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作爲九天之一,多年來盛名不衰。
雷俊入其中,彷彿進入另一片全是海洋的世界。
茫茫碧海之上,有大大小小難以計數(shù)的衆(zhòng)多島嶼,如星羅棋佈般。
島嶼大者,形同陸地,陸上仙山衆(zhòng)多,氤氳繚繞間,有衆(zhòng)多靈光閃現(xiàn)。
粗略觀之,有些許蒼涼之感。
昔年天地大劫,波及人間同九天十地,蓬萊看上去也受極大影響。
雖然仍是仙山妙境,但尚未恢復古籍記載中古時鼎盛氣象。
當初大師姐許元貞進來時,這裡也曾出過大變動。
想來眼前蓬萊模樣,亦與當時有關。
海面上茫茫雲(yún)霧瀰漫,遮擋人視野的同時,也阻隔修士神魂對外界的感知。
不過這難不倒雷俊。
許元貞當初在這裡走過一趟,之後同雷俊講述,雷俊對蓬萊大致環(huán)境和地理方位,已經(jīng)有初步認識。
眼下玉清周天法鏡也被他一併帶入蓬萊。
鏡光悄然流轉(zhuǎn)下,繼續(xù)鎖定太乙先天塔的方位。
雷俊當先而行,紀東泉、李妙真緊隨其後。
有雷俊聯(lián)繫指點方向,稍晚些時候,葉東明攜北冥神槍亦會趕來。
同一時間,雷俊雙瞳中天通地徹法籙的光輝流轉(zhuǎn),爲他聯(lián)繫身在異族汗國人間的大師姐許元貞和小師姐唐曉棠,且看她們是否有想法也來蓬萊看看。
雷俊尚記得,唐曉棠早先還曾經(jīng)唸叨過,要找西方白帝韓青陶的麻煩。
當初大唐人間,初成九重天不久的唐曉棠,曾與之交過手。
最終唐曉棠成功將之擊退,但韓青陶乖覺,快速離開大唐人間,叫唐曉棠後續(xù)一直沒能找到她。
上次許元貞洞開蓬萊門戶時,唐曉棠又在忙著找須彌金剛部的麻煩,於是再次錯過。
雷俊記得她一直對此耿耿於懷。
某位大唐國師聞訊,確實糾結了一番。
不過,眼下有更惹她冒火的人。
相較於韓青陶,仍是黎元衡和之前壞她好事的空桑大巫,更吸引她注意力。
倒是許元貞言道:“蓬萊的話,既然趕上了,我也再去看看好了,上次過去,感覺當中一人,似有幾分怪異。”
雷俊:“李航?韓青陶?還是別人?”
許元貞:“另外一個,記得是號稱中央黃帝?
沒當面打交道,但感覺有點怪,上次錯過後,一直忙其他地方的事,沒費心再回去找,這趟順道去看看。
你們走你們的,我走我的,不用等我。”
“嗯,大師姐你隨意。”雷俊結束同許元貞的對話後,繼續(xù)前行。
與此同一時間,和九天之一的蓬萊相對,位列十地的黃泉,忽然動盪起來啊。
留守黃泉的裡蜀山高功長老路長朋,驚訝看著此前剛離開不久的掌門師兄姬堯,突然返回。
姬堯不僅本人返回,更聯(lián)絡同樣離開黃泉,前往異族汗國人間的另一位裡蜀山大乘高真田凌楓同樣儘快返回黃泉。
他衝有些不明所以的路長朋吩咐道:“立即聯(lián)繫大唐人間那個巫門中人。”
“掌門師兄的意思是,大唐人間那邊有變動?”
路長朋不敢耽擱,當即聯(lián)絡此前同他們有聯(lián)繫的大唐南荒巫門金城寨一脈聖主,大巫宗漢。
早先忘川沉舟,黃泉徹底封閉,令雙方的聯(lián)繫亦爲之中斷。
直到近年,伴隨黃泉重開,雖然沒有再和大唐人間連通,但裡蜀山一脈已經(jīng)成功同宗漢再次取得聯(lián)繫。
宗漢的情況,同樣不樂觀。
韋暗城身亡,大唐南荒巫門這些年來變化更堪稱翻天覆地。
宗漢想要低調(diào)重回南荒,幾次試探,結果都頗爲不順。
不止新崛起的刑風和黎天青讓人頭疼。
以前雖非朋友但大方向上算是同類人的蠱術聖地陰山峒聖主胡恆源,也變得令人感到陌生。
因爲孫力的緣故,輪迴淵一脈似乎內(nèi)部有些不太平。
但對宗漢來講,聖主風歸同樣變得不好打交道。
南荒之地,叫宗漢感到陌生。
看似太平安穩(wěn)了許多,卻叫他彷彿難有容身之地。
更讓他警惕的則是大唐龍虎山天師府更是今非昔比。
新老對手帶給他的壓力,讓宗漢這些年不得不遁跡雪域高原荒涼之地以避險。
但他從來沒打算在這裡生活一世。
出身南荒,宗漢毫無疑問信奉自身實力。
之前幾次同黃泉中人合作,令修行鬼道的他受益良多。
天地靈氣潮涌之下,他修爲日漸穩(wěn)固。
雖然年歲已經(jīng)不輕,但宗漢自信,有機會更向上一步,成就九重天境界的鬼道一脈降神大巫,甚至更勝過老熟人胡恆源、風歸。
能成就九重天境界,縱使難以縱橫人間,他活動起來也定然比眼下自如。
只要能再給他一點機會。
黃泉如今再次聯(lián)繫,讓宗漢心頭大石落地。
最後的機會來了。
這次再從黃泉有所收穫,給他一些時間積累準備,他就有把握去衝擊八重天到九重天之間的天塹難關。
黃泉內(nèi)。
酆都城中。
田凌楓亦從異族汗國人間返回:“掌門師兄有何急事見召?”
裡蜀山掌門姬堯這時反而在沉思。
片刻後,他開口說道:“我此前外出,尋訪機緣,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兩人正在交鋒。”
姬堯轉(zhuǎn)頭目視田凌楓和路長朋:“其中一個,乃是唐皇張晚彤。”
田凌楓、路長朋對視一眼:“她竟然已離開大唐人間?”
