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景象，陌寒塵也是出神的望了許久。

心中無言，但身邊的威壓似乎輕了許多。——不知是不是人的本性！

不過也只是幾個瞬間，陌寒塵便收回了目光。

儘管是黑暗意志主導著陌寒塵的身體，上輩子的記憶，他同樣可以讀取。

這些末日之前——

價值連城的東西，末日後，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所以，儘管他似乎上輩子加上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

也……無所……有無了！

他在意的是那由銀錠組成的銀海表面，覆著層淺淺的霜。

很多銀錠表層已經開始剝落，像刨木花似地四處亂堆著，先前他看到的銀屑，便是這些。

地底空間很寒冷，竟連銀子都承受不住。

便在這時，忽然起了一陣寒風。

銀海表面生起微瀾，無數銀屑嘩嘩拂動，霜色驟深，銀海深處竟積起了雪。

這陣寒風吹拂了很長時間。

陌寒塵的身體表面結了一層冰霜，眉毛與睫毛已然被染白。

但他的內心更加寒冷。

因爲這場持續很長時間的寒風，只是一次呼吸。

一次極其悠長而恐怖的呼吸。

黑暗的夜色裡，忽然生出兩團幽幽的光焰。

那兩團光焰純淨而寒冷，沒有一絲顏色。

彷彿是來自冥間被冰冷的火。

兩團光焰緩緩靠近陌寒塵。

那道恐怖的威壓，籠罩了整個地下空間。

饒是強橫的喪屍王軀體也再也承受不住，脣角開始溢出鮮血。

那兩團光焰裡忽然多出了一種叫做情緒的事物。

初始好奇，繼而震驚，然後惘然，接著不屑，最後盡數化爲冰冷與殘暴。

這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冥火。那是一對冷酷的眼睛，比陌寒塵的身體還要大。

擁有這雙眼睛的生物，又該是多麼巨大？

哐啷！

似乎是啓動了什麼機關。

忽然間，整個穹頂都亮了起來。因爲穹頂上鑲嵌著數千顆夜明珠。仿似夜空與繁星。

地底空間漸漸明亮。

一塊黑色的巖石出現在半空中。

緊接著，是越來越多的黑色巖石出現。

那些黑色的巖石吸噬著穹頂散落的光芒，沒有溢出絲毫。

陌寒塵看清楚了，那不是巖石，是鱗。

一塊巨大的黑色巖石，便是一片黑色的鱗片。

這個世界上，只有一種鱗片能如此巨大——龍鱗。

一頭恐怖的黑色巨龍在夜空裡緩緩出現。

它俯瞰著陌寒塵，雙眼如幽冥的火，冷漠而殘忍。

這是天朝神話裡最高貴的的生命之一，這是天地間除了邪鳳另一種至寒的存在，擁有著難以言喻的威勢——除了那些已經超越凡俗的仙佛，渺小的人類如何能夠在這條黑色巨龍的身前站住？

若非陌寒塵的神經早已非人，如今早已崩潰！

但不論他再如何意志堅毅，也無法承受住這股來自遠古的威壓，他緊緊抿著脣，不讓牙齒格格的撞擊聲傳出，卻無法阻止身體的顫抖，每根骨頭都彷彿在悲鳴。

啪的一聲悶響！他沒有跪倒在黑龍之前，卻也無法站立，直接摔坐在堅硬冰冷的地面上，摔的極重，他的神思有些恍惚，未想著疼痛，只是不停地在心裡重複著幾句話。

“剛剛那道聲音說的是真的！”

“這裡真的有條龍！”

“一條在上輩子都不曾聽林博士提及的黑龍！”

在推開那扇沉重的石門之前，他想過很多種可能。

他想過石門背後那道恐怖的威壓可能是這囚獄的背後人，也可能是這座監獄的逃命通道，甚至想過可能是什麼萬年寒冰洞，卻怎麼也想不到……

石門後竟然有一條活著的龍！

這在二十一世紀幾乎否決的生物。

無數人類無時不在幻想，龍究竟長什麼樣，會飛嗎？會布雲降雨嗎？能上天入海嗎？

今夜他竟然親眼見到了，卻寧願自己這輩子都不要看見。

這條黑龍此時正飄浮在他身前空中，居高臨下望著他。

穹頂千顆夜明珠灑落的光輝，盡數被它身上的黑色鱗片吸收，純黑的龍身就像是活過來的深淵一般令人心悸，但真正恐怖的還是黑龍的那雙眼睛，那雙眼睛裡充滿著冷漠與殘暴的意味。

