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工廠的經歷辦公室裡，何芳羣仰躺在稍顯破舊卻非常寬大的老闆椅上，望著天花板思索著。
天花板上一個老式的電風扇在吱扭吱扭地搖著，盡力地驅趕著深城盛夏的悶熱。
何芳羣腦子裡正在天人交戰。
五千塊錢而已，就想要吃掉自己兩萬臺貨，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又是什麼？
越想越覺得對方的行爲好似騙子。
不過，只要他能夠賣得掉存貨，按期付款，就算他空手套白狼又有何不可呢？
反正有雄哥到對方那邊去監督出貨和催收貨款，結果最壞也就是用對方的五千塊讓雄哥出去避了幾天而已，別人花錢給雄哥找點事情做，還順道散散心。
百利無害的事情，似乎自己也沒有理由拒絕他！
想著，何芳羣便起身拿起坐上的座機，快速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韓碩掛了電話，心裡也有些忐忑。
自己提的條件，在旁人看來儘管有些“苛刻”，但是依照陳崢說的對方廠子現在連給工人發工資都困難的境地，應該早就想盡各種辦法而沒有好的結果了，自己的出現對他們來說，不亞於久旱逢甘霖。
一步一步地誘導對方跟著自己的思路來，最終在提出快速匯攏資金，這個他們不能夠拒絕的誘惑，才拋出自己的合作方式。
他就是認準這一點，纔會顯出一副強勢的談判態度去“逼迫”對方接受一切他說的辦法。
從結果來看，和自己溝通的這位何經理的確也顯露出來極高的興趣。
如果她不是老闆，在和老闆商量，做最終決定的時候，這位何經理應該會想要說服老闆接受自己提的條件。
對方老闆也應該不會拒絕，至少不會立刻拒絕，還會再爭取對自己有利的條件。
可，無論怎樣，畢竟還是充滿著位置的變數，沒有得到最終結果的時候，他始終無法放心。
他心裡最希望的還是能和這個廠子進行合作。
只有自己站在有利的位置上，才能夠讓這場買賣順利進行下去。
反正自己左右不了別人的想法，那就索性不再糾結了。
韓碩回頭看著身旁的孫大凱，笑道。
“大凱，你說咱們要是在這裡擺個攤賣東西，能賺到錢嗎？”
孫大凱一直陪在韓碩身邊，知道他正在幹一件“大事”，便很有眼色地始終不敢打擾他，只是默默地在一旁抽菸，猛然聽韓碩這麼問他，臉上的表情也嚴肅了幾分。
思索一番，開口說道：“現在新生剛來，許多東西都要買，而且手裡的錢也多，現在做什麼應該都可以賺到錢吧。”
“那你覺得賣什麼最賺錢？”
“最賺錢？”
孫大凱把手上的菸頭隨意地仍在地上，用腳踩滅，然後在對面不遠處一個女生鄙夷的眼神中，蹲下身子撿起熄滅的菸頭，丟到了垃圾桶裡，才說道。
“開學只有幾天時間，想要充分利用著短短幾天賺到儘可能多的錢，向那些擺攤賣鍋碗瓢盆，是不現實的。想要賣上價錢，只有那些單價高的東西，也許賣得不比那些便宜貨快，但是架不住利潤厚。”
“藉著開學這個大勢，只要是合適的產品，一定可以賣得好，錢自然不會少賺。”
“你瞧那些移動捆綁銷售手機的生意，從剛纔開始就沒有斷過人，他們能不賺錢嗎？”
聽著孫大凱認真又頭頭是道的分析，韓碩笑了。
這時候的孫大凱就是個總逃課上網吧打遊戲的頹廢青年，要麼就是抱著吉他在學校的人工湖裝X，在同學們的眼裡總是渾渾噩噩得過且過，一點都沒有後來成爲銷售總監的那股子精明的模樣。
可是，你只要給他個機會，讓他發揮，深埋在骨子裡那種敏銳的東西其實一直都在的。
“你笑個屁？”孫大凱以爲韓碩不屑自己的觀點，連忙爭辯道：“你信不信，移動買電話這幾個遮陽棚，一天賺的錢，便邊買鍋碗瓢盆的所有攤位幾天下來都要賺的多？”
“我相信你說的！”
韓碩笑著點頭。
“你別看個平時喜歡玩玩遊戲，彈彈琴。但是哥的腦子可從來沒有閒著，想著事情呢！”
見韓碩的樣子不像是講假話，孫大凱不免得意，嘴上又開始自誇起來。
這時候，韓碩的電話響了。
從剛纔掛了電話到現在，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對方已經商量好了。
“你好，韓老闆。剛纔簡單向我們老闆彙報了一下情況，我們老闆的意思是，只要你真的有誠意合作，我們不妨一試。”
“誠意？何老闆，我一直都是誠意滿滿的呀！不然，我也不會讓小陳把電話給你。”韓碩裝傻應付道。
聽何芳羣在電話那頭這樣說，他心裡已經暗自鬆了口氣。
這件事情基本上成了！
