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和冷雨菲的孩子嗎?
這一瞬間,殷楚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描繪的心情,彷彿什麼滋味都有,卻偏偏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
殷楚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透過白色的柵欄看向在草地上玩耍的小女孩兒。
女孩兒正和一隻十分漂亮的布偶貓追逐嬉戲著,貓咪正奮力地追逐著一團(tuán)紅色的毛線團(tuán),而女孩兒則在它身後,追逐著它的身影。
蔚藍(lán)的天空,白色的雲(yún)朵,絢爛的夕陽,芭比娃娃一樣的小女孩兒,漂亮的布偶貓,綠色的草地,在夜風(fēng)中搖曳盛開的鮮花。
這樣的風(fēng)景看在殷楚的眼裡,怎麼看都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卷。
有那麼一瞬間,殷楚突然不敢上前去打破眼前這幅寧靜而美麗的畫面。
他甚而不敢去想象,萬一因爲(wèi)他的突然出現(xiàn)而破壞了冷雨菲母女這種幸福的生活,他該如何承擔(dān)這個責(zé)任?
要知道,一個懷孕的女人,遠(yuǎn)在異國他鄉(xiāng),想要生存已經(jīng)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
更何況,能夠在短短幾年時間內(nèi),從一名不文過上像現(xiàn)在這樣富足優(yōu)渥的生活。如果單單靠冷雨菲的能力,她能夠做到嗎?
不是每個人都叫殷楚,都有他那麼好的運氣和能力。
就算到現(xiàn)在,殷楚依然不得不承認(rèn),如果沒有曾經(jīng)在國內(nèi)積累的那些經(jīng)驗,如果沒有顧老爺子的鼎力栽培和賞識,他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今天這種地步的!
或者他還像剛來到墨爾本一樣,依舊掙扎在生活的貧困線上,艱難度日。
身爲(wèi)一個能力遠(yuǎn)超於冷雨菲的男人,他尚且如此。那麼冷雨菲呢?
在來之前,殷楚只心心念念地要找到冷雨菲母女,想要知道她們這些年到底過得怎麼樣,吃過多少苦。
可是他卻從未想過,萬一,事情不是他所料的那樣呢?
想到這裡,殷楚突然感到有些茫然和猶豫。
明明就已經(jīng)近在咫尺,他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敲響這扇門?
心裡彷彿有兩個小人兒在激烈的交戰(zhàn),一個讓他勇敢的推開這扇門,去尋一個真相。一個卻讓他不要衝動行事,以免一不小心就破壞了冷雨菲母女目前的寧靜生活。
一番天人交戰(zhàn)之後,依然沒有任何結(jié)果。殷楚下意識地轉(zhuǎn)身想要離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優(yōu)雅的女聲。
儘管從上次離別到再聽到這個聲音,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五年半,但殷楚依然第一瞬間認(rèn)出了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音調(diào)。
身子微微地顫抖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殷楚才轉(zhuǎn)過身子朝別墅的方向望去。
一個窈窕的身影從小洋房裡走了出來,徑直朝花園裡正和布偶貓追逐嬉戲的小女孩兒走去。
一邊走,她一邊溫柔的笑道,“楚楚,天快黑了。咱們該回家了。”
楚楚?
這個名字,讓殷楚下意識地怔忡了一下。
幾乎是一瞬間,他已經(jīng)認(rèn)定這個小女孩兒就是他和冷雨菲的孩子。要不然,冷雨菲爲(wèi)什麼會給她取這樣一個名字呢?!
殷楚還在晃神,小女孩兒已經(jīng)停下了嬉戲,大步朝冷雨菲懷裡撲去,“媽咪,我餓了。”
冷雨菲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兒,寵溺的笑道,“媽咪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巧克力蛋糕,還給你榨了果汁。咱們現(xiàn)在先回去洗個澡,再來吃東西好不好?”
楚楚將腦袋在冷雨菲懷裡輕輕地蹭了蹭,用沾了泥土的手一把抱住冷雨菲。在她昂貴的白色紗裙上留下兩個明顯的指印,冷雨菲也不在意,只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嬌嗔的笑道,
“小壞蛋,你又弄髒媽媽的衣服了。”
母女倆的聲音漸行漸遠(yuǎn),慢慢消失在殷楚的視線範(fàn)圍之外。
望著歐式小洋房內(nèi)明亮而溫暖的燈光,殷楚久久地站在原地沒有離去。但與此同時,他也一直鼓不起勇氣去敲開那扇大門!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殷楚雙腿發(fā)麻,他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朝汽車的方向走去。
隨意找了一個酒店歇息,整整一晚上,殷楚都一直處在天人交戰(zhàn)中。
第二天天光微亮,殷楚就翻身下了牀。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驅(qū)車來到了冷雨菲的住址。
殷楚將車停在路旁,坐在車裡怔怔地看著別墅的方向。
當(dāng)紅豔豔的太陽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時,別墅裡終於響起了小女孩兒的歡聲笑語。
偶爾的某個瞬間,也會有冷雨菲久違的聲音傳來。但大多數(shù),她的話語都是圍繞著她的女兒爲(wèi)中心。
那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但不管怎麼樣,殷楚都能從其中聽出一種歡快和愉悅的氛圍。
殷楚像是著了迷似的,一直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直到過了上班時間,也沒有見冷雨菲出來。
如此一來,殷楚心中的疑慮越來越重。
一個還要肩負(fù)起自己孩子成長的母親卻不上班,這些年,冷雨菲是靠什麼來生活的?
