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銘把雲(yún)莊的事情全部安排好,已經(jīng)是晚上十一點了。
哄睡了傅思歡,他正準備洗個澡時,傅斯年從樓上下來了。
宋銘皺眉看著他:“都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
傅斯年囁嚅了一下,小聲問:“舅舅,爸爸媽媽到底去哪兒了?”
“不是都跟你們說了,他們?nèi)ネ獾亓藛幔俊?
“這話用來騙歡歡她會相信,我不相信。”傅斯年說:“是爸爸出事了還是媽媽出事了?”
宋銘瞪圓了眼睛,好一會兒才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瞎說什麼,什麼誰出事了,小屁孩子別亂說話。”
傅斯年不服氣道:“我有沒有亂說話你最清楚,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告訴歡歡你在騙她。”
宋銘:“……你敢!”
“你試試我敢不敢!”
兩人僵持了半晌,宋銘一把拎起傅斯年的睡衣後領(lǐng),把他拎了出去。
花園裡,兩人站定,宋銘居高臨下的看著只到他腰上的傅斯年,警告道:“你媽媽是出事了,但是不嚴重,不告訴你們是不想讓你們擔心,還添亂,不能告訴歡歡,知道嗎?”
傅斯年點點頭,又問:“我媽媽出什麼事了?”
“你還問!”
傅斯年氣鼓鼓的看著他。
宋銘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這事兒說來話長,她受傷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下午進了手術(shù)室,手術(shù)已經(jīng)做完了,姐夫在醫(yī)院陪著她,不出意外的話,幾天內(nèi)就能出院。”
傅斯年敏銳的說:“如果不嚴重,那爲什麼不告訴我們?”
“……”宋銘發(fā)現(xiàn)這小子比他想象中難纏多了,他不耐煩的說:“你哪來這麼多話!”
“在中心醫(yī)院對吧?我會找機會偷偷去看她的。”傅斯年說。
宋銘恨不得掐死他:“你別添亂了,你爸爸不希望你們知道,你要是知道,歡歡也一定會知道,你怎麼就這麼不懂事,一點都不知道讓人省心?”
傅斯年沉默了一會兒,小聲說:“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啊。”
宋銘頓了頓,說:“你媽媽被誤傷了,槍擊中心臟,但不是正中,偏了兩公分,情況很緊急,現(xiàn)在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短時間內(nèi)回不來,你爸爸那個性格你也是知道的,除非你媽媽出院,否則他不可能自己回來,現(xiàn)在我把事情都告訴你了,你就是我的同盟,記得幫我多安撫一下歡歡,絕對不能告訴她這件事,聽見沒有!”
傅斯年點點頭:“好。”
宋銘這才鬆了一口氣,拍拍他的腦袋:“快去睡覺。”
宋銘晚上在雲(yún)莊休息,第二天一大早就起牀,帶著老陳準備好的早餐去了醫(yī)院。
雖然知道他勸不動傅止言去休息,但是讓他吃點東西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到了醫(yī)院,宋銘直奔重癥監(jiān)護室旁邊的休息室,打開門,他目光在裡面一掃,沒看到傅止言,反倒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正背對著他,透過玻璃窗看著重癥監(jiān)護室的宋小離。
宋銘
還以爲走錯地方了,退出來一看,確實是傅止言休息的地方,他去哪兒了?這個老頭兒又是誰?
宋銘走了進去,把早餐放在桌上,走過去問:“先生,您是不是走錯地方?這地方是我姐夫訂的……啊!”
“老頭”突然轉(zhuǎn)過身,宋銘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眼前的“老頭”不是別人,而是一夜之間白了頭髮的傅止言。
宋銘心頭大駭:“姐夫,你、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你……”
傅止言目光閃爍了一下,因爲一晚上沒睡,他眼裡拉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疲憊,配上滿頭白髮,他跟一下子老了二十多歲的老年人一樣。
宋銘強壓著心頭的激盪,拉了傅止言一下:“你去休息一下吧,再這麼熬下去,別說姐姐了,我怕你比她更先倒下,到時候誰來照顧她?”
