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涯擡頭,深眉深擰,目光如炬,道:“玄鳳神女,難道你要背逆天命?!”
辰月笑,接了片雪花於指上,道:“那麼我就爲他逆了這天命又如何。”
“你可還記得當年魔尊作惡多少?可還記得他讓天地險些毀於一旦,你要再眼見著再發(fā)生一次?”
辰月轉身離去,道:“我不管!”
無涯從地上猛然站起,道:“玄鳳神女,當年在天夙河岸就是因爲你的一時手軟不忍殺了赤顏,才讓數百萬仙道中士命葬於此成了這空什子的冥魂戰(zhàn)士,守著這這河岸一守就是千萬年。難道,你還要再讓我們就這麼無窮無盡是守下去?還是要所性天地都毀了就好?”
辰月不理會,伸臂朝前一揮,整個身子凌空飛起,朝著天夙河外而去,那地上的冥魂見辰月要離去,皆紛紛追來,辰月揮袖打下一道結界將基擋住,不一刻就落在了天夙河岸之外,那些冥魂追不出來,只能面相兇殘地看著辰月。
辰月咬牙轉過身,正要離去,沒不想見到一個一身錦袍的身影。
舒淵長身玉立在數丈開外,頭束雙龍冠,身著銀白廣袖衣袍,襟口的地方細細是紋著銀龍花案,負手立在那裡,被風吹得衣衫翻拂,卻還端著一身綽然溫潤的不怒自威。
辰月看著舒淵,任風將她的眼都吹得瞇了起來,一頭長髮吹在身後洋洋灑灑。許久,辰月才走近了幾步,道:“天帝也是來要我去殺卓桑的嗎?”
“我接你回去。”舒淵伸手,將掌遞向辰月。
辰月笑,走近舒淵,伸手將五指放到舒淵的掌心,極爲認真地比了比,然後又收了回來,擡頭望著舒淵笑著落了淚,道:“舒淵,我現在才突然發(fā)現,我想握著的手,不是你,怎麼辦?”
舒淵看著辰月,眼神平靜而溫和,露出了一絲澀笑,收回手負於背後。
“你們都說卓桑成魔了,將來會爲惡於天地之間。可是,我明明知道,卻還是想著他,沒辦法去恨他,我也不知道爲何,我是不是中了蠱?”
“你是中了蠱,一種叫情的蠱。”舒淵應聲,拂袖招雲離開,側手一擲之間,一柄烏黑的寒劍直插入地面,是宿斬劍。
“朕不會逼你,但魔尊必除!”
看著舒淵所在的那團祥雲消失在天夙河之上,辰月回頭再看一眼困在結界中的冥魂,一層層涌著,她的眼前又閃現出當年那血浪濤天的情景,無數仙士倒下,那種死前滿目驚恐,和悽慘叫聲歷歷在目,猶在耳邊。可她有什麼辦法,當年她手軟沒能在赤顏成魔前殺了他,而今他依舊無法讓自己答應。她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將往何方。
三日後,有雪妖傳來消息,妖族內亂,一干妖族首領反了妖師樂兒,合力將其禁於伏妖殿中用業(yè)火燒死,前任妖王之妹白獲出面主持大局,帶回了同胞而生的妹妹微琦,微琦成爲新任妖王,而白獲將嫁與天帝,成爲與玄鳳神女平起的帝后,妖界傾全力助天界增兵平殺魔族,同時天帝親自出徵赤江,與魔尊迎戰(zhàn)。
辰月坐在天夙河岸看著漫天大雪聽著雪妖一字一句地敘述,撿了一塊赤紅的石頭在手中看了許久,然後將石頭丟回乾涸的河牀中,拍了拍手,立身站起,轉身看向那柄還插在地下的宿斬。
她伸手一招,那宿斬破沙而出,在空中飛騰過一圈之後落到了辰月手中。
辰月細細地摸過劍刃,道:“好吧,既然還是逃不過,那麼就這樣吧。”
辰月手握宿斬,轉身看向不遠處的結界,這三日來結界裡已經聚集了無數冥魂戰(zhàn)士,隻眼巴巴地望著辰月,帶他們打破這裡的怨戾可以得到解脫。
辰月揚劍,對準結界一劃,隨著自劍身而出一道白光
