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沒有迴應他的誇讚，而且，這也實在算不得是誇讚，明明他們是平等的人，但是因爲他這句“試驗品”，他生生低了好幾個檔次。
陸教授繼續說：“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能不能配合回答我？”
沈眠點點頭，他人已經在這裡了，除了配合回答他的問題，他沒有更好的選擇，而且，他很清楚，就算他不配合，那些問題的答案這些人也會用別的手段從別的地方得知，比如華辰身上。
華辰會怎麼回答他不知道，他現在只知道，如果不想讓他們去爲難華辰，那他就只能盡力配合他們。
“你醒來後真的忘了所有事情？”陸教授問。
沈眠點頭：“真的。”
“什麼都不記得了？”陸教授再三確認。
“什麼都不記得了。”沈眠強調。
“那你爲什麼還喜歡華辰？”陸教授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沈眠沉默了一會兒，說：“就算我不記得以前那些事了，但習慣總改不了吧，還是喜歡華辰這件事，我把他理解成習慣。”
陸教授瞇起眼睛，顯然在判斷他這番話是真是假。
但是他從沈眠眼中看不到絲毫說謊的痕跡。
他點點頭：“好一個習慣。”
“身體上呢？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沒有。”沈眠說。
“觸覺，嗅覺聽覺視覺味覺，這些都正常嗎？”
“正常。”
“對外界事物的理解遲鈍嗎？”
“不遲鈍。”
“據我所知，二十多年前你患有抑鬱癥，醒來後還有影響嗎？”
沈眠沉默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
陸教授滿意的點頭，拍拍沈眠的肩膀：“很好，明天會有新一輪的研究，希望你能繼續配合。”
說完他起身就走。
這時沈眠突然開口問：“我什麼時候能見到華辰？”
陸教授一頓，轉身淡淡的看著他：“這個不好說，得看看研究結果。”
沈眠擡頭和他對視，一字一頓的問：“我會死嗎？”
陸教授沒說話。
沈眠眼裡看不到絲毫緊張和無措，他的眼睛像一潭平靜的死水，見陸教授不回答，他又問了一遍：“會死嗎？我。”
陸教授笑了笑，老老實實的說：“不知道。”
沈眠一頓。
陸教授笑著說：“上頭髮了話，你的存在屬於一級機密，這道命令頒佈下來，等於你這輩子再次踏出這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沈眠，你很乖很聽話，可我認爲這並不是源於你的心理素質有多強大，而是你已經默認接受了這個事實，既然你已經看清現狀了，那我也不說那些好聽話哄你了，你這輩子，有可能要一直活在這裡。”
沈眠瞳孔微微一縮，情緒終於有了些許波動：“所以……我見不到華辰了是嗎？”
“都已經這樣了，見不見得到他還有意義嗎？”陸教授平靜的說，看多了試驗品絕望掙扎的樣子，現在看著這樣沉默的沈眠，他居然有點心疼和動容：“不說你見了他會怎樣，就從華辰
的感受出發，如果知道你再也不能出去，見了你，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番話成功的把沈眠拼了命想見華辰的念頭壓制下去了，許久，他低下頭，小聲說：“那你們別爲難他，可以嗎？他老了。”
陸教授怔了怔，笑著說：“只要他配合，我們自然不會對他怎麼樣。”
有了陸教授這句保證，沈眠鬆了一口氣。
陸教授一走，門就關上了，房間裡重新陷入寂靜。
沈眠呆呆的看著地上灰色的地板，眼裡的神采一點一點的消失。
第二天，沈眠一大早就被叫醒了，有渾身武裝的工作人員把他帶走實驗室，開始新一輪的?實驗採集數據。
本來沈眠對實驗過程充滿恐懼，以爲會是要動手術那樣開膛破肚，但那些人完全沒有他想象中那麼野蠻，就連抽血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害怕弄疼他。
折騰了半個上午，沈眠已經相當疲憊了，而且因爲力求實驗結果要精準，早上他只能空腹，折騰到現在還沒吃早餐，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好不容易做完實驗，那些人把他帶了回去，給他飯吃。
吃完飯，沈眠剛休息了一會兒，又被帶去另一個實驗室，開始實驗。
折騰了整整一天時間，抽了好幾次血，那些人又往他身體裡注射了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等晚上被送回實驗室時，他已經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被送回房間裡，地上就擺著飯菜，沈眠儘管很餓了，但是已經累到極致的身體不允許他爬起來吃東西，他就這麼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如此高強度的被折磨了好幾天後，沈眠迅速消瘦下來。
