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呢?”馮紫汐平靜地問道。
“聽聞明世殿的宮人們說,皇上一個人已在城樓站了半日了,娘娘要不要過去看看。
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今兒是什麼日子?”
小蓮想了一會兒,猜測道:“好像是明王離京的日子吧。”
“難怪會這樣,也好,就去看看吧!”馮紫汐口中碎碎念道。
顧浩允臨風卓然而立,一隻手負與身後另一隻扶在石牆上,目光飄忽不定地看著出城的方向,他抽出一把摺扇一點點的展開,動作緩慢。
“只是覺得太累,想睡一會兒。”
“那你要記得,不可以一個人貪看!”
“從小我就有一個願望,只是從來都不敢與你提起,我怕我,今日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能像抱凌謙那樣,抱一次我嗎?”
思緒翻飛如雨,這輩子他註定是欠她們太多。
想著竟不知後背一熱,是馮紫汐從背後環抱住了他,顧浩允側過頭:“他們越走越少了如若不是有你,我會以爲好像只剩我一人了,汐兒,你說我該怎麼辦?”
馮紫汐先是不語,只是默默地靠著他:“一切都會過去的,我會陪著你,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你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顧浩允回身,臉上的笑容淡淡,他還是可以聽出馮紫汐在刻意不提凌諼之事,他知道她只是怕自己再難過再自責。顧浩允輕輕撫著她的側臉,將她靠著自己懷裡:“汐兒,你說現在凌謙一個人是不是太孤單了?”
“皇上想說什麼?”馮紫汐問道。
顧浩允撫撫她的肩頭:“我是想,要不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嗎?像諼兒那樣聽話乖巧繞在你我的膝下,聽她誦詩,帶她去做那些諼兒沒做過的事,可好?”
聽此馮紫汐舒心淡然一笑:“好”
…………
楚遼 湯府
清心閣窗櫺大開,柔柔的陽光照射進來,屋中的就像是鍍了一層亮漆泛著微金色的光。
唐憶蘭端著藥碗動作嫺熟地一勺勺喂牀上之人喝藥,被褥牀幔明麗的色澤更是襯的她面色蒼白如紙。這半個月來,太醫們不分日夜盡心竭力的醫治,總算是把凌諼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算著天數她也該醒了,可不知爲何凌諼除了偶爾轉轉眼珠別無其他,萬幸的是她還能喝點東西並沒有病到不知吞嚥的地步。
唐憶蘭喂好藥後替她用清水擦了擦臉,在靠近她耳下傷口的地方特意放輕了力道。這孩子那日在宮裡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竟然會傷到臉上,若不是每日塗擦這宮裡特製的膏藥,怕是以後要留疤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要是臉上留了那麼長一條疤可怎麼辦!也就是因爲那一刀凌諼耳下的暗紅色胎記流掉了。
這幾日唐憶蘭也的確是累壞了,瞧著瞧著她竟也睡著了,她沒有發現凌諼的手指動了一下。
睡夢中的顧凌諼迷糊中走近了一片漫天漫地的雪景中,形狀各異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從銀白色的天空中落下,飄忽於她的眼前,伸手一抓沒有攤開,雪花盡數融化,掌心傳來絲絲涼意,水滴順著指縫流下。
忽然有一男一女出現在她的眼前,他們執手並肩走著,看上去背影是如此的般配,男子折下一朵寒梅插於素衣女子的發間,美的空靈動人,兩人相視一笑,他們似乎看不見自己,翩然輕擦身側。只是一瞬間的事,畫面一轉,依然是那位男子,可他的身邊卻已不是原先的那名女子,他半擁著她溫柔地替她繫上繡著玉蘭花的披風,似是不屑一顧地瞧了眼素衣女子便揚長而去,素衣女子癡癡地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她回過頭無聲哭泣,瘦弱的雙肩不停地顫抖著。
凌諼開口:“娘……娘,是你嗎?”
素衣女子沒有回答她,她跑開去。凌諼有些急了,她大步走到素衣女子面前,張開雙手擋住她的去路,可是依舊無用,素衣女子竟穿過了她的身體,凌諼心裡莫名升起一絲對靈魂相融的恐懼,她驚呼出聲“啊!”
唐憶蘭被嚇醒,她迅速靠向凌諼,扶著她的心口:“沒事的,諼兒不怕,不怕,有姨娘在。”
凌諼她徹底醒了,只是從一睜開眼她就止不住的哭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傷心什麼。唐憶蘭看著凌諼這般眼眶紅紅,也是心疼起來,她抽出手絹替凌諼擦著淚,安慰她道:“諼兒不哭,諼兒乖!”
在唐憶蘭的勸慰下她終是不哭了,凌諼努力地張了張口卻是沒能說出聲,不過唐憶蘭從她的口型上判斷凌諼應該是在問:“諼兒?姨娘?我叫諼兒?我在哪兒?”
唐憶蘭一愣,雖然霍佩兒把她帶出宮時就告訴過她,因爲當時朝華宮火勢太大,凌諼又沒有一點意識,她在把凌諼背出後殿時摔了一跤,不巧的是凌諼這一摔頭磕到了木柱,還流了血,那時霍佩兒就擔心會不會對她有什麼影響,不過唐憶蘭一想後說,如果真是那樣,忘了也好反正那些也不是什麼好事。現如今看來還真是一語成讖!
唐憶蘭慈愛地握著她的手,緩緩道:“你叫顧凌諼,我是你孃親的妹妹,這裡是湯府。”她伸手撇開凌諼額前的碎髮:“你傷的很重,可能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沒關係,慢慢來,總會想起來的。”
凌諼目不轉睛地看著唐憶蘭,倒是相信了她的話,因爲她的確與自己夢中的母親有七分相似。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唐憶蘭點點頭問道:“是不是餓了?”
“沒有”凌諼不再去看她,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看著牀幔。
“就算不餓,也是該吃點東西的,諼兒再睡一會兒,姨娘去給你做好吃的。”
“嗯”
唐憶蘭輕聲合門出去了,屋內又恢復了寂靜。
顧凌諼反覆在夢中看到的兩個畫面,一個是美的有些淒涼的雪景;另一個便是戰火連天腦海中只是浮現著血腥和殺戮的幻影,她閉上眼細細想來,兩個畫面互通之處就是都出現過同一位男子,只是任憑她花再大的心思去想去回憶,可就是記不清那男子的面容,似乎自始至終他都是背對自己的,她更是想不起她與他是什麼關係。
她微微動了一下身體,腹間那種血肉撕裂地疼痛讓她冷汗涔涔,直覺告訴她,這些時日她一定經歷了很多事,只是那位自稱是自己姨娘的人不肯告訴她,不過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弄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