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
黑髮男孩裹著一件薄薄的破布衣，一步一步地從雪中走來。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還無法用“煜辰”這個名字來稱呼自己。
自小就一直在火之國各地流浪的他，今天不知不覺地就來到了這裡，但沒想到氣溫會突然降低到這種程度，可怕的寒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來，吹得少年渾身發冷。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東西了，路上有那麼幾個好心人給的食物早就被他三下五除二解決到了，幹出這種傻事的後果就是他此時此刻想把自己暴揍一頓。
“好冷啊……好餓啊……這下完蛋了……”
正自語著以圖緩解身體的寒冷與飢餓，但男孩忽然又感到一陣劇烈的腹痛。
“唔哦……”
慘了。
路上經過一條看起來水還算清澈的小河，實在口渴便乾脆喝了幾口，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強烈的反應。
男孩被痛得眼前一黑，身體發虛，最終堅持不住，撲通一聲倒在了雪地裡。
不知過了多久，在雪地的盡頭，在大雪的籠罩下，一個身影緩緩出現。
那個人看起來就像與這冰天雪地融爲了一體般，那是因爲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斗篷，連接著斗篷的兜帽下，銀色的長髮在急促的風吹之下盡情搖曳著。
來人似乎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男孩，即使是過了這麼多年，煜辰也仍然慶幸著那天沒有迅速被大雪所掩埋。
走到男孩身旁，那人利落地掀開兜帽，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雖說是個女人，但她身上那種孤高、深沉又冷酷的氣息，恐怕只會讓人退避三分吧。
“小孩子？”女人用僅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著“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她在男孩身上掃視一圈，發現他的手指還在以肉眼勉強可見的幅度微微顫抖著。
還活著？
女人俯下身，將男孩整個人翻過來，順便探了探鼻息，果然，男孩雖然失去了意識，但呼吸還算順暢。
這個時候她注意到男孩的模樣，小小年紀長得還算俊俏，臉色因爲自身的痛苦而變得慘白。
等等。
這張臉……女人眉頭一皺，隨即瞳孔一縮，眼中少有的閃過一絲驚異。
乍看之下或許沒什麼特別的，但只有她才知道，這個孩子，像極了……
沒有多想，女人抱起男孩，轉身離開，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唔……呃……” 黑髮男孩突然醒了過來，條件反射般的坐起，看了看周圍，發出“欸？”的一聲疑問。
“……天堂？” 這裡看上去是那種傳統的高官宅邸的房間，男孩正對面的牆上還掛著一幅山水畫，陽光直直地從窗戶上射進來，男孩右手邊便是門口，而此時有個人坐在房間外的過道上，大概是在眺望庭院裡的那棵櫻花樹吧。
“很遺憾。”那個人開口了“這裡是我家。”
女，女人的聲音？！
“天使？”男孩又問了句，緊接著搖了搖頭，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連忙退開，眼神寒冷地盯著鈴音道“你是誰？”
“我叫鈴音。”那人只是用聽上去毫無感情的聲音回答著他“沒有必要這麼緊張，你能活到現在，就證明了我並沒有惡意。”
“……是你救的我？”男孩冷聲質問道。
“是。”鈴音答道“在那種冰天雪地裡，你竟然連輕度的凍傷都沒有，實在令人驚歎。”
“嘖，對我這樣的人而言，這或許是唯一的安慰吧……”男孩邊看著鈴音，邊嘗試移動自己的身體，和她拉開距離“……你爲什麼要救我呢，那些人都恨不得我馬上去死，你又爲什麼要救我？”
“你是生是死，與我無關。”鈴音冷冷地答道“但是，像你這樣的人，搞不好也能成爲讓這個腐朽不堪的世界向前進一步的動力，你不應該死在這裡，僅此而已。”
“那麼這個世界又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沒有義務去推動它！”男孩後退一步，苦惱地抱著頭“我恨他們，我恨這個世界……就讓我這麼死掉不好嗎……爲什麼要救我！”
“……你能活下來，說不定就是世界的恩惠呢，好好珍惜吧。”鈴音頓了頓，轉而說道“當然，你要怎麼做也與我無關，那是你自己的路，必須由你來走。”
男孩張了張嘴，帶著微微的驚訝“你……沒有生氣嗎？”
“忍者……無論何時都要沉著冷靜。”鈴音淡淡道“胡亂地發泄自己的情緒對現狀不會有任何改變。”
“……原來你是忍者啊。”男孩收起驚訝的情緒，淡漠道“那你又想讓我怎麼做呢？……哼，有想法嗎？”
“沒有，你的事只能由你自己來做決定。”鈴音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我倒是有件在意的事要向你確認。”
“什，什麼？”
“你的父母呢？”鈴音說著，接著換了個說法“或者說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聽到這話，男孩難過地低下頭，目光黯淡地說道“沒……沒有，我是被某個在釣魚的大叔從河裡撈起來的，從那時開始就被願意照顧我的人照顧著，接著一直就在流浪……”
“……你……”鈴音皺著眉頭“莫非真的是……”
“欸？”
“……不。”鈴音又搖了搖頭，道“現在還無法確認，改天我會帶你去個地方，在那裡……你說不定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鈴音。”
一道清澈又冷冽的聲音自過道的另一邊響起，鈴音微微側過頭，道“來了啊。”
“叫我們過來有什麼事？”
從男孩這個角度看不到那人，但從聲音判斷，年紀應該和自己差不多。
而從“我們”這個詞判斷，應該是兩個人來了。
“有個奇怪的孩子。”鈴音簡潔地答道“……或許會成爲你們的師兄弟。”
來人也的確是個和他年齡相近的男孩，一頭黑髮，簡單輕便的服裝，眉宇間透著和鈴音接近的孤高淡漠的氣質。
“有意思。”那男孩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道“被你撿回來的孩子也算不少了，在忍者的世界裡，你也委實是個異類……不過收爲弟子這件事，你是認真的？”
“哼……有懷疑的話。”鈴音擡手指向黑髮男孩“不如自己來確認一番。”
那人走了進來，看見男孩的一瞬間，他愣了一下，旋即問道“……是你？”
氣氛忽然寂靜。
男孩看著眼前的人，五官扭成一團，不知如何作答。
“玹霖，你們認識？”鈴音問道。
“……不認識……”
“那個……鈴音老師……”從被稱爲玹霖的男孩背後跳出來一個綠髮的元氣少女，她向鈴音揮手道“玹霖最近總是說些怪怪的話……”
玹霖看著男孩道“黑髮藍瞳，這……是昀家人的特徵吧，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你也這麼認爲是嗎？”
“嗯？”玹霖皺眉道“難道不是嗎？”
鈴音看了眼不知所措的男孩，道“他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世。”
“是嗎……”玹霖的目光從男孩移到了鈴音身上“你難道是懷疑他……”
“即使不是。”鈴音打斷了他的話，道“這個孩子也有收爲弟子的價值，僅此而已。”
“哼……”玹霖最後再看了一眼男孩，隨即轉身離開“……我沒有意見，你如果不嫌同時教授影塵和他可能會累的話。”
“那之後呢？之後呢？”真志猛地拍了一下煜辰的背“那之後怎麼樣了啊？”
“疼！……那之後就是我也成了鈴音老師的弟子，在她手下修行啊。”煜辰喝了口酒，潤了潤髮乾的喉嚨。
“你剛纔說到了另外兩個傢伙？原來你和他們兩個是這樣相遇的啊，我都不知道呢......”真志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了，看了看煜辰略顯暗淡的臉色，頓時自覺閉上了嘴。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不知道說些什麼，這時，居酒屋的門口傳來一聲巨響……
第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