殷楚正想得出神,花園裡再次有歡聲笑語傳來。
小女孩兒已經(jīng)換了一身天藍(lán)色的公主裙,映襯得她的肌膚越發(fā)白皙柔嫩。
殷楚下意識地推開車門朝小女孩兒走去,未行幾步,他又猛地停頓住了腳步。
他目光所及之處,冷雨菲正迤邐地從歐式別墅裡走出來。她身上穿著一條天藍(lán)色紗裙,疑是和小女孩兒是同款的母子裝。
雖然並不瞭解她們身上衣裙是什麼品牌,但是單有質(zhì)地和剪裁來看,便知道價格應(yīng)該不菲。
這一下,殷楚的腳步再度猶豫了起來。正當(dāng)他進(jìn)退兩難的時候,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灼熱的目光,冷雨菲突然回眸朝殷楚的方向望來。
四目相對的瞬間,殷楚從冷雨菲漂亮的杏眸中看到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震驚和悸動。
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就連自家女兒的呼喚也不聞不問。
兩個人都怔怔地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先挪動腳步。
直到楚楚好奇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殷楚和冷雨菲這才驀地回過神來。
“媽咪,你在看什麼啊?”
“沒什麼。”冷雨菲輕輕地吐了一口氣,聲音聽起來竟異常的平靜。“媽媽遇到一個老朋友了。”
說著,冷雨菲牽著自家女兒的手,大步朝殷楚走去。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極其俗套的開場白裡,雖然包含著一種心有靈犀的默契,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與激動。
這一瞬間,彼此的目光都太過複雜。複雜到就算殷楚和冷雨菲曾經(jīng)有將近二十年的交情,也有些看不清此刻彼此心中的想法。
“如你所見。我,挺好的。”片刻的失神之後,冷雨菲輕輕的笑了笑,“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要進(jìn)來坐坐嗎?”
殷楚沒有回答冷雨菲的問題,反而挑眉看向她,“方便嗎?”
“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冷雨菲側(cè)身將殷楚讓了進(jìn)來,笑道,“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沒變。”
殷楚笑了笑,沒有說話。
沒變嗎?
其實這些年他已經(jīng)變了很多很多。
歲月已經(jīng)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他的心態(tài)和心路歷程,也成熟了許多。
那些潛移默化的變化可能是極其細(xì)微的,只是她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
“你比以前更漂亮了。”殷楚仔細(xì)的打量了冷雨菲片刻,才中肯的說道,“老天很厚愛你。這些年,它幾乎沒有在你身上留下時光的痕跡。”
冷雨菲不知爲(wèi)何突然晲了他一眼,末了才揚脣笑了笑,“被你這麼一說,我好像覺得自己挺幸運的!”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寒暄之後,兩人不知爲(wèi)何突然冷場了下來。
那種相顧無言的尷尬,讓殷楚心裡像是堵了什麼一般,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喝咖啡嗎?”冷雨菲似乎也意識到了這種沉默所帶來的尷尬,終於開口打破了這種讓人難耐的寂靜。“看你頭上還有露水,是一大早就等在外面了嗎?沒吃早飯吧?我這裡有早上自己親手烘焙的餅乾和蛋糕,要嘗一點嗎?”
一連串的問話,讓殷楚有些措手不及。他有些侷促的點了點頭,輕輕的笑道,“好。好久不見,不知道你的廚藝有長進(jìn)了沒有?”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冷雨菲笑著轉(zhuǎn)身離去。
耳畔,傳來小姑娘銀鈴般清脆的聲音,“媽媽做的餅乾和蛋糕可好吃了。”
“你叫楚楚嗎?”殷楚下意識地將目光朝小女兒投去,臉上的神情瞬間柔和了下來。“那麼巧,叔叔的名字裡也有一個楚字呢!”
“真的?”楚楚眨巴著她的大眼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殷楚。末了,落落大方地走到了殷楚身邊,
“你和他們不一樣,和我一樣呢!你也是中國人嗎?媽媽說,我的故鄉(xiāng)叫中國。可是我從來都沒有去過哎!”
“當(dāng)然是真的。”殷楚被楚楚的話逗得莞爾一笑,“那楚楚想回中國看看嗎?”
楚楚用力的點了點頭,又飛快地?fù)u了搖頭,“可是媽媽一直不肯帶我回去。”
殷楚沉默了一下,問道,“那你爸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