姬堯:“不會錯,確實是她無疑。”
雖然沒有同唐皇張晚彤當面打過交道,但對方一直是裡蜀山最關注的大唐高手。
田凌楓:“那她的對手?”
姬堯:“該是我道門中人,但具體詳情不明,爲避免暴露行藏,我沒有靠近。”
一方面是不想捲入這一戰(zhàn)。
另一方面則是出於保密的考慮。
女皇離開大唐人間的秘密被黃泉發(fā)現(xiàn),黃泉可以加以利用。
但如果女皇覺察這一點,則可能生出警惕,設法儘早趕回人間,不利於黃泉行事。
“雙方戰(zhàn)事激烈,有纏鬥之象。”姬堯沉聲道:“我們此刻需要的就是,快!”
路長朋深吸一口氣:“大唐人間那巫門中人宗漢提及,天師府三大高手,當前皆去向不明,天師玄霄子正是在不久之前攜天師三寶出山!”
田凌楓皺眉:“去向不明的話,那就可能還在大唐人間,可能隨時出現(xiàn)……”
姬堯:“那個陳東樓的下落呢?”
路長朋:“聽說已有數(shù)年,沒在大唐人間現(xiàn)身。”
姬堯:“依那宗漢所言,當前大唐人間,除唐皇和龍虎山一門四大乘外,還有幾名九重天修士?”
路長朋:“唐廷帝室有兩人,一名上官雲(yún)博,一名蕭雪廷。
南荒巫門三人,分屬神舞、血河、咒祝三脈傳承。
不過,這五人再加上龍虎山新登大乘之境的道人元墨白,就目前所知,都是在近年方纔初入九重天境界。”
姬堯沉吟片刻後說道:“我們?nèi)ゴ筇剖裆较鲰敚锨嚯p劍等至寶回黃泉,龍虎山……不在此行計劃內(nèi)。”
田凌楓心道仍然有些冒險。
路長朋則應諾:“謹遵掌門師兄法旨。”
…………………
雷俊行於蓬萊海上,心神忽然微微一動。
因爲重重虛空阻隔的緣故,他當前同大唐人間那邊聯(lián)繫不那麼便利。
但隨著雷俊凝神,其雙瞳中和高懸天際的玉清周天法鏡上,皆有天通地徹法籙一起流轉(zhuǎn)。
雙方聯(lián)合,光輝閃動下,令雷俊溝通自己留在大唐人間的另一番安排。
大唐人間,這時縹緲天際雲(yún)空中,忽然也有點點光芒亮起。
光芒縹緲,離地遙遠,令人目不可見。
但鏡光悄然流轉(zhuǎn)下,再凝成細微的銀白光流,向遠方蔓延。
點點星光連成一片,漸漸形成網(wǎng)狀,籠罩大片區(qū)域。
光輝映照的景象,雖然相隔重重虛空,但在這一刻還是成功映入雷俊眼簾。
於是,他看到在南荒之地,某處所在,虛空動盪,地涌灰霧。
雖然只是影像,感受不到其中陰寒逼人之氣,但親身在黃泉走過一遭的雷俊,卻對此再熟悉不過。
黃泉門戶,重新在大唐人間洞開。
門戶中,開始有人影若隱若現(xiàn)。
眼見陰氣揮舞激盪,可知來者修爲實力高明,雷俊便冷靜地先停止那些留在大唐人間的光鏡繼續(xù)觀測此方黃泉門戶。
相較於玉清周天寶鏡而言,這些光鏡勝在數(shù)量和覆蓋範圍,但個體弱了不少。
不只是觀測洞察的能力比玉清周天法鏡弱,其自身隱蔽性,也不如玉清周天寶鏡。
如果就這麼直勾勾注視觀察九重天境界的高手,很容易被對方察覺。
但眼下,已經(jīng)發(fā)揮重要作用。
雖然玉清周天法鏡被雷俊帶出大唐人間,但那大片星河天羅,他仍然留在大唐,就是爲了提防當下這種情況。
見除了黃泉門戶外暫無其他更多變動,身在蓬萊的雷俊沒有急著返回人間。
他將相關訊息,傳遞給留在龍虎山的恩師元墨白,然後請元墨白代爲聯(lián)絡此前悄然返回帝京洛陽的張徽,以及蜀山派衆(zhòng)人。
雷俊本人則在稍晚些時候,重新展開星河天羅。
但這次觀測目標,並非黃泉裡蜀山中人。
散佈四方的光鏡,各自轉(zhuǎn)動,很快發(fā)現(xiàn)雷俊想找的人。
大唐巫門鬼道一脈聖地金城寨的聖主,“鬼王”宗漢。
這趟果然又是此獠,相助黃泉洞開門戶。
宗漢不貪,從黃泉得了好處往往便隱遁離開,從不在人間隨裡蜀山一脈修士一同行動。
是以雷俊和唐廷帝室中人幾次都沒能截住他。
雷俊新鋪展開星河天羅,雖然覆蓋面積廣闊,但到底仍有極限,所以只用來關照重點地區(qū)。
這趟宗漢主動露頭,他再想跑就難了。
雷俊專門分出星河天羅,盯緊其行蹤去向。
做完相關佈置,雷俊方纔將自身注意力收回蓬萊這邊。
玉清周天法鏡光輝流轉(zhuǎn),重新開始繼續(xù)搜尋太乙先天塔。
在雷俊身後,李妙真、紀東泉和隨後趕來的葉東明,對雷俊先前天通地徹法籙的變化並無所覺。
他們當前注意力,都著落在眼前的蓬萊,以及欲要重點尋找的太乙先天塔等法寶之上。
雷俊神情如常,行走於蓬萊海上仙山雲(yún)霧間,胸有成竹。
太乙先天塔遁入蓬萊,化作流光,看起來是又消失無蹤。
但對他而言,其行蹤當下已經(jīng)不再是秘密。
過了片刻,雷天師忽然微笑:“到了。”
葉東明聞言,看向一旁紀東泉。
紀東泉手中正捧著一件彷彿羅盤似的法寶。
羅盤微微震動,少頃,終於穩(wěn)定下來,分明也正指向此地。
大唐蜀山派兩位高功長老,頓時齊齊鬆了口氣。
一旁大明蜀山派的李妙真看著這一幕,則沉思不語。
方纔,這位大唐龍虎山當代天師出手,看上去是長於肉身命功。
但眼下看來,其神魂之靈,亦非同小可。
雖說他是九重天修爲,而紀東泉、葉東明皆八重天境界。
可畢竟太乙先天塔是大唐蜀山派的法寶,紀東泉、葉東明才應該與之接觸更多、瞭解更深。
結果卻是這位雷天師更先發(fā)現(xiàn)法寶,一路當先而行。
其人性命交修,不論神魂靈性還是肉身命功,都相當高明啊!
