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遇見你(四)
幾日後,郝悅琴渡劫,裴觴才知道她所謂的“準(zhǔn)備好”是什麼意思,一青衣男子驟然現(xiàn)身,爲(wèi)她抵擋了天劫,裴觴從那男子身上感受到了帶著淡淡竹子香氣的靈氣,猜測那男子可能是隻竹精。
裴觴暗暗冷笑之餘,也對那竹精深感愧疚,他知道,郝悅琴能想到此法,自然跟他脫不了干係。
可惜郝悅琴自己不爭氣,辜負(fù)了那竹精的情義,並未成功渡劫,還受了傷,而那隻竹精,則眼看活不成了。
郝悅琴事後絲毫不管那竹精死活,還一個勁兒地罵他沒用,裴觴看不下去,心道:“你這樣的人怎樣也成不了仙,成魔還差不多!”
嘴上卻勸道:“師姐,你就不要氣了,這個辦法本來就不是萬無一失的,更何況我看那隻竹精也不過千年道行,能保住你也算不錯了?!?
郝悅琴嘆了口氣,道:“看來還是我機(jī)緣不到啊,希望那隻花精能更有用些,能助師弟你成功渡劫飛昇!”
裴觴趁機(jī)道:“說起這個,師姐,其實我的天劫也快到了?!?
郝悅琴一驚,道:“真的?什麼時候?你準(zhǔn)備好了沒?”
裴觴道:“師姐不要著急,至少還要一年,但,有些事情,我得著手安排了。”
郝悅琴道:“是,是該安排安排了。”
裴觴道:“我決定下山,與翠微成親!”
郝悅琴聞言驟然變色,道:“你說什麼?你要幹什麼?你要跟那隻花精成親?”
裴觴早料到她反應(yīng),心裡已有對策,當(dāng)下不急不緩道:“翠微雖然認(rèn)我爲(wèi)主,對我死心塌地,但七百年來,我與她聚少離多,不敢保證她現(xiàn)在依然對我死心塌地,只有這樣做,她纔會心甘情願爲(wèi)我渡劫?!?
郝悅琴道:“那也沒必要跟她成親啊!她是隻妖精,跟一隻妖精成親,虧你想得出來!”
裴觴沉下臉道:“我主意已定,師姐不必再說!”
郝悅琴見他態(tài)度忽然強(qiáng)硬,心中一驚,冷笑道:“師弟,你不會一直都在騙我吧!你心裡喜歡的是那隻花精,一直以來你都在保護(hù)她,是不是!”
裴觴道:“師姐,你的疑心病又犯了。”
郝悅琴哭道:“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數(shù)百年來你爲(wèi)什麼總不肯跟我親近,我一親近你你就找藉口,現(xiàn)在你還要跟她成親,你爲(wèi)什麼不肯跟我成親!”
裴觴見郝悅琴竟然哭泣,一時有些意外,一直以來,郝悅琴在他心裡都是心機(jī)深沉、心狠手辣、自私自利之人。
裴觴放軟語氣,道:“師姐,你我之事,何必急在一時,更何況數(shù)百年來你我忙於修煉,不是你閉關(guān)就是我閉關(guān),哪有時間想男女之事,若不是現(xiàn)在情勢非常,我也不會與翠微成親。”
郝悅琴抹了抹眼淚,道:“你說的是真的?”
裴觴道:“當(dāng)然是真的,我若是真如你所說喜歡那隻花精的話,爲(wèi)何不乾脆帶著她一走了之,跟她成親這種事,爲(wèi)何還要跟你交代!”
郝悅琴默然不語,看這樣子似乎是信了。
裴觴趁機(jī)道:“師姐,緊要關(guān)頭,我不得不做到萬無一失!”
郝悅琴默然看著他半晌,方道:“你真的沒有騙我?”
裴觴道:“真的?!?
郝悅琴道:“好,
我答應(yīng)你跟她成親,但你必須也答應(yīng)我兩個條件?!?
裴觴道:“師姐請說?!?
郝悅琴道:“第一,你等我傷好一點再下山;第二,待你渡劫之後,我要殺了那隻花精!”
裴觴道:“我渡劫之後,她,隨你處置!”
郝悅琴這才滿意露出笑臉。
郝悅琴將養(yǎng)了近一年纔好,裴觴見郝悅琴已好,立即便下了山。
到了山下,他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座小院,心裡不免激動起來。
他們已經(jīng)有兩百多年沒見了!
進(jìn)了院子,他看到翠微就站在那裡,好像一直在等著他一樣。
他上前一把將她抱在懷裡,道:“我很想你,我們成親吧!”
他感到翠微身體一震,擱在他肩頭的頭輕輕點了點。
他欣喜若狂,親自去鎮(zhèn)上買了物什佈置洞房,與翠微喝了合衾酒,入了洞房。
那一夜,翠微的本體開出了一朵花來,淺綠色的瓣,嫩黃色的蕊,盈盈而立,不算嬌豔,卻也清新美好。
清晨他看到後,十分高興,對翠微道:“怎樣,我就說你一定會開花的!”神情不無得意,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七百年前。
洞房花燭之後,他帶著翠微去了凡間遊玩,山川大澤,繁華街市,鄉(xiāng)野村鎮(zhèn),他帶著她一一走遍。
翠微沒在凡間走動過,見什麼都覺有趣,一路上歡呼雀躍,高興地像個小孩子,他寵溺地看著,歡喜之餘,又小心翼翼地掩藏著心事。
三個月之後,她們盡興而歸,新房裡翠微的那朵花還靜靜開著。
裴觴笑道:“沒想到你的花期還挺長。”
翠微得意道:“那當(dāng)然!數(shù)萬年了,好不容易開出一朵花來,當(dāng)然要開得久一些!”
