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了輪椅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裴天琛關切的聲音,“顧歡顏,要我陪你一起過去嗎?”
雖然我很想裴天琛過去給殷楚那把火澆上些油,讓他燃燒得更旺盛一些。可是看了看裴天琛那蒼白的臉色,我還是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裴先生。相信我,沒事的!殷楚不會拿我怎麼樣的!”
裴天琛依舊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開口說道,“那好,如果有什麼事情,你就第一時間到我房間裡來。”
我十分懷疑以裴天琛現在的狀態,就算我跑到他面前,他也不能保護我。
可是看著他眼底的關切之色,我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地嚥了回去。
不管怎麼說,這種隨時被人惦記著你的安慰的滋味真是相當的不錯!
我本來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又推了輪椅折了回去。
裴天琛被我的舉動給鬧得一頭霧水,不過他卻沉默著沒有說話,只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推了輪椅來到飲水機旁,給裴天琛倒了一杯溫熱水遞到他的手上。然後揚脣笑了笑,
“我想,你可能需要喝點水?!?
“顧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裴天琛顯然是渴極了,端起杯子仰頭就咕嚕咕嚕地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因爲還沒走出房間,所以我便將他喉頭處吞嚥的動作盡收眼底。
我想我一定是被裴天琛下了什麼蠱?要不然爲什麼竟然覺得他就連喝水的動作都那麼帥氣性感呢?!
我刻意拖延了時間,在殷楚耐性耗盡的前一刻纔回到我的病房。
見到我的那一瞬間,殷楚臉上的焦躁和惱怒瞬間煙消雲散。他大步地朝我走來,關切的問道,
“顏顏,你到哪裡去了?怎麼現在纔回來?”
你看,這個男人第一時間關心的不是我有沒有大礙。而是關心我是不是去會見我的姦夫了!
我心裡忍不住發涼,臉上自然也就沒什麼好氣。“我去哪裡需要向你彙報嗎?殷楚。如果你是來看我死了沒有的,那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殷楚很快聽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他連忙賠著笑說道,
“顏顏,我不是那個意思,也不是不關心你的傷勢。剛纔來之前我已經問過你的主治醫生了,他跟我說你並沒有大礙,但恐怕還需要靜養一陣子。”
我冷笑著說道,“怎麼,我沒有死掉,讓你們很遺憾嗎?”
“顏顏......”殷楚居然沒有被我激怒,反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說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可是顏顏,我今天不想和你吵架。我們好好說會兒話可以嗎?”
你讓我和你好好說話我就和你好好說話,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我譏誚的笑了笑,對殷楚橫眉冷對道,“殷楚,你當是我什麼?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玩偶嗎?冷雨菲不在的時候你就哄上我兩句,冷雨菲來的時候你就把我一腳踹開!憑什麼?殷楚,憑什麼你覺得我可以任你爲所欲爲?”
大概是我眼中的神色太過淒厲,殷楚狹長的黑眸中竟有一剎那的後悔之色快速的閃過。
他忽然蹲下身子,將腦袋深埋於我的懷中,用雙臂輕輕地環繞著我的身體溫柔的說道,
“不是的顏顏,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知道前陣子是我不好,纔會讓你傷心了。可是顏顏,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當你是玩具!”
說到這裡,殷楚忽然頓了頓,聲音裡便多了一絲惶恐和後怕。
“顏顏,你知道嗎?得知你從威亞上掉下來的那一瞬間,我真是害怕極了!老實說,我從前很討厭裴天琛,可是那一刻我卻很慶幸,幸好他當時在你身邊!幸好他當時反應夠快,救下了你!否則的話......”
殷楚的話突然戛然而止,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有那麼一瞬間,我竟彷彿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一絲哽咽。
這男人的戲,真是演得太好了。就連我這個專業演員,都自愧不如!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聲音裡便多了幾分嘲諷的意味,“殷楚,這些話有本事你當著冷雨菲的面再說一次!我就敬你是個男人!”
殷楚面色微微一變,就像打翻了調色盤一樣,變幻莫測、精彩極了!
他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彷彿顧忌著什麼一般,又頹然地閉上了嘴。
“顏顏......”殷楚垂下長而濃密的睫毛,掩住了眼底的風雲起伏,聲音裡便瞬間多了一絲無奈的味道,
“咱們不提冷雨菲好嗎?你和她,沒有可比性!”
我一直都知道我和冷雨菲沒有可比性!卻沒想到殷楚會當著我的面如此直截了當的說出來!
這是在當面打我的臉,還打得啪啪啪的嗎?