李妙真沉吟的同時,葉東明持北冥神槍立於一旁,最初振奮後快速冷靜下來,環(huán)顧四周:“不見韓青陶等道國中人……”
紀東泉:“大明朝廷有高手源源不斷進入蓬萊,韓青陶他們也輕鬆不了。”
說話同時,他本人的仙魂直接褪去人形,與手中羅盤模樣的法寶相合。
然後羅盤飛出,化作一道流光,直接飛入下方大海中。
片刻後,海面還是翻涌,有道道毫光從中投射而出,接著道道清氣,化作氤氳浮起,開始分開大海。
氤氳繚繞間,一座六層寶塔,自海底現(xiàn)世,徐徐升起。
正是大唐蜀山派鎮(zhèn)山法寶之一,太乙先天塔。
莫說此寶當初隨傅東森等人離開霄頂時,便是從此寶在大唐海外失蹤算起,距今也有二十年左右了。
如何叫葉東明不滿心感慨?
不止是他,一旁大明蜀山派的李妙真,同樣心有慼慼焉。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眼下處境,怕還不如大唐那一支同門當年……
尋到太乙先天塔,雷俊便無其他動作,微笑負手靜立一旁。
他心中這時忽然一動,微微仰首。
上方雲(yún)霧中,彷彿有淡淡日光落下。
但並非源自真正的陽光,而是某種靈物。
在這個方位,倒是同太乙先天塔互相牽制,此物因太乙先天塔而現(xiàn)世,太乙先天塔因其而在此地駐留……雷俊心道。
他法力化作白氣,如游龍般,從上空將那日光的源頭摘下。
卻是一塊閃爍淡淡金輝的奇形精金,通體渾圓,倒當真彷彿太陽一般。
【羲和流金】
同雷俊早先所得一種名爲神霄流金的奇金,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看似凝練堅固的精金,卻彷彿在時刻流動變化一般。
只是神霄流金蘊生雷電精氣,而這枚羲和流金則蘊生陽和之氣,彷彿旭日初昇。
讓雷俊在意的是,這羲和流金的靈性,同自己早先所得玄冥水髓的靈性,隱約有共通之處。
雷俊以羲和流金導引蓬萊靈力,溫養(yǎng)自己的五色之雲(yún)。
源自歸墟的玄冥水髓則與之相對,轉(zhuǎn)而繼續(xù)溫養(yǎng)孤相之水。
一溫暖,一奇寒。
一者穩(wěn)定不變,一者步向終焉。
此刻一同被收在雷俊的大乘道景內(nèi)。
大乘道景不展開,此刻彷彿雷俊體內(nèi)開闢出一片獨立的宇宙虛空。
此刻在這片宇宙虛空中,大量五靈五炁涌動,同時週轉(zhuǎn)五色之雲(yún)和孤相之水。
雙方漸漸開始臻至平衡,彼此亦越發(fā)圓融完滿。
雷俊面無異色,靜靜看著紀東泉、葉東明收取太乙先天塔。
他本人體內(nèi)宇宙中,此刻亦在不停變化。
直至此刻,他修持五靈五炁所得之五色之雲(yún),纔算正式確立了與之相生相對的另一種玄妙異象,孤相之水。
雷俊收斂心神,一邊靜靜溫養(yǎng)法力,一邊則再次週轉(zhuǎn)玉清周天法鏡,掃視周圍蓬萊海域,繼續(xù)搜索韓青陶等人下落。
…………………
蓬萊羣島間。
仙山之上,南方赤帝李航現(xiàn)身。
中央黃帝嚴克濟神情肅穆,望向北方:“有兩位九重天平天下大儒,緊追韓道友進入蓬萊,如果老道感應無錯,還有其他高手,也正在進入蓬萊,老道雖設法補救,但只能拖延一時。”
李航沉聲道:“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了!”
上次,許元貞闖入蓬萊,還打通蓬萊通往大明人間的虛空門戶,引發(fā)蓬萊中一番動盪,開端便是源於西方白帝韓青陶。
眼下,這是第二次。
便是當初北方黑帝黃玄樸在大唐人間身隕,也沒給蓬萊帶來這麼大的禍患,牽連其他人。
李航本人在異族汗國人間嘗試奪取天師印失敗,同樣沒有將雷俊、唐曉棠等人帶入蓬萊。
韓青陶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李航雖未直言,但心中這一刻針對她,生出殺意。
雙方平時看似交流如常,但本就難說志同道合,甚至互相提防,這時偏還連續(xù)被對方牽連。
韓青陶,是個行事膽大妄爲卻總失手的麻煩人物……李航神色沉鬱。
嚴克濟問道:“沈道友仍未到?”
李航:“當前似是還未入蓬萊。”
如果說韓青陶太不安分,容易惹是生非,那東方青帝沈溪就是安靜地太過分了。
以至於常讓韓青陶、李航甚至昔日的黃玄樸感覺,對方似是同他們不是一路人。
雖然對方也揣摩天宮符詔,研究上古符籙派傳承,探索蓬萊,但始終同其他人若即若離。
共同商量某些事,沈溪也經(jīng)常一副沉默寡言隨波逐流的模樣。
中央黃帝嚴克濟,是讓其他人感覺看不透他。
東方青帝沈溪,則像是明擺著保持距離,不加掩飾的戒備。
“如今時局變化頻繁,這是我輩需要團結的時候,可惜沈道友不在,無法再等了。”
嚴克濟神情一如既往平和:“眼下想要重新令蓬萊恢復寧靜,說不得唯有破而後立。”
李航:“道兄的意思是?”