陌寒塵懂得這眼神的意思，那就是一個人類孩子看著樹下的螻蟻。

那是一種格外純淨的冷漠殘暴，不需要原因，也不需要道理。

孩子可以看樹下的螻蟻看半個時辰，然後用鞋底把它們盡數踩死。

這就是高級生命對卑賤者的態度。

可這難道不該是由黑暗意志的他，纔有的態度嗎？

那對衆生不屑一顧的俯視嗎？

這不是他的權力嗎！

黑暗意志開始在陌寒塵的腦海裡不斷肆掠，這半小時的強烈反差，蹂躪的他快要陷入癲狂！

或許，現在……還不是他覺醒的時候。

陌寒塵沒有發現，此時的他。神色間充斥著說不清的掙扎！

……

四周伴隨著黑龍的呼吸，越發寒冷起來。

寒潭就是真正的龍潭，這裡生活著一條黑色的巨龍，任何人類遇到它，都會死。

這所謂的天羅幻境，便是黑龍的真身藏匿之地！

平日裡，黑龍是不會現身的。

只有在命在旦夕時，不得不說的是黑龍真身可以發揮出黑龍人身的百倍實力！

但，每爆發一次。

黑龍真身便會陷入長達千年的睡眠！

所以纔有了那間小木屋。

“呼~”

陌寒塵睫毛上的冰霜忽然落了下來，就像是梅花瓣上的雪被風吹落。

地下空間裡起了一陣微風。

那是黑色巨龍準備呼吸。

與此，陌寒塵卻感覺道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神疲憊之感。

下一刻，陌寒塵臉上的霸道和不屑漸漸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蔑視和悲哀，然而很快便再度化作虛無。

彷彿只是錯覺！

最後，迴歸一切。

還源，所謂的本身人格！

平靜而冷漠。

陌寒塵神色不帶一絲感情的擡眸望了一眼黑龍，感受著身下冰涼的觸感。

對於此時的處境。他並沒有任何驚訝。

在剛剛的一瞬間，他便想起了這短短一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換句話說，雖然他的人格處於分裂狀態。

但只要重新聚合在一起，這段時間內發生的記憶便會被本體讀取。

所以，陌寒塵此時的心中，並沒有外表那般的冷漠、平靜。

他覺得那所謂的新人格（黑暗人格）有些坑爹！！

這算不算剛出狼窩，又如虎穴呢？

感受著身前的威壓，陌寒塵絲毫不懷疑自己下一刻就將被這條黑龍的氣息徹底凍結。

就算死不了，也會凍上個千八百年！

而……這，可不是陌寒塵期待的。

一條黑龍。

陌寒塵心中努力回憶著天朝關於它的資料。

傳說中，龍是高貴的，是強大的，但從來都不是仁慈的。

龍不會與人類交流，不屑與人類交流，至少是不屑與像他普通的人類交流。

想了想，辦法沒有一個。

唯一令陌寒塵頗爲驚奇的，腦中的大片灰色洪流雖然依舊阻隔著他對曾經記憶的感應。

但，回想起來，疼痛感與之前簡直不能比。

或許，這是黑暗人格帶來的唯一好處！

只是，現在似乎——沒用！！

陌寒塵臉色發黑的看了看頭頂那隻黑龍。

無言了！

地底空間一片死寂，夜明珠灑落的光輝，像雪一般，落在他的身上。

他有些寒冷，那種絕望的感覺似乎有回來的節奏！

“都怪！！那個女人……背叛我，狗屁的鳳凰！哼！！等我強大起來，你……最好期待，不要再碰到我！！”陌寒塵心中忽然想起了楊婷瑤，臉色率先徹底寒了下來。

他並沒有在意楊婷瑤說的什麼三日之期，在他看來那隻不過是她逃亡的計量罷了！

說到底，陌寒塵現在非常不信任她！

一個大言不慚、張口就要同化陌寒塵血脈的……對此，陌寒塵只能表示呵呵了。

黑色巨龍看著陌寒塵的眼神依然冷漠殘忍，俯視著他不起眼的掙扎。

或許是因爲它不理解，但更多的是不在意，螞蟻即使迎著樹枝憤怒悲壯地揮舞著前肢，在觀察它的孩子眼中只會顯得有趣或是可笑。

儘管這隻螞蟻，在意義上似乎要大一點。

陌寒塵神色看不出什麼，只有身體彷彿承受了千百倍重力的顫抖，他強忍著來自身體各處拉傷的痛意，漆黑的眸中始終直視黑龍。

他一點一點爬了起來，聲音也似幽靈般的荊棘不堪：“都說命運天註定，但我都被它弄死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