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以爲不妥。
一個認爲不宜妄動。
劉協笑了。
沒想到他麾下所倚重的兩員大將。
在這時候倒是很默契的達成了一致。
但要是真無出兵之念。
劉協壓根也就不會召二人入宮問策了。
“若朕定要出兵，可有良策？”
劉協俯身凝視二將，沉聲問道。
“這……”
徐榮追隨劉協時日最久，深知天子脾性。
聽此一言，頓時陷入了沉默。
高順則半猜測半勸誡道：
“陛下，不知您意在何處？若是不願見諸侯相爭，空耗國力，不如下召派遣天使（天子使者）前往冀州，令其休兵，以全陛下仁心，至於長安方面，末將以爲，兵家大事，終不可輕舉妄動也。”
“高將軍所言，不無道理，也罷，明日早朝，高將軍提及此事，請朝中文武共議吧。”
高順的回答。
顯然不能讓劉協滿意。
既然小會議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
劉協索性打算將此事在朝會上公開討論，看看文武百官都作何表態！
“是！”
“末將告退！”
聽聞天子此言後，徐榮和高順躬身應是。
在宮中禁衛帶領下走出皇宮。
二人翻身上馬，帶上隨從。
“伯平，你可知陛下心意？”
路上尚未分別。
一直沉默不語的徐榮突然開腔。
“請將軍教我！”
高順態度恭敬，停馬拱手。
“陛下雖言稱明日早朝再議此事，但據我所觀察，陛下其實心意已決，冀州之事，長安怕是想不摻和也難了。”
徐榮面色凝重，緩緩說道。
“當真如此麼？”
高順有些不信，低聲道：“冀州之亂，遠在天邊，與我長安何干，縱然陛下心有不安，但長安將少兵寡，況錢糧緊缺，能護衛長安一城一池尚且不易，焉有餘力遠征？”
“誰說不是呢，可是陛下……哎，算了，不說了，明日早朝且看吧。”
徐榮話到一半，又咽了下去，擺了擺手，示意不說了。
臨別前，只是提醒道：“伯平，你只需記住，明日早朝，提及冀州之事時，切記勿有激烈反對之態度，以免陛下不喜！”
“呃……好，末將受教了！”
拱手目送徐榮遠去。
高順面上的恭敬之色消失不見了。
一抹不屑，從他眼神中一閃而逝。
……
“諸位大臣，有奏章出班，無事朝散。”
翌日。
宦官尖利的聲音在勤政殿內迴響。
話音方落。
武將隊列中，高順挺身出列。
“陛下，末將有事啓奏！”
現已兼任兵部侍郎的高順謹記天子昨日教誨。
早朝剛開，便出班奏事。
“高侍郎有何事奏來？”
劉協很好的表演出了“毫不知情”的狀態，擡手示意高順奏事。
“啓稟陛下，近日末將收到軍情，冀州地有諸侯袁氏與公孫氏相爭，末將以爲……”
頓了頓。
高順正欲表露看法。
徐榮昨日言猶在耳的話使他產生了些許猶豫。
雖然當時頗爲不屑。
但事後細想，似乎也不無道理。
這一猶豫。
後面的話，也就沒有再說出口。
“冀州出事了？”
“那袁氏可是四世三公之袁公？”
“公孫應當是那北地軍閥公孫瓚吧！”
高順此言一出。
消息並不靈通的朝堂諸位大臣，霎時一片譁然。
“袁本初四世三公，出身名門，臣以爲冀州地之事，事關長安，陛下應當出兵相助啊！”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臣以爲陛下應當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
“袁氏與公孫氏相爭，無論勝敗，受苦的皆是無辜百姓啊，臣斗膽，請陛下立即下旨，命其雙方休兵，不得再動干戈……”
經過高順確認。
得知冀州爲亂者當真是袁紹和公孫瓚後。
一時間。
仍舊不在狀況中的朝中羣臣踴躍發表了許多在劉協看來頗爲可笑的意見。
出兵相助袁紹？
養虎爲患！
可笑！
坐山觀虎鬥？
那他又何必命高順特意在早朝提及此事呢？
鼠目寸光！
可笑！
至於下旨命雙方休戰……
以免生靈塗炭，禍及百姓……
則更是可笑中的可笑！
劉協看了一眼提出此策之人……
一個頭發胡須皆白的老頭。
看其身上官服，應當隸屬戶部。
但平時多半沒什麼存在感可言。
否則劉協不至於對他毫無印象。
這個建議。
讓劉協滿頭黑線。
如果不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把焦點跑偏。
劉協絕對會將這名戶部官員叫出來。
先罵個狗血淋頭再說！
好歹也是大漢朝堂一員。
見識如此淺薄！
足可見朝堂官員之中，有多少濫竽充數、魚目混珠之輩！
“高將軍以爲如何？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高順不想往下說了。
但劉協可沒有這麼放過他的意思。
點名讓他發言。
隨著天子一席話。
一時間殿下羣臣的目光，盡皆匯聚在了高順的身上。
“末將不知，請陛下恕罪！”
被天子架在火上烤。
高順敢怒不敢言，只得深埋其頭，弱弱迴應道。
“不知？汝掌管長安兵事，如今外有兵亂，朕問你意見，你說你不知？”
劉協皺眉不悅，訓斥了高順幾句。
沒有在他身上再多浪費時間，
劉協將目光移向了高順身前眼觀鼻、鼻觀心的徐榮身上。
“徐將軍，你身爲兵部尚書，掌管天下兵事，高將軍既然言稱不知，那朕且問你，對此事作何看法？你可不要和朕說，你也不知道吧！”
劉協提前把徐榮的話頭給堵住了，逼他表態。
“這……”
話都讓陛下給說了。
徐榮已經全無退路可言。
這個時候。
不想上也要硬著頭皮上了。
徐榮一時間極爲後悔。
早知道昨日就不提醒伯平了。
沒想到一番好心，反倒是將他陷入彀中。
“末將以爲，長安兵員寡薄，如今亂在冀州，遠離長安，我長安守軍當按兵不動，固守城池，如此方爲上策。”
徐榮硬著頭皮，將心中觀點陳說而出。
爭取陛下的贊同他是不指望了。
因此話音剛落，目光旋即望向朝中文武，追問道：“諸位大人以爲如何？”
“臣以爲徐尚書所言不無道理……”
徐榮話音剛落。
旋即有人出班表示贊同。
劉協打眼望去，只見那人乃是兵部麾下官員。
討好領導，可以理解。
跳過。
繼續看下去。
“臣以爲徐尚書所言有謬誤，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冀州亦是我大漢領地，焉能袖手旁觀，陛下應當下旨令雙方休兵，以衛冀州百姓也……”
仍舊是此前發聲的那個戶部老頭。
劉協再次聽到這雷人的觀點。
心中怒火升騰，正欲發作。
轉念一想，眼睛又亮了起來。
“說的好！”
劉協鼓掌稱讚，循循善誘道：“這位大人之言，深得朕心，朕且問你，若朕真想往冀州下詔，不知該書何文，以何名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