嚴克濟:“設法引發(fā)一場蓬萊大潮。”
蓬萊乃九天之屬,不似地海、黃泉、羅淵等十地那般世界,兇暴的同時甚至可能整體震動,排斥外來者。
位列九天的蓬萊、大同、歸藏等地,安寧平和易開發(fā)的另一面,是沒有極爲強橫的地利可用來對敵。
但嚴克濟如此開口,想來不是無的放矢,故而李航言道:“道兄如有辦法,貧道願助一臂之力。”
嚴克濟:“獻醜了。”
說罷,他雙目閉合,似是靜立原地不動。
但有星星點點的光輝,自四方聚攏過來。
李航冷眼旁觀。
上次許元貞來大鬧一場的時候,嚴克濟沒能趕回蓬萊,等他晚些時候趕到,這邊都已經(jīng)快要塵埃落定。
李航一直感覺嚴克濟捉摸不透,這時有機會看對方出手,自是認真觀察。
看上去,有些像是他道家丹鼎一脈的路數(shù)。
但身爲丹鼎一脈九重天四層已經(jīng)四氣朝元的李航,隱約又感覺嚴克濟出手,藏著許多古怪和秘密。
但隨著這老道士施法,整座蓬萊,當真開始出現(xiàn)變化。
潮起潮涌間,巨浪滔天。
蓬萊內(nèi),時空似是爲之扭曲。
看上去,像是模仿歸墟、黃泉等地的變化,限於蓬萊本身體質(zhì),這番蓬萊大潮仍相對平和。
或許不足以將已經(jīng)進入蓬萊的外來者滌盪清除出去,但只要能阻擋大明人間那邊後續(xù)更多高手涌入即可。
浪潮席捲下,時空激盪。
韓青陶身懷太乙破闕劍和渡虛梭兩大虛空法寶,趁機成功暫時甩脫對手,前來跟嚴克濟、李航匯合。
“對手都有哪些?”李航心下對韓青陶不滿,但當前面上不曾帶出,見面後首先問道。
韓青陶飛快答道:“兩個理學大儒,一個曾夔,乃是七百歲的老儒了,早先因爲政爭而倒臺,最近才被新任首輔的周明哲從故紙堆裡翻出來,但其修爲是和陳裕、周明哲等人一樣的九重天五重圓滿境界。”
嚴克濟、李航皆知大明儒家理學大儒,實戰(zhàn)鬥法水平不因年紀老邁而嚴重衰敗。
至少曾夔當前還沒有衰退,仍是九重天圓滿大儒的水平。
“另一人名叫席之昌,是周明哲的學生,新近入閣,當前是九重天三層境界的修爲。”
韓青陶快速說道:“此外還有其他九重天修士,暫時被擋在蓬萊外,但是……”
她目光陰沉少許:“先前壞貧道好事的人,不像是大明修士,倒更像是大唐人間那邊的人,他說不定也進來了,但貧道當前無法確認。”
嚴克濟言道:“待大潮繼續(xù)翻涌,他們將無所遁形……”
話音未落,老道士臉色忽然猛地一變。
對面韓青陶同樣面色一變,卻是因爲她此前收藏的一件靈物,這時竟不可抑制動盪起來。
以韓青陶之能,一時間竟然無法把控。
一道黑影,竟然直接斬破她的縮影囊,從中飛出。
黑影在半空中微微停頓。
嚴克濟、李航看清那是一柄古怪的長刀。
長刀制式狂野凌厲,看上去剛猛卓絕,但通體一片烏黑。
彷彿整柄刀,都是濃墨凝聚而成。
墨刀出現(xiàn),刀鋒直指中央黃帝嚴克濟。
李航驚疑不定,先護持自身。
“誤會!”韓青陶則倉促大喝一聲,連忙上前幫嚴克濟阻攔。
但嚴克濟散佈在四方的點點光輝,同這墨刀接觸後,頓時爆發(fā)出驚天強光。
原本只是波及四方的蓬萊大潮,頓時有失控之象,連嚴克濟、李航、韓青陶等人所立仙山都被波及。
霎時間,狂潮席捲,虛空錯亂。
…………………
身在蓬萊海中,雷俊等人同樣面臨大潮席捲。
他身體周圍紫色的陽雷龍和碧綠的陰火虎同時出現(xiàn),盤旋而成紫綠太極圖,凝而不放,穩(wěn)固身形,同時示意葉東明、李妙真也隨紀東泉一起入太乙先天塔暫避。
浪潮洶涌間,紫綠太極圖和六層寶塔一同沉沉浮浮。
雖然不如地海大潮、黃泉大潮,但能在九天之一的蓬萊裡搞出這般動靜,屬實是好手段……雷俊心道。
大師姐上次進來時,不曾遇上相同狀況。
這不是西方白帝韓青陶或者南方赤帝李航的手段,也不像是東方青帝。
所以,那個最神秘的中央黃帝?
雷俊心中揣測,腦海中光球卻突然亮起,閃動光輝,繼而浮現(xiàn)文字:
【大潮分崩道釋儒,蓬萊橫渡海中央。】
雷俊讀了,微微挑眉:“道、釋、儒?”
光球中隨後有三道籤運飛出:
【上上籤,橫渡大潮,有機會得二品可拓展機緣一道,當前些許風浪起伏,後續(xù)無隱患,上上大吉!】
【中中籤,順大潮而動,無額外所得亦無所失,平。】
【中下籤,逆大潮而上,無額外所得,當前風浪較大存在風險,後續(xù)可能釀成因果糾葛隱患埋藏,當慎之又慎,兇。】
上上籤讓人高興。
一道二品機緣,而且是可拓展的二品機緣。
另外一條中下籤,同樣令雷俊在意。
當前有不小風險不說,事後還可能有後患糾葛。
這蓬萊的水,看來比預想中來得要深。
……但不妨礙我此刻選上上籤。
雷俊淡定。
眼前潮水滔滔,時空紛亂。
但法儀似是中途出了變故,驟然大亂後,便漸漸開始止歇。
只剩下蓬萊中海潮繼續(xù)波盪,但紛亂的時空趨於平復。
雷俊腰間白玉大印閃動紫、金、青三色光輝,助他將自己周圍變化的時空徹底定住。
然後雷俊以紫綠太極圖所放出的光輝,將眼前海潮劈開,然後不疾不徐行走於其間。
紀東泉等人見狀,當即亦驅(qū)策太乙先天塔跟上雷俊的步伐。
雷俊橫跨蓬萊滄海而過。
片刻後,他停下腳步。
高懸於上空,先前同樣受到紛亂的時空影響,震動不安的玉清周天法鏡,這時終於也恢復如常。
鏡光流轉(zhuǎn)間,發(fā)現(xiàn)前方有一處仙山洞府,當前正封閉門戶。
雷俊大約瞅了瞅,像是道家煉器派修士洞府的風格。
洞府當前封閉,內(nèi)裡有人,但韓青陶似乎尚未歸來。
雷俊見狀,不急著上前,停下腳步,繼續(xù)觀察四周。 紛亂的海潮,這時終於整體漸漸平息。
但遠方卻馬上又有驚天動地之聲響起。
雷俊望去,見是中下籤提到的逆大潮而上的方向,不禁啞然。
這趟,他可是連相關念頭都沒轉(zhuǎn)過。
不知是誰運氣這麼差,踩了這個大坑?