“沒錯，韓老闆這方面的誠意我們收到了。只是，我們老闆說了，你那邊給的價格實在太低，價格方面，八十真的是我們的成本價了，這個價格是我們的底線。如果真想達成合作，只能按照這個價格來，希望你能夠理解。”
何芳羣語氣篤定地說道。
其實在和雄哥通話之前，她心裡很清楚，對自己工廠這邊來說，選擇的餘地很小。通話的結果也和她想的一樣，雄哥對於有人開出這樣的結果很意外，同時也十分開心。
雄哥的想法很簡單，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對方簡直就是送錢上門讓自己免費做一次推廣庫存貨的機會，何樂不爲。
至於價格方面，雄哥對於高價出貨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他只相信自己老婆阿羣的議價能力，自己不會吃虧。
當然雄哥滿口答應，並不達標何芳羣會對韓碩妥協。
之所以這麼對韓碩說，只是她還要儘可能多地替自家爭取利潤，挽回庫存貨的損失。
作爲老銷售，韓碩當然不會上當。
生意場上，在明知可以取勝的情況下，只可能窮追猛打，哪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哈哈，你老闆真是會做生意。”韓碩冷笑道。
“何老闆，很抱歉，麻煩你轉告你老闆，我的誠意已經做到位了。我做生意是要賺錢的，我只算自己的賬，至於你們的成本不在我考慮的範圍內。既然你們不願意合作，那就算了，我再找別的廠家看看吧。”
韓碩冷淡地說完，不待何芳羣有任何反應，就把電話給掛了。
看似淡定的韓碩，其實心裡無比緊張，心臟怦怦直跳。
這單買賣對他很重要，關乎到自己能不能在短時間內賺到重生而來的第一桶金，而這家小廠子又是他最好的選擇，直接這樣推掉，所冒的風險不小。
可是爲了這件事情最終能夠在自己的主導下順利完成，他必須要賭一把。
如果輕易就被這個女老闆隨便一個藉口擡價，可以預見，接下里第一輪開賣之後，一旦銷路打開，再想拿貨，對方刁難的可能性會很大。
面對一個輕易退讓妥協的“合作伙伴”，得寸進尺是大多數“聰明人”的第一選項。
這邊，何芳羣已經懵了。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對方這是什麼操作。
她只是按照常規的套路，簡單地表演了一下成本太高的哀怨，怎麼非但不接招，反而還撂了電話？
韓老闆的脾氣也太暴躁了吧！
正常的討價還價都不可以嗎？
何芳羣一邊揣測著韓碩的意思，一邊給雄哥打電話彙報情況。
不多時，韓碩的電話又響了。
一個來自深城的陌生手機號碼。
看著手機，韓碩開心地笑了起來。
他賭贏了。
不用多想，他都知道，這一定是工廠的老闆打來的電話。
何老闆沒有打電話挽回，不是拉不下面子，而是要讓大老闆親自打來電話，以表達“誠意”。
這個電話一響，就表明了對方的確是迫切想要得到這筆生意，盡力挽回韓老闆。
“你好！”韓碩客氣地接起電話。
“你好呀，韓老闆。我姓彭，你可以叫我阿雄，我是何經理的上司啊！聽說何經理惹你不高興了，我特意打電話給你表示一下歉意啊！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買賣不成仁義在，做個朋友也是很好的啦。”
“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雄哥這幾天都沒有怎麼睡好，嗓音聽起來顯得有些滄桑，加上自己的口音，講起話來倒是有幾分喜感。
“彭老闆你好，何經理盡職盡責，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只是我不能接受你們的價格，畢竟賺不到錢，說再多也沒有什麼用，只能期待以後有沒有合作的機會了。”
韓碩打著哈哈，等對方自己接受自己的條件。
“哪裡的話，才說兩句話，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路人，相信我們會成爲好朋友的。這樣，爲了表示我們的歉意，現在就按照韓老闆給的價格合作，就當交個朋友了，怎麼樣？”
雄哥表現得義幹雲天，很乾脆的說道。
既然對方已經這麼說了，韓碩當然沒有必要再繼續端著了，目的達到，現在就是客氣寒暄的時候了。
於是兩人口頭商定合作愉快，又客氣地聊了一些有的沒的，寒暄許久才掛了電話。
把電話裝進口袋裡，韓碩不由地攥緊了拳頭，心裡早已興奮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