他總算明白爲什麼被當成試驗品的人都會瘦得皮包骨頭了，不是因爲研究院的伙食不好，相反的，爲了保證他們這些試驗品的營養能跟得上，研究院給他準備的伙食相當豐富，但是每每結束一整天的實驗，回到休息的房間裡，他總是累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只想一頭栽到牀上睡覺，更別提吃什麼飯了。
一個禮拜後，沈眠終於吃不消，在一次實驗過程中暈倒了。
再次醒來時，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他想睜開眼睛，但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恍惚裡，他聽見耳邊傳來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一個是陸教授，另外一個男人嗓音低沉，他聽不出來是誰，或許是個他從來沒見過的人。
陸教授說：“只是太累，所以暈倒了，身體沒什麼問題。”
男人說：“都弄成這個樣子了，你說沒問題，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陸教授苦笑：“要不你現在就把人帶走檢查一下？”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還要多久才能完成數據採集？”
“五天左右。”
男人說：“那得，這段時間別逼他太緊，出了事我不好向華辰交代，五天後直接注射死亡吧。”
沈眠心裡猛地一跳，他連忙屏息靜氣，假裝自己還在昏迷，沒聽到這些話。
“好，那華辰那邊呢？”
“三天後他的死亡通知書就下來了，我會告訴華
黎瀟，那孩子估計得傷心一段時間。”
陸教授笑了起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對了，你真的不打算回家看看那三個孩子？你女兒都結婚了。”
“沒什麼好看的，他們的現狀我都知道。”
“好啊你，大隱隱於市，這麼多年了一直藏得這麼好，你要是不出現，我都跟別人一樣，以爲你死了。”
“哪兒這麼容易死。”
兩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完全消失，房間的門也砰的一聲關上了。
沈眠這才睜開眼睛，慢慢撐著身體坐起來，他感覺心裡的寒氣一陣一陣往外涌。
要……處死他了嗎？
還有華辰，他也要受到牽連被殺死了嗎？
沈眠抱著胳膊，渾身慢慢蜷縮起來，那一刻，他有種釋然的感覺。
從進了這個地方他就奢望能活著出去，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幫人連華辰都不放過。
不行，他不能讓華辰受到傷害，要必須得做點什麼。
晚上，沈眠在心裡計算著時間，等著送飯的人過來。
研究所裡每天都有固定的送飯時間，那些人馬上就要來了。
左等右等，外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沈眠立刻屏住呼吸，翻身坐了起來，表面看起來很平時沒什麼兩樣，其實拳頭攥得緊緊的。
送飯的人推門而入，見沈眠坐在牀上，半閉著眼睛和平時一樣，他把飯菜放在地上，淡淡的說：“吃飯了。”
然後轉身就走。
在他轉身那一瞬間，沈眠突然暴起，抓起地上裝湯的大腕猛地一躍，狠狠砸在送飯的?人頭上。
那人怪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沈眠立刻打開還沒來得及關上的門，衝了出去。
他一跑出去，四周警報聲頓起，他顧不得其他的，看見路就跑，他要找到華辰，告訴他即將發生的事，而且，就算幫不了他什麼，他也要見他最後一面。
聽到警報聲的研究院人員立刻從四面八方跑過來，試圖攔截他。
沈眠看起來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可此時被逼到了絕境，身體的爆發力驚人，只要是擋在他面前的人都被他推開，他隨手抓起一旁拽下來的一根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棍子，誰知道敢靠近，他就給他一棍子，這樣一路下來，那些完全沒有準備的工作人員居然沒人能攔得住他。
跑了一段距離，沈眠氣喘吁吁，陸教授聽到消息後迅速趕來，看見光著腳紅著眼睛狀若癲狂的沈眠後，他猛地一愣，立刻大聲說：“試驗品出現異常反應，快點抓住他！”
“上電擊棍！”
“前面，攔住他別讓他跑了！”
一行人七手八腳的撲上來，把沈眠按在地上，雙手反剪在身後，總算把他抓住了。
沈眠情緒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他口吐白沫拼命掙扎：“放開我……放開我……華辰……華辰，不要死，快走，他們要弄死你……華辰！！！”
陸教授和身旁站著的男人面面相覷，有工作人員拿了注射鎮定劑過來，陸教授親自動手把鎮定劑扎進沈眠身體裡，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