裴觴看得心動,一把將她抱到牀上,在她耳邊輕笑道:“好,那就再久一些?!?
那一夜,裴觴極盡纏綿。
第二天,他告別翠微,回了雲(yún)霧山。
又一日後,雲(yún)霧山上空突現(xiàn)異象,灰雲(yún)聚集而來,在雲(yún)霧山頂涌動不定,像頭躁動不安的兇獸,隨時會撲下來咬人一般。
裴觴知道,他的天劫到了。
他默默想了片刻,拿出了一張傳音符,對著它說了幾句話。
他將傳音符小心裝在一個錦囊裡,叫了一個辦事穩(wěn)重的心腹弟子過來,將錦囊交給他,又如此這般地安排了一番。
之後,有弟子來報說,郝掌門請他去祖師大殿。
裴觴從通天院出來,一路上頂著黑雲(yún),慢慢朝大殿踱去,宛如散步一般,時不時還停下來看看風(fēng)景。
這裡是他住了七百多年的地方,而今他馬上就要渡劫了,不管成功與否,都是要離開的,心裡未免有點捨不得。
他朝後山竹屋的方向看了看,最捨不得的,還是他的新婚妻子,翠微。
與裴觴的心境不同,郝悅琴在祖師大殿外焦急地等著裴觴,卻遠(yuǎn)遠(yuǎn)望見他悠然散步般走來。
她迎上前忍不住責(zé)備道:“師弟!你的天劫馬上就要來了,你怎麼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你都準(zhǔn)備好了嗎?”
裴觴怔怔望著她,心中忍不住暗歎:“爲(wèi)什麼最後陪著我的,卻是她呢!”
“師弟?”郝悅琴叫道。
裴觴勉強(qiáng)擠出個微
笑,道:“師姐,我們進(jìn)去說吧?!?
兩人剛進(jìn)大殿,郝悅琴便道:“師弟,我看你神色不對,莫非是還沒準(zhǔn)備好?”
裴觴道:“師姐放心,沒什麼可準(zhǔn)備的了,我只是有些感慨罷了?!?
他嘆了口氣,道:“不知這次,我是否能夠成功渡劫!若是不能,這七百年的歲月算是白過了!”
他知道翠微壽命極長,七百年的閉關(guān)苦修,七百年的聚少離多,只爲(wèi)了能與她天長地久,但若最終沒能成功,他覺得……得不償失!
他忽然有點後悔,忽然很想下山去找她,哪怕只陪她短短一世幾十年……
正在他心神動搖恍惚之際,有人忽然從後面抱住了她。
他低頭看著郝悅琴的手,驟然清醒過來,他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他只能渡劫,而且,一定要成功!
他拍拍郝悅琴的手,道:“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郝悅琴從他背後轉(zhuǎn)到身前,握著他的手,望著他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從七百年前那天,你跟我爹爹他們說,你要留著那刺兒頭精爲(wèi)你渡劫時,我便知道,你是個能成大器的人。果不其然,那一輩的弟子中,只有我們兩個走到了最後?!?
裴觴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也不知該說什麼,他只覺得有些可悲,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得不與這個女人周旋做戲。
郝悅琴繼續(xù)道:“可惜那隻竹精太過沒用,沒能幫我渡劫,還害我受了重傷!希望那隻刺兒頭精的數(shù)萬年道行能有些用處吧!對了,這兩日你渡劫的事,可告訴她了?”
裴觴道:“還沒有,不急?!?
郝悅琴道:“不急?雲(yún)氣都聚集而來了,還不急?你若不好開口,我派人去通知她。”
裴觴最擔(dān)心的便是郝悅琴插手此事,當(dāng)即沉下臉道:“我何時渡劫,我算得比你精準(zhǔn),也知道什麼時候讓她知曉最好,你不必操心!”
郝悅琴面色不悅,鬆開了裴觴的手,冷冷望著他,道:“師弟,我聽說你在山下與她成了親,還陪她去凡間玩了數(shù)月,你不會是捨不得她吧。”
裴觴無奈,握住她手,語氣轉(zhuǎn)爲(wèi)溫和,道:“與她成親的事,不是下山前就跟你說了嘛,我與他七百年來聚少離多,若不這樣做,怎能保證她會心甘情願爲(wèi)我受劫?你去年渡劫時受了重傷,到現(xiàn)在還未大好,我方纔是怕你操勞,你不要多想!”
郝悅琴這才面色和緩,靠到她懷裡,絮絮叨叨地道:“好師弟,我如今只剩下你了,你可一定要成功渡劫啊,等你飛昇成仙,一定要記得回來接我,給我?guī)硐伤帲也灰?,我要與你天長地久……”
……
裴觴耐著性子安慰了她一番,又跟她商量些渡劫的具體事項,方纔回了通天院自己住處。
回去後,他盤膝靜坐,讓心漸漸平靜下來。
待心境歸於空明之後,他算了算時辰,看了看天色,慢慢往朝天洞而去,等待渡劫的天雷。
如今他既已無回頭路,不如好好拼上一次!他要成功,他要飛昇,他要成仙,他要與翠微天長地久!
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天劫竟然如此輕鬆順利,他只是在洞中,聽著天雷之聲入定了幾個時辰,就感覺自己身體五氣朝元,然後在一片混沌的光明中,虹化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