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淡淡的月光下朦朧的陰影讓他看不清她的臉,只是,她烏黑透徹的眼眸裡似閃爍著點點星輝,那一瞬間的璀璨竟晃得讓人移不開眼!獨孤信一愣,微微有些錯愕,隨即不由低垂眸儘量避開她的視線!
“信哥哥你弄痛我了!”承歡嘟起小嘴萬分哀怨地扯還被獨孤信提在手裡的衣襟!
獨孤信一愣這才恍然的放開手,瞬時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無意地瞟了衆人一眼,卻猛然發現衆人的眼神似乎都有些暈忽忽的!獨孤信不由暗暗皺眉,他當然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連他都無法逃脫的眼神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小妖精少裝可憐了!”突然一聲稚嫩卻又不乏凌厲的嗓音,如夜間的破空之聲也將獨孤信從遐想中給拉了回來。擡首,不知何時眼前的公主已然從地上站了起來,瞬時恢復她那高高在上的優越氣質。
獨孤信臉色依舊平常,眼神卻瞬時轉暗,她居然喊她小妖精!
“哈哈哈!我說寧兒,你也有和人打架的時候?讓大哥我還真是刮目相看呢!”一聲爽朗的笑聲自遠而近,承歡不由好奇的擡起小腦袋,卻見遠處人羣里正走來一位風神俊秀的年輕男子,眉眼間倒與狐貍哥哥有幾分相似,只是那份灑脫不羈再加一身異常輕佻的華美錦服,輕搖摺扇間竟透有濃濃的靈動之氣!
好漂亮的哥哥,承歡微嘆!突然間,可是,哪來的這麼多人?啊!不會是宴會已經結束了吧?那麼林叔叔呢?承歡內心微微一動便滿心期望地開始在人羣裡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而此時,年輕男子卻已走了過來。
“大哥!”獨孤信恭敬的喊了一聲。男子微點頭示意,隨即視線卻有意無意的轉到承歡身上。此人正是獨孤皇朝的二皇子獨孤凌。
“哥哥,我都被人欺負了!你可要幫我討回公道!”公主親暱地挽起獨孤凌的胳膊,嘟起的嘴角已然奴向了承歡。
視線在人羣裡尋找了一圈卻沒有半分林叔叔的影子,承歡不禁有些失落。而正在此時這聲可惡的惡人先告狀無疑是徹底激怒了她,不等獨孤信開口,承歡就跳了起來:“信哥哥剛剛她罵你來著,誰讓她罵你的!”
“我什麼時候罵六哥了?你不要在這信口雌黃!”公主氣得臉都綠了。
“哦?”獨孤凌似乎也來了興致,轉向承歡道:“那寧兒爲何要罵六弟呢?又罵了些什麼?”
“……哦”想到這承歡內心不免又有些絲絲抽痛,隨即攪著衣襬:“她罵我娘是妖女。不,我娘纔不是妖女呢!信哥哥就像我娘一樣,信哥哥也不是妖,妖……”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
呃,承歡有些瑟瑟地擡頭,卻一不小心瞥到了一張瞬間變黑的俊臉。那,那個,承歡心臟小小地抽了一下,那個狐貍身上冒寒光怪嚇人的!是自己說錯什麼了嗎?她困惑地回頭,卻見獨孤凌輕擊摺扇滿臉忍不住嘴角抽搐的表情!還有那個公主早已毫不客氣地爆笑出聲!
“那,那個我……”承歡試探性的開口。
“好了,別再說了!”獨孤信立馬打斷了她的話,他現在對她是完全不抱任何希望了!就連剛剛那麼點的感動也被他徹底扼殺了!