傅止言搖搖頭:“她還沒度過危險期,我怎麼可能睡得著,我怕一閉上眼睛,醒來她就不在了。”
“怎麼可能!!”宋銘安慰道:“子彈已經(jīng)取出來了,醫(yī)生也說過程很順利,你沒必要這麼憂慮,真的,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你就算不爲你自己著想,也要爲家裡幾個孩子著想啊,你這頭髮……哎,我都看不下去了。”
傅止言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拿起宋銘帶來的早餐,一口一口機械似的往嘴裡填,宋銘估計他根本就嘗不出來這些東西是什麼味道。
傅止言很快就把東西吃完了,然後遠遠的看著重癥監(jiān)護室裡的宋小離,再次陷入發(fā)呆。
宋銘知道自己勸不動他,乾脆也不勸了,他悄悄退出休息室,在外面坐下。
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傅止言會因爲這件事一夜白頭。
聽說宋小離出事的時候,宋銘是很著急,急匆匆跑到醫(yī)院,宋小離從出手術(shù)室再到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宋銘全都都看著,說真的,他心裡沒有多少觸動和恐懼。
認識宋小離將近七年時間,從最開始的她在牀上躺了將近兩年,再到後來數(shù)次進出醫(yī)院,有時候宋銘都感覺宋小離這條命就是撿來的,大難不死,她能活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奇蹟了。
因爲經(jīng)歷多了,所以麻木了,他擔心歸擔心,也很清楚著急沒有用,所以才能這麼坦然冷靜的替宋小離和傅止言去處理傅家的事,但是傅止言,他經(jīng)歷過了宋小離這麼多次生死,甚至還一度以爲失去她整整五年時間,現(xiàn)在她一遇上事,他居然愁得一夜之間白了頭髮。
這大大出乎宋銘的意料。
他其實不太理解這種把對方當成全世界,一旦出事就整個世界都崩塌了的感覺。
在外面呆坐了半晌,陸見川和盧月急匆匆的趕來了,他們也是剛剛接到消息,才知道宋小離出事了。
“小離怎麼樣了?”陸見川一跑過來就問。
宋銘嘆了口氣:“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這幾天需要嚴密監(jiān)控,能不能熬過去就看這段時間的了。”
“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盧月不敢置信的問:“我前天還在微信上面跟她聊天來著……”
“多管閒事!”宋銘恨鐵不成鋼的說:“早就跟她說了別人的事不要多插手,她就是不相信,現(xiàn)在把自己都搭進去了……”
陸見川拍拍他的肩膀無聲的安慰他,又看了一眼監(jiān)護室旁邊的休息室,小聲問:“傅止言在裡面嗎?”
宋銘點頭,又攔住他:“他狀態(tài)不是很好,還是別進去打擾他了。”
陸見川和盧月對視了一眼,擔心道:“他不會出事吧?”
“已經(jīng)出事了。”宋銘起身說:“現(xiàn)在他們兩個的情況就是那個樣子,你們先請回吧,後續(xù)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們的,謝謝你們來看他們。”
陸見川知道現(xiàn)在不是留下來的時候,跟宋銘道了謝後轉(zhuǎn)身就要走。
這時休息室裡的門開了,滿頭白髮的傅止言走出來那一瞬間,陸見川和盧月的下巴差點掉下來,兩人半天說不出話。
傅止言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沒什麼好驚訝的,都回去吧,等她好了,我再帶她登門道謝。”
“……”陸見川聲音都顫了:“老傅,你這……”
傅止言捋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沒事,能染黑。”
陸見川:“……”
陸見川和盧月到底沒久留,兩人很快就走了。
宋銘無奈的看著他:“姐夫,我求你了,你去休息一下吧,你光這樣看著,也不能改變什麼啊。”
傅止言在他旁邊坐下,向來挺直的脊樑慢慢彎了下來,他說:“如果她這次不能熬過來,答應(yīng)我,幫我照顧好幾個孩子。”
宋銘瞪圓了眼睛:“你要幹什麼?”
傅止言無奈一笑:“別想多了,我不會做傻事。”
宋銘還是不相信:“那你讓我?guī)湍阏疹櫤⒆铀闶颤N意思?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纔不會幫你照顧幾個拖油瓶。”
傅止言把臉深深的埋進掌心裡,嘆了口氣:“我不知道。”
宋銘的心一下子揪緊了:“姐夫……”
“我一直都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一直都想保護她,但是她回到我身邊這幾年時間,頻頻受傷頻頻進醫(yī)院,醫(yī)生說了,就算她這次能好,以後心臟也會留下問題,壽命不會太長,我能承受這樣的痛一次兩次,可一次兩次後還有三次四次,我承受不住,宋銘,答應(yīng)我,如果有一天我跟他都不在了,要幫我看好我的孩子,歡歡很聰明,不用教,你只要看好兩個小的就行了。”
宋銘憋了半晌,猛地站起來吼道:“關(guān)我什麼事,又不是我生的!”
這一聲吼力道不小,走廊上幾個醫(yī)護人員紛紛看了過來。
“我也知道我這麼做是不負責任的,但是我沒有別的辦法。”傅止言垂下眼睛:“整天提心吊膽的活著太難了。”
宋銘:“……”
看著這樣的傅止言,宋銘心裡暗暗下定決心,他這輩子再也不娶妻生子了,愛上一個人,把身心和生活的全部希望全都寄託在那個人身上的感覺太可怕了,他寧願一個人就這麼孤孤單單的生活到老到死,反正宋英不在了,沒人會逼著他傳宗接代開枝散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