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wèi)了能讓沈靈犀出口喊停，救下自己親孃，慕雪娥說得又快又急：
“丹竹讓我先嚇唬李月嬌，威脅說要吊死她，等她求饒的時候，再讓她用藤條把你們兩個打醒，等你們睜眼看見是她打的你們，定會與她打起來。”
“這時候再去喊劉姑姑來，就能抓到你們?nèi)瞬皇貙m規(guī)在宮裡亂跑，還私下鬥毆，只要告到皇后娘娘那裡，你們?nèi)齻€便就都沒資格再與我搶皇太孫妃的位子了。”
“我覺得她主意甚好，便讓她去安排，等她安排妥當(dāng)，將我?guī)U宮，除了你沒在廂房，沒中招以外，徐梓瑤和李月嬌已經(jīng)躺在了地上。”
“然後，我就照著先前丹竹教我的說辭，在李月嬌跟前演了一通。沒成想，李月嬌瞧著軟弱，卻是個性子剛烈的。”
“她手裡捏著銀簪胡亂扎人，丹菊被她扎倒以後，她就衝著我來，在我心口上捅了一簪子，直接把我捅暈過去……”
“等我再恢復(fù)意識，就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死了，屍身被吊在廢宮的房樑上，丹竹正用準(zhǔn)備好的衣裳，換下我的血衣。”
“她邊換衣還邊跟我說，她是劉秀兒的幼妹，名叫劉槿兒。劉家本是太醫(yī)世家，就因爲(wèi)七年前，我與劉秀兒在行宮裡的爭執(zhí)，我阿孃不僅逼迫劉家把劉秀兒嫁給一個賭鬼，還在五年前，將劉家牽扯進(jìn)太子暴斃一案中，劉家滿門被先帝處死，只她一人活了下來。”
“她說她這些年得貴人相助，隱姓埋名潛在我身邊，只是爲(wèi)了能替她姐姐和親族報仇……”
“我出生便受盡寵愛，身份尊貴，脾氣不好。最見不得身份卑賤之人，在我面前造次，若有人膽敢冒犯我，我定會派人懲戒一番，讓對方吃點(diǎn)教訓(xùn)，認(rèn)清自己的身份。我自認(rèn)算不上是個好人，卻也從沒想過要害人性命。”
“當(dāng)初推劉秀兒，我是一時在氣頭上，想給她個教訓(xùn)，旁邊都是服侍的人，自不會讓她淹死，只不過我自己蠢，落了水……”
“我自己犯蠢落水，不覺得有什麼。可阿孃太愛我，見不得我受委屈……所以纔會去教訓(xùn)劉家。”
“總之，我死後從丹竹口中得知真相，心想既然是我自己蠢，被丹竹尋仇算計(jì)，丟了性命。那就當(dāng)我這條命，是賠給她姐姐和她族人的就好了。更何況若被皇太孫殿下知道，阿孃借先太子之死坑害劉家報私仇，阿孃也難逃罪責(zé)……所以我纔不願道出實(shí)情。”
“丹竹把我吊死在樑上，替我換了衣裳以後，用那根銀簪扎進(jìn)她自己手臂裡，暈死過去，要藉此嫁禍給李月嬌。”
“後來又來了幾個黑衣人，把我的屍身、徐梓瑤和李月嬌都擡走了，我不知道他們將屍身擡去何處，也不關(guān)心，一直跟在丹竹的身邊……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在慕雪娥說的同時，純鈞有意壓著藤笞的頻次，待到她說完，純鈞也才只打了五、六下。
被按在地上的丹竹，看著捱打的周夫人，神色之間盡是快意，通紅的眼睛，還隱隱有淚光在浮動。
周夫人對此一無所知，尚還在咒罵：“沈靈犀，沈妖女，李月嬌，李賤婢，你們害死我女兒，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不得好死……我可憐的女兒，本該嫁給皇太孫，做皇太孫妃。你們嫉妒她，針對她，才讓她香消玉殞，我與你們的仇，不共戴天……”
慕雪娥哽咽地道：“沈姑娘，我把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我替阿孃給你賠不是，替她給你道歉，她只是太愛我了，纔會做下這麼多錯事，求求你救救她吧，求求你……”
沈靈犀的目光，在慕雪娥臉上掃過，揚(yáng)聲對純鈞道：“停！”
不待楚琰發(fā)話，純鈞已然聽從沈靈犀的命令停下，袖手而立。
場面上，無論是人還是鬼，全都靜默下來。
前朝後妃們，沒想到事情竟還有這樣的隱情，個個臉上都帶著唏噓之色。
而活人們的目光，皆放在沈靈犀身上，暗中忖度著，不知她忽然喊停，是打算要做什麼。
沈靈犀在衆(zhòng)目睽睽之下，走到周夫人趴伏的春凳前。
她蹲下身，伸手?jǐn)E起周夫人的下巴。
因著接連捱打的關(guān)係，周夫人髮髻凌亂，臉色煞白，嘴角還隱隱滲著血絲，一雙眼睛因?qū)ι蜢`犀的憤恨，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沈靈犀的目光清凌凌看著她，語氣雖淡，卻透著極認(rèn)真的意味，向她請教，“周夫人，至親慘死，還被權(quán)勢欺壓的滋味，好受嗎？”
周夫人的喉頭瞬間涌上甜腥，五官已經(jīng)憤恨到扭曲，咬牙切齒地道：“沈妖女……”
“啪！”
她剛吐出三個字，便被沈靈犀狠狠一巴掌打了回去。
“這一巴掌，是爲(wèi)我自己打的，好心替慕雪娥查案，卻受你這般辱罵，我覺得自己很虧。”
這一巴掌和這句話，令在場除了楚琰外的衆(zhòng)人，皆目露震驚之色。
周夫人即便淪落到這種地步，可她身份尚還是堂堂一品國公夫人。
沈靈犀哪怕是御賜的“天師”，論品階也只是個從四品的鳳儀女官。
縱是有皇太孫撐腰，她怎敢親自動手啊！
這其中最震驚不過的，便是朱公公。
朱公公可是萬沒想到，瞧著和和氣氣的妙靈道長，竟是這麼個性子。
難怪皇太孫是個懼內(nèi)的。
他不動聲色往楚琰臉上瞥了一眼-——
便見冷麪煞星，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皇太孫殿下，一雙眼眸正看向沈靈犀的背影，薄脣輕勾……
這神色，像極了“寵妃無道”的昏君。
朱公公似窺到什麼不得了的事，趕忙移開視線，心裡連道“無量天尊、阿彌陀佛。”
看來，日後得多巴結(jié)這位妙靈道長才是。
周夫人捱了沈靈犀一巴掌，震驚到極點(diǎn)，氣到嘔血。
“賤人，你怎敢！你怎敢打我……”
“啪！”
“打的就是你！”沈靈犀揚(yáng)起手，又是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這巴掌是替你女兒打的，她是因你而死，害死她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
“你胡說！”周夫人怎會相信這種話，只覺得荒謬至極。
她難得底氣十足地道：“雪娥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愛她還來不及，怎會害她。明明是你和李月嬌勾結(jié)害了我女兒，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豈容你這等魑魅魍魎，血口噴人，顛倒黑白！”
“今日你借殿下的威勢欺壓於我，讓我求告無門。若我女兒在天有靈，定會替我做主，來日去地府告你一狀，天道輪迴，報應(yīng)不爽，閻王爺絕不會放過你！”
沈靈犀一聽這話，目光掃過慕雪娥的亡魂，笑了。
“你既如此說，倒也不必等來日，便就現(xiàn)在、此刻，我讓她自己親口與你說……”