遠方光輝呈現(xiàn)淡金色,有佛門祥和圓足之意。
雷俊耳中甚至能聽見細微的佛唱禪音從那邊飄來。
太乙先天塔中,李妙真、紀東泉、葉東明等人面面相覷。
“李道友,聽說你們大明那邊,佛門禪武一脈聖地菩提寺的廣書方丈,修爲實力頗爲高明,已臻至九重天法身圓滿之境?”紀東泉問道。
李妙真:“相距如此遙遠,還有這般聲勢,恐怕廣書方丈也做不到……”
雷俊所處位置上空,高天之上的玉清周天法鏡轉(zhuǎn)動。
鏡光映照下,將那個方向的大致影像,呈現(xiàn)給雷俊。
出現(xiàn)在他視野內(nèi)的是一個極爲古怪的老道。
老道看上去鶴髮童顏,仙風道骨,一派道門得道高真的形象。
可是眼下這老道周身上下,竟然閃動圓滿佛光。
正和這老道對上的人,乃是一羣身著朝服的大明高官。
爲首二人,皆是大明皇朝當朝大學士。
其中年老者,名爲曾夔,乃是九重天圓滿境界的理學大儒。
另一個九重天理學大儒,則是新晉大學士席之昌。
中央黃帝嚴克濟實力不凡,但同這等境界相近的高手正面較量,終究還是露了自身底細。
佛光直衝上空雲(yún)霄,竟似是隱約顯現(xiàn)一尊佛門金身尊者的模樣。
只是觀之不似佛門手印一脈修爲,而是修持佛門發(fā)願一脈佛法神通。
這裡的所謂人間道國一方帝君,底細居然是一位佛門尊者?
玉清周天法鏡觀覽下,雷俊這時也有些驚訝。
而遠方直面“嚴克濟”的大明修士,同感出乎預料。
曾夔薑桂之性,老而彌辣,回過神後冷哼一聲:“只是具化身,在這裡裝神弄鬼,佛、道都是一路貨色!”
他大喝聲中,大量文墨在半空中凝結成型,同“嚴克濟”針鋒相對。
席之昌一邊吩咐隨行人員加緊聯(lián)絡通知大明朝廷,一邊配合曾夔。
到了眼下這個地步,“嚴克濟”無需再掩飾身份,一身佛法神通施展開來,極爲強橫。
誠如曾夔所言,“嚴克濟”乃佛門金身尊者的化身降臨,而非對方真身親至,故而修爲實力侷限在九重天圓滿層次。
但即便如此,他實戰(zhàn)中能發(fā)揮出來的實力,遠非尋常佛門法身圓滿高僧可以相比。
其見識、眼力和佛法之精妙,皆超出姜夔、席之昌等人。
縱使大明皇朝兩位大學士聯(lián)手,亦難以匹敵。
但隨著曾夔、席之昌的格制祭禮準備妥當,二人當即齊齊一拜。
“嚴克濟”頓時神情一肅。
因爲有道黑影,忽然從海中破水而出,飛到衆(zhòng)人面前。
早先因爲蓬萊大潮時空混亂而不知飛去哪裡的墨刀,這時赫然重現(xiàn)。
“韓青陶那逆賊,特意盜走此寶,就是爲了對付你嗎?”曾夔冷聲喝問。
墨刀一斬,半空中頓時有大量金輝灑落,彷彿“嚴克濟”渾身飆血!
雷俊通過玉清周天法鏡,遠遠看見這一幕,心頭若有所悟。
他想起之前聽許元貞、紀東泉、紀川等人談起過那方人間大明皇朝的緣起。
異族所建立的前朝大幹,最終社稷崩頹,失了江山。
而當時大量起事者,來自白蓮宗。
雖然大明皇室如今對那段歷史諱莫如深,但傳聞中大明開國太祖,同樣出身白蓮宗,曾以明王爲號。
只是大明正式立國之後,對白蓮宗防範亦是最深,大力清剿。
大明白蓮宗如今仍昌盛,被朝廷視爲心腹之患。
從這方面看,大明朝廷針對白蓮宗,已經(jīng)做了多年積累和研究。
白蓮宗同中土佛門正宗,佛法傳承已有不同。
但雙方關係,遠比西域佛門和中土佛門更近。
對付須彌派不上用場的寶物,卻對眼前的“嚴克濟”造成巨大威脅。
曾夔、席之昌兩位九重天理學大儒,仗此刀悍然斬殺佛門尊者的化身!
只是,他們同樣沒討得了好。
以破碎的化身爲引,虛空動盪間,彷彿有巨大的佛掌,穿越時空的界域阻隔,探入蓬萊。
佛唱禪音聲在這一刻猛然大了起來。
金光瀰漫間,令雷俊的玉清周天寶鏡亦只能觀測大概景象。
席之昌,當場身亡。
幸好有其他大明強者正闖入蓬萊,方纔助曾夔保住性命。
那佛掌所撐開的虛空縫隙,同大明人間通往蓬萊的虛空門戶,相互擠壓,產(chǎn)生劇烈動盪。
佛掌回收。
曾夔等大明修士也被震得倒跌出蓬萊。
時空再次震動,蓬萊海潮激盪,勢頭竟彷彿比先前還要更加激烈。
那是來自……娑婆麼?
雷俊回想先前佛掌探出時的景象。
娑婆和須彌一樣,當中都有佛門尊者沉寂麼?