承歡委屈地垂眸,怎麼了?自己明明說的都是實話啊!淡淡失落在內心深處緩緩縈繞開來,承歡頓時覺得萬分疲憊,不由地踱到池邊不再理會他們再說些什麼。
月色淺淺地倒映在水波里,星空明亮如黑緞般的絲綢卻搖曳出濃墨般化不開的霧,一陣急風拂過,粼粼的水波霎時如盪開的水花在碧透裡劃著一圈圈的浪濤。而此時水中那抹精靈般的倒影卻隨著水波泡沫般化開。
承歡垂眸,盯著水波里自己的倒影不覺失神。忽然,一抹依舊俊逸的熟悉身影卻自池水對面翩然飄落,倒於水面的影子逐漸化開,是林叔叔!承歡募地欣喜地擡頭。
“林叔叔!”她衝著對面熱情的招手!片刻,池水對面的那抹藍色身影終於有所察覺,擡首朝這裡望來,卻在看到她時募然愣住。眼神明明在看她,卻又不像在看她,似乎只是想透過她看向遠處。
承歡只覺得今晚的林叔叔似乎有些怪怪的,他眼眸中那抹絲毫不加掩飾的哀慼之色直讓她覺得絲絲抽痛。林叔叔他怎麼了?承歡有些焦急地想衝著對面大喊,而此時忽然一陣疾風吹過,承歡瞬間呆愣在那!
林叔叔一身藍色的錦服依舊華美,風吹過,錦衣翻飛??墒牵袣g卻明明看見了那華美錦服下翻飛而出的縞素,是的,雖然只是一瞬,可那種震憾卻令承歡一陣莫名的哀慼。不知何時,她回過神,擡首,只覺得臉頰涼颼颼的,伸手觸碰上去,卻溼漉漉的令她不由一驚!她竟不知何時自己居然哭了。
“是林叔叔的親人去世了?”她喃喃自語,淺淺的月光下,林叔叔的絲髮在夜空中竟散亂的隨風亂舞。她心疼地想去安慰他,她沒有親人,可她早已把林叔叔當做了她的親人,她不想讓自己的親人難過……
正在此時,林叔叔的背後卻瞬間走出一個瘦小的身影,那抹身影擡首輕輕地扯了扯林叔叔的衣襬。承歡看見了,看見了原本還凝視自己的林叔叔卻垂下眼簾,隨即憐惜地伸手撫上他的頭,似乎在呢喃些什麼。
瞬間,承歡內心有些酸澀,原來林叔叔疼愛的並不只是自己??!是啊,她早就知道的,林叔叔他有自己的孩子,她不也早就聽說過了麼,林叔叔有何等的愛子!只是,她一直忽略了,忽略了這生生的事實,那麼,林叔叔還會再看自己一眼嗎?承歡略帶期望的擡首,似乎也是瞬間,那個男孩的視線也轉向了她,四目相對,她一愣,好精緻的男孩!只是,他的眼神細薄而清冽,如冬日般流淌的清泉掃了她一眼,卻甚至沒能滯留半分!不過,那雙恍若星辰的碧藍色瞳眸卻漂亮的恍眼。
不可思議地人居然可以美麗成這個樣子!承歡怔住,呆呆地看著只因他的一個擡首,月色幾乎都黯淡了光澤。一時間,承歡不由得垂眸,內心更添幾分黯然,這樣,以後她還會有她的林叔叔嗎?這個她最珍惜的親人還會再在乎她嗎?
不知過了多久,背後似乎有人在喊她,承歡還未來得及回首就被那人掰過了肩膀。
“怎麼了?”獨孤信有些吃驚,他都喊了她三聲了!承歡擡首,星光點點地灑在她斑駁的小臉上,看著他,卻不似往常的沉默不語。他有些擔心地用衣袖替她細心擦拭眼角的淚痕:“我們回家,我會保護你的,別怕!”
少年輕輕地將她抱起,不知爲何,那一刻,他的內心竟隱隱的涌起一絲不安。
夜間的風逐漸加大,承歡瑟瑟地縮進獨孤信的懷裡,透過他的肩窩向外看去。那個美麗的男孩不知何時已消失在了林叔叔的背後。獨孤信的腳步漸漸加快,眼看著離池邊越來越遠,離林叔叔也越來越遠!
