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我反應不過來了，傻傻地說：“可是你說……你回來要告訴我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就是那很重要的事。”烏先生的表親很平靜，目光裡略帶抱歉，但是沒有猶豫。“溟音跟我說，你似乎喜歡上我了。”

我搖頭，端著酒杯的手不住地顫抖。剛剛我旋轉都沒有灑出來的酒，現在灑了大半，我著急地想讓他明白我的心意：“不是似乎，烏先生，剛剛那一支舞，那一首歌，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那我現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你，我就是喜歡你，很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的喜歡，想跟你生孩子的喜歡。”

“窈窕。”烏先生很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有些不快地說：“你就算已經有了阿南，也還是個女子，不要隨隨便便跟男子說生孩子這樣的話。”

他話裡的指責意味太濃重了，那是在說我臉皮太厚，身爲女子將生孩子這種話當著大庭廣衆的面說出來？可我這是隨隨便便說的嗎？我抖著聲音跟他解釋：“我沒有隨隨便便！因爲是你我才這麼說的！只因爲那個人是你，你明白嗎？”

“抱歉。”烏先生爲他方纔的失言道歉，但是這道歉卻讓我更加傷心。“讓你誤會是我不對，但你這麼說，我會很爲難的。我早已斷斷情絕愛，忘棄塵緣。”

“誤會……”我手中的酒杯再也拿不住，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水晶雕成的精美杯子摔得粉碎，珍貴的萬年佳釀灑在地上，破碎的杯子就像是我摔碎的心，灑出的酒就是我心頭滴出的血。我的聲音越發顫抖：“你說那一切只是誤會？那你做的那些事情，又代表什麼？你明明……”

明明抱了我，親了我，還親吻得那麼熱烈，你看了我的身體，我也看了你的身體，你甚至還會調戲我，讓我噴鼻血。你在我昏迷的時候抱著我，許諾不會離開，許諾會永遠保護我，你說你等了我很久很久，你說你的心爲了我才重新跳動，這些話，其中的意思再清楚不過，換做誰都會理解成喜歡的。

“現在，你卻跟我說……”我哽咽了，視線漸漸模糊，強忍著眼淚再一次鎮定地問他：“這些，都是誤會。你根本……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

烏先生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不忍，很快移開視線，低聲說：“是。”

“我不相信！”我失控地叫起來，衝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仰頭說：“你看著我的眼睛！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我現在已經不是瞎子了，你們休想再騙我，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根本就沒有喜歡過我？”

烏先生又閉了一下眼睛，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的神色，然後很快壓下了，轉過頭來看著我冷冷地說：“對，一切都是你誤會了，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

他眼中清清楚楚地浮現著不耐煩，那不是一個男人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子時會出現的神色。我頹然鬆開他的手臂，一滴眼淚就這麼滑下來了。我顧不得擦眼淚，只是哽咽著問他：“爲什麼？爲什麼你明明不喜歡我，卻對我……對我做那些事？”

“謝

窈窕，容我再說一次抱歉。”烏先生將不耐煩的情緒壓了下去，愧疚的神色再次出現在他的臉上。“我從來沒有察覺，我的一場受人之託，你會當成真心相愛。”

“受人之託……只是受人之託……”我喃喃，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握著拳頭尖叫道：“烏先生，你告訴我，如果只是受人之託，你爲什麼吻我？爲什麼跟我說你的心是爲我而跳的？爲什麼對我這麼好！爲什麼！”

“因爲我以爲你將我當成了啓子慕！”烏先生的涵養本來就不是很好，這下終於爆發了：“我看你那麼痛苦，以爲你將我當成了啓子慕，就假裝自己是啓子慕去安慰你！謝窈窕，我是神族，你覺得我會爲什麼女子動心嗎？我若是會動心，孫子的仙位都比你高了！”

將他當成啓子慕……我伸手捂住臉頰，努力遮擋自己的臉，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眼睛，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的淚。我沙啞地問他：“既然如此，你爲什麼還回來？你乾脆……一走了之，不就好了？將我的心意糟蹋了，你會開心嗎？”

“抱……”

“我不要再聽到你嘴裡說出抱歉兩個字！”我憤怒地打斷他的話，“這兩個字什麼都改變不了！也不能安慰我！只會讓我更加痛苦！你如果覺得對不起我，就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我，讓我死個痛快！光是抱歉兩個字有什麼用？那只是在我的欣賞又捅上幾刀！”

“姑娘……”慄珖終於忍不住上前攬住我的肩膀，心疼地說：“別哭，別哭。”她輕輕地拍著我的背，轉頭對烏先生譴責地說：“公子你……”

“慄珖，這裡沒你的事。”烏先生的口氣冷硬，“將阿南帶走，大人吵架這種事，不該讓小孩子看見。”