看情況,娑婆裡這位,比須彌的善智慧尊者情況還要更自如些。
不過,也非泰然無事。
否則此前早就現(xiàn)世顯聖,行走人間,眼下也不至於佛掌一出便退。
倒是有想法,仿冒道門高真,到這蓬萊中插了一腳,卻不知道是否另有目的。
不過眼前他既然狀態(tài)不妥,被墨刀斬了化身,則化身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應該都無法再現(xiàn)。
今朝蓬萊中的變化,還真是有不少出乎預料之外……雷俊心道。
他正思慮間,玉清周天法鏡光輝重新轉(zhuǎn)動,再照這邊。
鏡光映照下,便有兩個身影,正從遠方向這邊洞府趕來。
一個身著布衣麻鞋的女冠,一個身著黑袍白衣的道人。
赫然正是韓青陶和李航。
“嚴克濟,是佛門中人!”韓青陶沉聲道。
方纔墨刀變化,她初時見了也驚訝,但心中很快便生出疑竇。
她劫奪墨刀,只是奪回渡虛梭時順帶,有備無患。
要說預期中提防的目標,也是菩提寺方丈廣書大師又或者大明白蓮宗中人。
哪曾想,陰差陽錯,嚴克濟竟然……
李航忽然止步:“這是你的一處洞府附近?”
韓青陶:“此地不宜久留,只能放棄了。”
說話同時,她傳訊給守在洞府內(nèi)的莊長風等大明人間道國中人。
李航開口,正欲說些什麼,忽然面色再變。
一名身著九色離羅帔,腰懸白玉印和紫雷劍的高大年輕道士,飄然而至,幾乎轉(zhuǎn)眼間便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以之爲中心,彷彿宇宙天體一般的巨大黑色圓球已然出現(xiàn),向四方擴張,侵吞四方虛空。
李航、韓青陶皆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輩,這時顧不上多搭話,便分別朝兩個方向閃躲,以避免被道家符籙派修士的大乘道景攝拿。
可惜來者速度太快,轉(zhuǎn)瞬即至。
李航雖已及時閃避,但還是被那擴張的蒼茫宇宙所吞沒。
韓青陶則第一時間同自己的本命法寶太乙破闕劍相合,仙魂寄劍。
七尺巨劍寒光閃動間,彷彿直接斬破虛空,瞬移離開原地。
如此速度,便是道家符籙派高手的大乘道景展開,也趕不及將之攝拿。
但是……
雷天師平靜看著那彷彿一閃即逝的劍光。
他身上金色淡淡星暉籠罩,紫、黑雙色雷光交織如龍。
一步之間跨出,同樣彷彿瞬移一般,霎時間就追到御劍飛遁的韓青陶身後。
韓青陶正心驚之際,便見黑暗的蒼茫宇宙在眼前張開,將她囊括其中。
等等……
這道人的大乘道景,不是在那邊用來攝拿李航了麼?
雖然被他快速追上,但二人已經(jīng)飛遁開一段距離,已經(jīng)超出還在原地的大乘道景籠罩範圍纔對……
不對!
那大乘道景還在原地展開,他人怎麼能追到這裡?
韓青陶愕然發(fā)現(xiàn),遠方先前停留處,巨大黑球保持懸停,默然靜立。
可是就在她眼前,雷俊追來的同時,另一方一模一樣的大乘道景展開,如蒼茫宇宙般,將她吞沒。
不止韓青陶驚訝,便是隨雷俊一同前來的紀東泉、李妙真、葉東明此刻也有些失神的看著眼前場景。
兩個巨大黑球,外觀看上去一模一樣,都如宇宙星體一般,此刻相距遙遠,同時懸於天地間。
兩方一模一樣的大乘道景。
都屬於當代天師雷俊的大乘道景?
他……一個人同時擁有兩方大乘道景麼?
李妙真一時間有些失神。
好半晌後,他方纔向一旁紀東泉問道:“大唐那邊其他符籙派修士,也是如此麼?”
紀東泉沒有接話。
一旁葉東明則說道:“唔……實力高明,驚才絕豔者倒還有其他人,不過眼前這般模樣的……就貧道所知,僅此一位。”
相較於震驚的韓青陶等人,李航此刻心境倒還穩(wěn)固。
他此刻更多驚訝於雷俊展開的大乘道景中,卻不見雷俊本人,不知對方藏匿於何處。
這讓李航第一時間保持戒備,不明情況的前提下沒有輕舉妄動。
少頃,茫茫漆黑宇宙星空,始終寂靜無聲。
李航皺眉,開始嘗試先破開這方大乘道景,離開此地再說。
然而,他不動則已。
剛有動作,靜謐的宇宙星空,隨之一變。
點點星光彷彿燃燒,星辰邊緣火舌吞吐,凝聚而成赤金色的火虎。
火虎咆哮間,大量天辰真火充斥宇宙虛空。
與此同時,則有沉靜綿長的銀白雷光躍動,在宇宙間交織成銀色的雷龍,雖然無聲,但自有無窮偉力於其中彰顯。
李航作爲大宋純陽宮當代第一高手,純陽真火熟稔,自動演化火海,抵擋銀色的雷龍。
剛一接觸,他就發(fā)現(xiàn),這是純陰之雷。
銀白的雷龍在這一刻同赤金的猛虎交織,化作一副赤白交融的陰陽太極圖。
然後太極圖轉(zhuǎn)動間,便有強光射落。
不論火法還是雷法,全都是有關龍虎山天師府古籍上從未有過記載的新門道,合起來卻仍是龍虎合擊……李航仍沉穩(wěn)。
他抱了個拳架,正是純陽宮嫡傳絕學純陽母拳。
純陽之力此刻卻陽極生陰,同樣顯化純純陰之力。
李航施展由純陽母拳衍生而成的陰極寶鼎,守禦自身,抵擋赤白太極圖所發(fā)龍虎合擊。
他乃是九重天四層,已經(jīng)修成四氣朝元境界的道家丹鼎派大乘高真,修持拒風雷之屬的固氣之靈。
此刻得固氣之靈加持,再採取陰極寶鼎守勢,正面生生硬扛住赤白太極圖所顯化的龍虎合擊。
李航面容沉穩(wěn),並無得色。
他還沒有找到雷俊何在。
正在這時,遠方宇宙虛空間新出現(xiàn)純金雷霆與碧綠烈火。
李航這次倒是不覺得陌生了。
在異族汗國人間,他見過唐曉棠施展純陽仙雷。
而九淵真火,亦是龍虎山天師府名動世間多年的頂尖火法。