我勾了勾脣,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擡眸對上殷楚深情款款的目光,我忍不住一陣噁心。
“殷楚,你不用提醒我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一直都清楚的知道我和你的心肝寶貝沒有可比性,我從來就沒有自作多情過!所以殷楚,你大可不必如此!”
“顏顏,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何必故意曲解我的心意!”
殷楚伸手撫上我的臉頰,溫柔的摩挲著,就彷彿我是什麼易碎的珍寶抑或者珍貴的青花瓷一般,小心翼翼。
我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躲開了殷楚的撫摸。殷楚的大掌便尷尬的伸在了半空,收也不是,躲也不是。
這要擱在往常,殷楚早就雷霆大怒,罵我不識擡舉了??山裉焖麉s像是吃錯藥一樣,對我百般包容。
莫非,今天的事故真的嚇到殷楚了?
還是說殷楚心知肚明我從威亞上摔下來是冷雨菲的手筆,所以心存愧疚,纔會對我百般包容的?
我疑惑地看了看殷楚,卻彷彿從他狹長的黑眸裡看到了若隱若現的痛楚。
我疑心我是眼花,於是又再度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殷楚。卻發現他那雙諱莫如深的眼眸裡已經平靜如水,甚至連一絲漣漪都不曾泛起。
果然如此!我自嘲的笑了笑,臉上便多了幾分譏諷之色,
“心意?殷楚,你和我談心意!你配嗎?!你的心意,就是爲了冷雨菲當衆羞辱我?你的心意,就是助紂爲虐讓姜一蔓欺凌我?你的心意,就是不問是非黑白懷疑我?如果這就是你的心意,那麼殷楚,這樣的心意我真的要不起!”
我的話如鋒利的刀子戳在殷楚的心間,每說一句,就讓他的臉色慘白一分。
他張了張嘴,似欲辯解,話到嘴邊又戛然而止。
我知道他辯無可辯,因爲我說的都是事實。
我突然覺得很累很累,不想再和殷楚這麼繼續糾纏下去了。至少此時此刻,我不想再看到殷楚這張虛僞的嘴臉!
我於是垂下黑睫,將所有的情緒都阻擋在我的長睫之下。
“殷楚,你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殷楚抿了抿脣,沒有說話,甚而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屋子裡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安靜得這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就靜靜地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直到夜幕低垂,一彎新月緩緩地爬上窗外的柳梢頭,我這才動了動身子,想要站起身來。
可是身子卻軟綿綿的,一動就牽扯到全身的傷口抓心撓肺的痛。
我只得無奈作罷,正想張口召喚一下我的小跟班,身後卻傳來殷楚溫柔而殷勤的聲音,“顏顏,你是想躺著嗎?我抱你上牀好嗎?”
說罷,殷楚不容我反駁,已經一把彎腰打橫將我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了病牀之上。
“......”在我冷落了他這麼久之後,這傢伙居然還沒掉頭就走,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剛纔走神得厲害,導致我直接忽視了殷楚的存在,以爲他早已離開了。沒想到這傢伙卻像塊牛皮糖一般黏上了我。
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想給他臉色看吧,可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實在沒有辦法對著殷楚那張殷勤小意的臉做出太過份的事情!
我索性拉起被單,直接將腦袋蓋住,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大約是殷楚的耐心終於用盡,又或者遭到冷遇的殷楚覺得這樣索然無味。所以沒過多久,病房裡便響起了殷楚離去的腳步聲。
終於走了麼?
我心裡有些淡淡的失落,又覺得理所當然應該如此。
原本我還想等殷楚走了之後繼續去調戲裴天琛的,可是現在卻興趣索然,索性閉上眼睛準備和周公來一場說走就走的約會。
還沒等我見到周公的真容,病房外再度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隨即,殷楚推著一個餐車推門而入。
一陣誘人的食物香味便瞬間縈繞了我的鼻尖。我本來就餓了大半天了,哪裡還經得住這樣的誘惑!
一面暗罵殷楚狡猾,我一面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
聽到我的吞嚥聲,殷楚喉中逸出一抹寵溺的笑聲。他扯了扯我的被單,笑道,
“顏顏,我知道你還沒睡。我給你準備了雞茸小米粥、松子玉米、冬菜蒸鱈魚、火腿炒雞樅、西芹百合、肉骨茶,你要不要起來嘗一嘗?”
我還在掙扎在美食和尊嚴之間,耳畔忽然傳來姜一蔓熟悉的聲音,“請問,裴製片是住這間病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