斬過,結界破開,冥魂紛紛涌出,如潮水一般,將整個天夙河岸擠滿,然後這些冥魂如煙霧一般沿著天夙河直流而下,朝赤江而去。
辰月站在河岸看著這滿河冥魂流動,她伸出五指,迎上天上的雪,然後猛然揮劍一斬,迅速躍起,迎著漫天雪花隨著冥魂大軍朝赤江而去。
到達赤江,那裡已然一片血雨腥風,仙、妖、魔、鬼,無數顏色在眼前混戰(zhàn)晃動,悽慘的叫聲,混合著各類血液糊焦,發(fā)出陣陣作嘔的氣味。隔河而立的兩邊,舒淵同卓桑領軍立於陣前雲端,舒淵著白,卓桑著黑,隔江而對。
辰月穿過那些黑色的焦煙,落在舒淵面前,看一眼身後已經穿上帝后衣冠的白獲,辰月看向舒淵,道:“天帝,今日我?guī)иせ陸?zhàn)土來此,你此戰(zhàn)必勝,我已經盡了天責。”
舒淵看著辰月,目光微瀾,眼中少有地露出不捨和心痛,伸手握住了辰月握著宿斬的手,卻始終未說任何話。
見此,辰月笑了笑,用另一隻手將舒淵的手一點點剝開,道:“舒淵,其實你心裡的那個女子,不是我,你應該握著的手,不是我的。也許,你很快就會明白,希望那時你不要記恨我太多。”
說完,辰月看向白獲,笑道:“白獲,你穿的這身帝后華服著實好看,不過這都是我穿過的東西,你沒瞧見上面繡的都是鳳凰嗎?你的本尊不過是隻狐,不是鳳凰!”
說完,辰月任由著白獲臉色煞白地咬牙,轉頭躍身揮劍,不顧身側的一片響殺和硝煙四滾,在面前劃開一道劍虹,點足劃過被血浸染成紅色的江面,微笑著迎向江對面黑袍銀髮的卓桑。
同時,舒淵下令全面向魔族進攻,無數天兵和著冥魂朝卓桑殺去。
辰月最後在卓桑面前落下,她微笑著,與卓桑只隔一步之距,相對而視。
“卓桑,我在天夙河走了好久,回了很多次頭,你都不來尋我,我就來尋你了。”
卓桑看著辰月,眼卻是赤紅一片,沒有一絲的反應。
辰月眼裡落了淚,伸手拂上卓桑,道:“卓桑,瓷魂臨死前給我喝了憶茶,把她的記憶給了我,我知道了所有你不讓我知道的事。你怎麼那麼笨,爲了我就成了魔,還不肯讓我知道,你平時那麼聰明的,怎麼這個事兒就犯了傻呢?”
卓桑面無表情地看辰月,見到辰月有淚落下,他伸出手指接過,可因爲魔氣太重,那淚立刻就化成煙霧散掉了。
而身向卓桑而來的天兵和冥魂,此時已經涌上前來,皆高舉了兵器壓向卓桑,辰月聽著身後的漫天殺聲,摸著卓桑的側臉微笑,道:“卓桑,從前都是你來護我,這回我來護你,可好?”
然後,辰月迅速一個轉身揮劍,劍過之處,慘叫一片,無數天兵和冥魂化作煙散而去。那一干天兵和冥魂皆瞬間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看向辰月。
辰月揚劍側立,目光淡然地擡頭,迎上那些涌在幾步之外的冥魂,道:“當年是我同魔尊累得你們成了冥魂,今日我放你們出來,你們必然可滅了魔族重投輪迴,但是誰想傷魔尊一分,那麼便先從我這裡過去。”
聞言,天兵和冥魂皆驚,道:“玄鳳神女,你可知你在說什麼,你這是要與魔尊爲伍?”
接下來,就是一片譁然之聲,各族皆紛紛相互驚歎,謾罵之聲傳出,辰月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辰月,你本是玄鳳轉世,天命所歸,斬殺魔尊纔是你的天命,你怎敢逆天?”
辰月笑,將手中的宿斬緩緩擡起,指向他們,道:“那麼今日,我就逆了這天!”
許久,面前的仙妖皆看著辰月不敢動一步,直到遠在江岸之上的白獲喝聲下令,道:
“即是
她自甘墮落,從此時起,她就是天地衆(zhòng)族之敵,衆(zhòng)妖聽令,誅殺辰月!”