回不去了嗎?承歡一時慌亂地伸手,向著池水的方向。只是,慌亂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抓住些什麼!
獨孤信疾走,在一棵陰蔚的枝蔓下轉彎,擋住了承歡遠望的視線,卻也擋住了那一瞬池邊微微錯愕的目光……
夜色漸深,不知何時庭院裡已瀰漫了淡淡的霧,葉尖上沉睡的露珠在夜風下輕搖身姿,於寂靜的夜裡偶爾啪地一聲滑落。
月色淺淺,藉著枝葉間析漏的月光獨孤信輕便地穿梭於庭院,淡淡的月光偶爾灑落至懷中已恬然睡去的承歡身上,睡夢中她輕眉微蹙,斑駁的淚痕如沾染了夜間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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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承歡輕放於鬆軟的踏上,盯著燭光下的睡顏,獨孤信不由地緊抿雙脣。
睡夢中,承歡只覺得原本火辣辣的臉頰瞬時沁入絲絲清涼,“唔……”好舒服。承歡揉著惺忪的睡眼,非常愜意地透過指尖的縫隙偷偷打量眼前的狐貍哥哥給自己擦藥,先前的那一點不快也早就消散到爪哇國了!
“哎別亂碰,剛塗上的都給你擦沒了!”
承歡突然啊地怪叫一聲猛地扯過獨孤信的手!獨孤信隨即一愣:“弄痛你了?”
承歡嘻嘻笑著,故作好奇的睜大眼睛:“原來狐貍哥哥的手這麼好看啊,比我見過的最好看的花都要美呢!”
獨孤信的嘴角不由的勾起一絲笑意,不過隨即盯著她受傷的臉又有一絲不快:“怎麼會弄成這樣?”他心疼的伸手輕撫上她的臉,他都捨不得碰一下的,居然……他的眼神瞬間有些冰冷。
“狐貍哥哥你的手涼涼地碰得我好舒服!”承歡眉開眼笑。
獨孤信轉向她,眸光又變得柔和起來。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彼尊氖种篙p掠過傷口,在她傷口四周微紅的臉頰上細細觸碰遊離,是呢喃又像是在允諾。
真的涼涼的好舒服呢!承歡一時內心大動,隨即輕咬貝齒又有絲狡黠地盯著他:“狐貍哥哥你抱著我睡好不好?”她又衝他柔柔地一笑,只讓人有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獨孤信盯著她低低笑出了聲,承歡,果然只是個孩子,是需要他保護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他斂起笑容半瞇起眼睛:“原來承歡還真一直把我當最重要的娘啊?看看今天把我給維護的!”他無害地盯著她,嘴角挽起的弧度有待加深。
“誒?”承歡舔了舔有些乾澀的的嘴脣,隨即輕揚起小臉一臉無害的盯著他:“承歡最喜歡狐貍哥哥了!”她柔柔地窩進他的懷裡,繼續給他灌迷湯,“狐貍哥哥是承歡最親最在乎的人!不過,狐貍哥哥不是娘!”她薄薄的嘴脣一張一翕地甚是好看!“唔,”承歡佯裝有些睏倦的擡頭,“狐貍哥哥人家要睡了哦!”她衝他輕輕地眨了眨眼。
從獨孤信的角度望去,此時恰好可以看到她纖細的下巴與脖頸處勾起的優美弧線,好看地讓人有忍不住觸碰的衝動。狐貍先是一愣,隨即移開視線,嘴角輕勾,每次她都這麼個小伎倆,不過可惜的是卻偏偏對他百試不爽。
“好了,快睡吧!”他輕便地向下移了些,拉過錦被輕柔地覆在她的身上,她的小手軟軟地抱住她的腰隨即甜甜地睡去。
他卻有些怔住,那一瞬,突然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暖意,猶如溫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