我想好了,就叫越越我男人”
謝重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