瞬間猶豫之後,一干妖類紛至沓來齊襲上辰月。
辰月看著那一片黑壓壓舉刃而來的妖類,緩緩張起雙臂,凌空升起後閉目指劍在面前劃出半圈靈光,然後傾盡全力將劍氣合著全身之力狠狠擊出。
靈光直劃出去,瞬間增大了幾十陪,所過之處妖仙盡成散灰,最後光芒幾乎將整個赤江籠罩。
同時,原本被黑煙瀰漫遮天的赤江,被這靈光所帶氣流衝破雲霄,厚厚煙雲散開,猶如天被劈開一條口子,緩緩露出一方青白天空,一日當空,光芒萬丈地映向赤江江面,讓所有妖魔鬼仙都不由驚得停一下了手中的動作,齊齊仰頭望去。
緊接著,當辰月擊出的那道靈光落向江而之際,自江心之中涌出數十隻如騰龍般的粗大水柱,水柱直入天際,翻騰不止,似是要將天地連接到一起。
見到這樣的情景,立在赤江兩岸的各族皆驚得後退,害怕這樣的水柱會在瞬間崩潰,然後如當年在天夙河岸一般,這裡所有的仙魔妖鬼皆成了新一輪的喪命者,這赤江會成爲第二個乾涸千萬年的天夙河。
辰月立於這些水柱之中,回頭看向卓桑,卓桑平靜地看著她,沒有絲毫情緒。
辰月了看了看已經開始躁亂的江岸,笑道:“卓桑,你爲我成了魔,現在我爲你逆了天道,我此時在成了天地間最不能容下的至邪至惡,你說我們要怎麼辦?”
卓桑緩緩眨了眼,一頭銀髮被風吹得拂掩了半張臉,只是那雙赤紅的眸子卻異鮮明。
他緩緩擡手,眼中露出殺氣,道:“你是誰?爲何要爲我與他們作對?”
辰月歪了頭笑,走近卓桑,牽了他的手緊緊握住,道:“原來,你是不記得我了。沒事的,現在沒誰敢傷你半分,我們離開這裡,我會想法子將你體內的魔魂取出,然後你就會記得我,一切就會好起來。”
“離開?”卓桑笑起來,邪氣從眼中露出,赤紅的眼露出殺氣,迅速一揮手,他滿頭銀髮瞬間四下散飛,黑袍長風而舞,身後多出了一層似可庶天掩日的黑色濃霧。他立於中間看著辰月兇狠冷笑,道:“我爲何要離開,現在只消我一揮手,這裡的一切都可化爲煙霧散盡,我將成爲天地的統(tǒng)領,無誰敢同我抗衡。”
見得卓桑召出如此強大的魔力,原本立在江岸之上的天界衆(zhòng)將皆驚恐萬狀,紛紛開始勸舒淵離開,一干妖魔鬼卒發(fā)出了驚慌的在叫,開始四下潰逃。
“卓桑,收手吧,和我離開。”辰月直對著卓桑凌空立著,滿眼悲傷心痛地望向他。
卓桑眨眼看過辰月,猛然一揮手,身後的黑色濃霧瞬間傾涌而下,將方纔露出的一方青天重新遮上,黑霧所過之處出現無數妖魂,齜牙咧齒地開撕咬所遇見的妖類或是冥魂。
同時,卓桑自雙掌之心開送出一股力量,將身後江岸之上的無數沙石化爲所用,壘起一面沙壁,垂直立起朝江面壓下。乍然一看,竟似是卓桑將半邊江岸立了起來生生折壓過來,這樣的力量壓下,這裡的一切,不論是誰,都將被埋葬。
看明卓桑已再無一絲挽回,辰月垂眸苦笑,退後三步,以劍爲筆在面前劃過,然後迅速旋身立上一處水柱之前,雙掌交、合後分開,驅出力量,隨著一聲輕喝,她身後的水柱瞬間化成數只鳳凰,揮動著鳳尾引起萬丈水幕迎上卓桑壓來的沙牆。
一時之間,赤江之上,生生立起了一面接天高牆,一面是水,一面是沙,水又合著沙不停涌下,隨著兩邊的力量不停加強,赤江開始顯出異象。泛紅的江水混合著灰黃的沙石開始逆流而上,如一道漩渦,將一切翻動著朝上游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