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許都。
荀家的書房之中。
荀彧提筆似乎在紙上寫著什麼。
一旁的荀攸面色尤爲凝重的道：
“丞相已稱魏公。”
“叔叔如今究竟是怎麼想的？”
荀彧卻是連頭都沒擡起來，開口道：
“是魏公讓你來的？”
荀攸搖了搖頭：
“並非如此，我只是告知魏公，叔叔生病在家調養。”
“但這種藉口不能長久用下去。”
“叔叔難不成就打算一輩子待在府中不出來了？”
一邊說著，荀攸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急什麼？”
“再等等。”
荀彧卻彷彿沒事人一樣，揮了揮手，似乎在示意荀攸離開。
荀攸實在是費解，荀彧現如今都在想些什麼。
自己這個叔叔的脾氣，他心裡可太清楚了。
荀彧是一直自詡忠於漢室的，也就是說對於曹操此番晉爵一事定然會非常牴觸。
來荀彧府上之前，荀攸都想好了，荀彧定然會因此而心情非常之差。
甚至有可能會做出極端的舉動。
但是，沒有。
荀彧彷彿根本沒聽到一樣，除了晉爵之時他稱病不去，直到現在都還在家中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舉措。
甚至，連憤怒、憂愁都沒有。
彷彿好像根本沒發生這件事一般。
要說荀彧對此牴觸，如今實在是看不出來。
但若是說荀彧支持，那他爲什麼如今一直遲遲不肯上朝？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要是說荀彧就這麼待在家中不出來，自此遠離朝堂，這對荀攸來說影響並不大。
甚至，荀攸還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畢竟和曹操理念不同，若是讓荀彧強行接受曹操代漢一事，定然不妥。
但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讓荀攸放心不下。
他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似乎再這麼下去，定然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一般。
“叔叔，你在等誰？”
荀攸實在是想不通，直接開口問道。
荀彧先是一愣，旋即道：
“他或許過段時間便會回來了。”
“待他回來，我會做出選擇的。”
“既然不是丞相讓你來的，那就回去吧。”
荀彧下了逐客令，但荀攸可不打算就這麼離開。
叔叔，到底在等誰來？
而且，還過段時間就會來了。
是誰要來許都？
難不成，荀彧暗地裡聯合了誰來進攻許都？
這個想法一出，便被荀攸自己搖頭否認了。
這絕無可能。
就算荀彧不支持曹操晉爵，但也不會做出如此之事。
如此做，只會讓他眼中的大漢更加亂。
否則的話，荀彧一開始就不可能選擇追隨曹操。
但……如今幾乎所有人都改口稱曹操爲魏公，荀彧如今還是稱呼爲丞相。
這隻說明，荀彧對此還是有牴觸之心的。
難不成，真會像是自己想象的這個樣子？
“叔叔，你就別賣關子了。”
“你可知這幾日，魏公對叔叔有多上心？”
荀攸焦急的道：
“紙是包不住火的。”
“若是叔叔未曾生病一事讓魏公知曉了，會有什麼結果？”
荀彧聞言，將手中毛筆緩緩放下，負手而立，看著荀攸道：
“你覺得，此事丞相不知曉？”
“他不過是給我時間，讓我去想想而已。”
“我也是在等人來，等他來了，我自然會做出決定。”
荀攸一陣錯愕。
曹操之心，荀彧是真的懂。
分明一點沒有表露出來，但還是被荀彧猜透了。
難怪荀彧會如此得到曹操賞識，是有原因的。
看著荀攸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荀彧擺了擺手道：
“放心，我已經想明白了。”
“對於丞相晉爵一事，我即便不喜，也不會做出什麼舉動。”
“你且回去吧。”
“若丞相再問起你，你便還是說我稱病便可。”
見荀彧這麼說，荀攸也只得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叔叔在等的，是誰？
應當不是諸侯，否則的話，他不會說出這種話。
也不會如此平靜的說出曹操晉爵一事。
說起來，最近一段時間會返回許都的人……
難不成，是白川？！
想起當時白川確實有來過荀府，和荀彧聊過一夜。
他們聊了什麼？
竟然能改變自己叔叔的心思？
想起白川這個名字之後，荀攸頓時感覺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
是白川！
荀彧等的，便是白川！
但，他等白川回來做什麼？
難道，白川身上有什麼秘密，甚至可以讓荀彧改變想法的秘密？！
荀攸不敢去想，也無法去想。
這種事情，也就只能等白川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但，白川此番可是帶兵去的西涼。
這一去，回來可就不一定了。
攻克乃還，即便是回來，至少也得用個一年半載的時間。
西涼是一塊硬骨頭，不是說想啃就能啃下來的。
而且，荀攸還得知戰報，此番白川可並未出兵開始攻打潼關。
這要等到猴年馬月啊。
難不成，這麼長的時間內，荀彧就這麼一直稱病下去？
即便曹操能忍受，不管不問，那其他士族呢？
荀家可是北方頂級士族之一。
其他士族若是見狀，說沒有打壓之意那是假的。
三人成虎事多有，若有人吹耳旁風，曹操怎麼會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難不成，荀彧都不打算管荀家了不成？
“白川，你究竟和叔叔說了什麼？”
荀攸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快步往自己府上趕去。
……
此時，荀府之中。
荀彧站在書房之前，看著朗朗乾坤，當空烈陽，心中頗爲感慨。
這天，終究是要變的。
其實，如今的荀彧對於此事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他已經想好了。
若是白川能攻克西涼，將西涼妥善安置。
能將整個北方平定的井井有條，讓自己看到這天下安定的希望。
就算繼續輔佐曹操，不再恪盡漢室，也未嘗不可。
如今的漢室，太讓人失望了。
白川所言，句句誅心，已經刻在了荀彧的腦海之中。
天下太平，管這天下姓曹還是姓劉。
直到現在，荀彧才發現。
自己忠的或許不是漢室，而是民心。
是整個天下安定，重返盛世。
若是能如此，自己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