只是李航認得歸認得,心情卻一點都不輕鬆。
因爲金色的雷龍同碧綠的猛虎咆哮間,再現(xiàn)一副金綠太極圖。
於是,第二重龍虎合擊的強光,此刻轟然爆發(fā)。
縱使有固氣之靈加持,縱使道家丹鼎大乘高真體魄堅固,李航這時也不敢同時硬接雙重龍虎合擊。
真要試著接一下,他唯有展開自己的大乘元丹,全神貫注守禦。
但眼下破開對手大乘道景離開,同樣重要。
李航不願滯留原地不動,當即飛快移動躲閃,避免被兩重龍虎合擊的強光同時照射。
遁走躲避的同時,李航一邊提防不知藏身何方的雷俊本尊,一邊設法衝出這方大乘道景。
而在另外一方大乘道景中,雷俊此刻顯化鬥姆靈官之象,加持環(huán)星列鬥,肉身命功上多年造詣這一刻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與大師姐許元貞性格投緣,但亦有不少分別。
許元貞有時爲了自身興趣,並無強烈殺心。
而雷俊此刻只想第一時間乾脆利落結果眼前這兩位人間道國的帝君。
容情不動手,動手不容情。
雖然純陽雷龍、純陰雷龍、陽火虎和陰火虎四大法象都留在李航那邊了。
但眼下有陰雷龍和陽雷龍加持,雷俊本就超人一等的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一步跨出,形同瞬移。
縱使道家煉器派九重天四層境界,修持仙遊天海和大地蒼茫氣的韓青陶,穿梭虛空挪移間,也甩不掉雷俊。
韓青陶吃了一驚。
她的本命法寶乃是太乙破闕劍這樣的虛空之寶,蒼茫氣和仙遊四海加持下,比尋常法寶更快。
而雷俊眼下速度,甚至已經(jīng)勝過大部分武聖了。
當初唐曉棠的速度,便叫韓青陶有些意外。
彼時唐曉棠九重天一層境界,雖然遜色韓青陶,但差距小於韓青陶預期。
如果唐曉棠境界比當時再高一些,韓青陶便沒把握在速度上佔據(jù)優(yōu)勢。
而眼下她面對雷俊,速度不僅沒優(yōu)勢,甚至還開始漸漸落下風。
韓青陶已經(jīng)仙魂寄劍,與太乙破闕劍這樣的虛空之寶相合。
初時也不過勉強跟雷俊平手。
而隨著雷俊環(huán)星列鬥,越戰(zhàn)越強,其速度在不斷水漲船高。
很快韓青陶就發(fā)現(xiàn)雷俊開始比她更快。
並且,雙方差距,在不斷變大。
……不對!
不僅僅只是他快了。
我同時還在變慢……韓青陶驚覺。
身處雷俊的大乘道景內(nèi),她彷彿陷身泥潭,太乙破闕劍不斷受到牽絆和影響。
韓青陶修爲高明,見多識廣,隱約感覺,這一切似是元磁之力。
受海量元磁阻隔,她御使太乙破闕劍,不止速度下降,攻勢亦隨之減弱。
已臻至九重天三層境界的雷俊,大乘道景內(nèi)五色之雲(yún)飄蕩聚散,天師袍周圍混洞九炁九光流轉(zhuǎn)。
再加上無形元磁之力密佈,防禦之強讓韓青陶頭皮發(fā)麻。
她仙魂與太乙破闕劍相合,正面同雷俊周旋,另一件本命法寶斷獄刀,側(cè)趁機從其他角度攻擊。
然而,名動大明人間的斷獄刀,直接被雷俊視之如無物。
哪怕太乙破闕劍,想要攻破如此重重防禦,都難上加難。
混洞九炁九光和無形元磁之海不斷延阻太乙破闕劍。
此法寶屬實凌厲,這等情況下還能繼續(xù)向前,但再碰上五色之雲(yún),終成強弩之末。
韓青陶欲憑自身道家煉器派九重天四層境界修持的神明氣,點落雷俊手中天師劍和身上天師袍,至少是影響這兩件法寶,從而削減雷俊攻防。
可大乘道景中,這時卻有冰冷清寂的黑水出現(xiàn)。
冷寂終焉之力,當場消解了韓青陶的神明氣。
反而是雷俊天師劍在手,樞機陰陽神霄,陰雷、陽雷交匯,劍光紫黑融容,爆發(fā)出驚人殺傷力。
韓青陶渾天丹衣防禦驚人,但這時中雷俊一劍,頓時便波盪起來。
雷俊面不改色,身形如電,天師劍刺落亦快如閃電。
這次大乘道景中甚至有元磁之力交匯爲明黃海眼。
天師劍劍鋒經(jīng)由這明黃海眼一遭後,鋒芒頓時更盛。
得兩極海眼加持,雷俊再一劍,當場將韓青陶的渾天丹衣刺穿!
韓青陶最後望了雷俊腰間白玉大印一眼。
諸多苦心經(jīng)營,都是爲了此寶。
眼下法寶就在自己眼前,可她卻無法將之收取。
當初她跟唐曉棠交手時,雙方貼身近戰(zhàn)不多。
眼下則被雷俊步步緊逼。
可韓青陶感覺,比起當初那一戰(zhàn),她眼下同這件至寶的距離更遙遠了。
看似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毫無希望。
紅塵氣加持下,韓青陶心思冷靜,迅速將雜亂念頭逐出腦海。
在黑暗的宇宙星空間,忽然亮起大蓬紅藍交織的火光。
蜀山派歷代相傳的南明離火。
火光中,一個巨大的罩子,突然從天而降,彷彿連綿山峰伴隨熊熊南明離火壓落。
赫然是大明蜀山派渡虛梭之外,又一件傳承多年的鎮(zhèn)山之寶。
三山離火罩。
韓青陶和大明人間道國真相泄密,被迫離開蜀山霄頂時,這件至寶被她一併捲走。
三山離火罩壓下,將雷俊和韓青陶一起籠罩。
但韓青陶馬上又調(diào)出渡虛梭。
太乙破闕劍同渡虛梭彷彿接力一樣此地發(fā)揮作用,帶著韓青陶穿梭離開三山離火罩,只把雷俊留在其中。
韓青陶此刻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捨棄三山離火罩這件至寶,利用這爭取到的少許時間,全力衝出這方大乘道景。
然而,渡虛梭只是剛剛穿梭飛出三山離火罩,後面便是“轟”的一聲巨響!