“阿南不走！”阿南衝過來抱住我的腿，鼓著小包子臉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烏先生，嗚咽地說：“烏先生好壞！烏先生欺負孃親，我不要你做爹爹了，不許你欺負我孃親！”他仰著頭看著我，努力鼓勵我：“孃親不哭，阿南會對孃親好的！”

“阿南……”我被他貼心地安慰著，心裡不凡沒有好受些，反而更加難過了。這世上，或許只有我的兒子纔是真心對我，沒有隱藏，沒有誤會，不會叫我傷心。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定點，推了推慄珖說：“慄珖夫人，請你照顧一下阿南，我……我現在這個樣子，會給阿南做壞榜樣的。阿南，你跟慄珖姑姑去吧，孃親又事要處理，你在的話，孃親……孃親會分心的。”我的聲音很鎮定，眼淚卻忍不住，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兒子，孃親不想讓你看到孃親這麼脆弱的樣子，你跟姑姑走。”

“可是，孃親……”阿南也哭了，放開了我的腿，邊哭邊說：“孃親不哭，阿南看著好難過！”

“不看就不難過了，阿南乖。”我將他抱起放在慄珖的懷裡，慄珖嘆了口氣，轉頭瞪了烏先生一眼，抱著阿南走了。她一走，溟音跟眉冉也帶著鮫人們離開了。周圍的鮫人不少，都是被我的舞蹈跟歌聲吸引過來要給我們做見證的。沒想到最後見證是見證了，卻是見證我怎麼自取其辱，

怎麼自作多情，怎麼……厚臉皮……

“謝窈窕……”烏先生別過臉，只有我們兩個人而已，他也不忍心看我了。

“你……你說吧。”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帶著那麼重的哭腔，“你爲什麼不直接走掉？你還回來幹什麼？特意看我笑話？特意當著所有人的面跟我說這些話，羞辱我？”

“不是！”烏先生立刻說，語氣有些著急，很快又恢復正常，只是聲音有些黯啞：“我是回來告訴你，當初說過讓你繼承離光瑤的東西。現在你已經得到了她的戰袍離火雲衣，也得到了她的坐騎銜燭之龍，剩下的東西，她的神息就是千目蓮華香，都在西荒蓮華山青曦頂，你現在的經脈已經足夠強大了，可以到青曦頂去一舉將那裡的千目蓮華香都吸收乾淨。至於離光瑤的千目劍，它被封印在千目神宮裡。離光瑤將千目神宮封印了，沒有人知道千目宮在哪裡，但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會有機緣遇到的。謝窈窕，不管你將來什麼時候遇到這個機遇，打開千目神宮的時候遇到什麼事，你都不要害怕，都不要難過。你……”

烏先生的話頓了頓，柔聲說：“那都是你應得的。”

什麼神息，什麼千目劍，什麼千目神宮，都沒有在我的欣賞停留，我只聽到一個名字，望著他木木地問道：“你說誰？離……離光瑤？你說你是受人之託，那個人……那個人……”

“就是離光瑤。”烏先生避開我的視線，艱難但是毫不猶豫地說：“離光瑤在死之前讓玉明如算了一下天命，發現她死後會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出現，並且會因爲她而受很多苦。所以在臨死之前拜託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顧她。”

“離光瑤……哈哈……又是離光瑤，又是離光瑤！”我大笑起來，踉蹌著後退，邊笑邊流淚，搖著頭嘶吼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始終不能擺脫離光瑤的影子！爲什麼我永遠活在離光瑤的陰影下！我的出生是因爲離光瑤，我的修行是因爲離光瑤，我的孩子是因爲啓子慕誤認我是離光瑤才懷上的，我的死劫是因爲償還離光瑤欠下的情債而遭受的，我的重生是因爲離光瑤叮囑你照顧我，我的愛情是因爲離光瑤而生因離光瑤而滅！我已經從仙界躲到深海里了！我已經避無可避了！爲什麼連你對我的好也是因爲離光瑤！你們是不是要我再瞎一次眼睛、再斷一次經脈，再毀一次容，你們才甘心！你們是不是一定要我做離光瑤的代替品，你們才肯放過我！是不是？是不是！告訴我是不是你們都想要我做離光瑤的代替品！你們想要的是不是就只是這張臉而已，不是我的心！不是我謝窈窕這顆活生生的會跳動會流血的心！”

“不是！”烏先生向我走來，著急地爭辯道，“不是的！窈窈……”

“不要叫我這個名字！”我失控地尖叫。

“窈窈！”烏先生不管我的尖叫，衝上來對著我便是一記法術。我昏迷之前，只聽到一句話：“你睡吧，醒了就不難過了。”

怎麼可能不難過？我剛剛復活的心，又一次地被摔碎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