三山離火罩,直接被人從內(nèi)部轟破!
雷俊立在重重南明離火中,安然無恙:
“罪過,終究還是損壞大明蜀山派幾件法寶,希望後續(xù)能修復。”
多枚兩儀天元法籙加持下,道道劍光連閃。
先是廣莫劍轟開三山離火罩。
接著瀚海劍便從罩上的大洞飛出,直取前方渡虛梭。
渡虛梭正欲破開虛空飛馳離開這方玄黃宇宙,難免與之角力,暫時遲滯。
如此瞬息遲滯,一般而言頂尖高手亦難以把握。
可瀚海劍劍光奇快,轉(zhuǎn)瞬即至,將渡虛梭也打破。
就在渡虛梭破開,太乙破闕劍重現(xiàn)的剎那,這件大明蜀山派第一飛劍法寶,忽然震動。
韓青陶的仙魂,從太乙破闕劍內(nèi)被震了出來。
她愕然看著宇宙星空間,三色彩光閃爍的煙霧雲(yún)霞間,一張符籙燃燒殆盡。
符籙派修士大乘道景中的三光煙霞……
重現(xiàn)了她韓青陶自己的神明氣?
雖然以前沒和這個境界的符籙派修士較量過,但按照古老相傳的經(jīng)驗,三光煙霞應該無法重現(xiàn)神明氣吧?
……他至少是清靜層次的悟性?
韓青陶腦海中瞬間閃過諸多念頭。
心知不妙的她沒有半點耽擱,立即就要重新展開自己的渾天丹衣。
縱使法寶已經(jīng)破損,有總比沒有強。
但不等渾天丹衣展開,雷俊第三劍便已經(jīng)到了。
北極劍,和太乙破闕劍一樣,足有七尺長短,劍刃寬闊。
殺傷力卓絕。
一劍之下,直接將韓青陶仙魂腰斬!
雷火劇烈燃燒下,韓青陶仙魂痛苦扭曲,難以維持人形。
雷俊這時自破開的三山離火罩內(nèi)飄然而出,手持天師劍經(jīng)過韓青陶身邊。
下一刻,這位大明人間道國西方白帝,一命嗚呼。
雷俊淡定,不多停留,身形閃動間,已經(jīng)到了另外一方玄黃宇宙中。
在這裡,李航一邊避讓赤白、金綠太極圖的攻擊,一邊嘗試破開這方大乘道景。
純陽母拳的陽極元炁威力不俗,如果能持續(xù)不斷針對一點施加攻擊,有機會破開宇宙虛空。
但李航眼下需要時時移動,位置不停變化。
於是他選取另外一門道門法武絕學。
其名爲純陽破元掌。
非大唐純陽宮所有,而是大宋純陽宮在更爲漫長的發(fā)展時間中,漸漸推陳出新而得。
雖然論修爲境界和對傳統(tǒng)純陽宮神通法武的掌握,不如北方黑帝黃玄樸,但李航亦有獨到法門。
純陽破元掌的掌印,彷彿能長留虛空中。
此刻多重掌印遍佈四方不斷積累,最後李航避過赤白太極圖的龍虎合擊,硬抗另一道龍虎合擊,強忍熾熱光芒侵襲,站定身形,雙掌齊齊向前一推。
破元御空之法這一刻發(fā)揮威力,迭加多重掌印,李航成功將此方玄黃宇宙破開一個缺口。
他正欲從中衝出,不料眼前忽然有紫、金、青三色光輝閃耀。
一枚白玉大印正從缺口飛入,直接將李航撞回去!
李航目光閃爍,凝視終於在大乘道景內(nèi)現(xiàn)身的雷俊。
以及他隨身的天師印。
“你一直想要的東西,不認識了麼?”雷俊揮揮手。
白玉大印閃動光輝,化作龐大的虛幻三層祭壇,上紫中金下青,當頭朝李航壓下。
李航雙掌向上,欲要震起天師印。
但赤白、金綠太極圖再次轉(zhuǎn)動。
龍虎交匯,陰陽相濟之下,兩道強光交錯照來。
李航無奈,終於只得張開自己的大乘元丹,渾圓無漏,阻擋襲來的強橫攻擊。
如此狀態(tài)下,他得四氣朝元加持的防禦,更加堅固。
雷俊卻淡定:“五氣朝元法體最強之處,不是防禦更勝四氣朝元,而是大乘元丹完全與肉身相合,自如移動同時防禦還登峰造極。”
說話同時,他身邊有五口飛劍懸浮。
廣莫劍。
瀚海劍。
北極劍。
天師劍。
以及……太乙破闕劍。
李航見狀,悚然而驚。
雖然對韓青陶不滿,但直覺上他這次沒有懷疑韓青陶同眼前的符籙派道士串通,借太乙破闕劍給他。
對方先前一直沒在這方大乘道景中露面,並非藏匿不出,而是不知在什麼地方,竟先斬殺了韓青陶?!
“四氣朝元,肯定修持了拒金石之屬的忘情之魄,刀兵難傷。”
雷俊稱讚對方的同時,元磁之力凝聚成明皇的元極磁海。
元極磁海再顯化兩極海眼。
受兩極海眼加持,元磁飛劍殺傷力進一步提升。
然後,五口頂尖至寶層次的飛劍,便在連串嗡鳴聲中飛射而出。
並且,循環(huán)往復。
自七星劍合煉爲北極劍後,雷俊手頭頂尖劍器數(shù)量變少,單劍威力極強的同時,不復早先多劍連射的景象。
如今有了五口頂尖飛劍法寶,多少重現(xiàn)幾分昔日姿態(tài)。
李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大乘元丹被轟碎,心中卻只有無奈之感:
五口飛劍,再加上天師印和天師袍。
韓青陶把大明蜀山派珍藏搬空,都沒你這麼多頂尖至寶!
伱們二人,究竟誰是煉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